朱明明刚一离开办公室,李威连就给司机周峰打了电话。二十分钟之后,奔驰车停在四季酒店门前。李威连登上扶手电梯来到三楼,从黑色的水晶门框走进咖啡厅,唯一有人的靠窗座位上,那个女人直直地朝他望过来。
李威连径直走到她的对面:“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
他坐下来,虽然傍晚的光线已经十分暗淡,仍然把她憔悴不堪的面容映得清清楚楚。李威连无力地靠在沙发座背上,疲倦很少能够如此强烈地占据他的身心:对面这个和自己同龄的女人,恐惧和慌乱在顷刻间就剥除了她所有的修饰,彻底暴露了她的衰老和虚弱。
李威连发现,这么看着她,就仿佛也看见了自己在岁月面前的真实面目――他未曾刻意逃避,却又不堪卒睹的真实面目。
“威连,我完了……你帮帮我,帮帮我。”她只说了一句话,就泪流满面。
李威连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先别这样。我看见新闻了,左庆宏被双规的原因是什么?你清楚吗?”
汪静宜木然地摇头:“问不出来,以前的熟人现在都避着我,一个都问不到……”说着,她又落下泪来。她竟然是这么喜欢哭泣的吗?李威连眯起眼睛审视着汪静宜,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哀哀无助的中年妇女,和记忆中那位高傲冷酷的美丽少女联系起来。曾经的绝望和创痛再度剜进心房,只不过已经没有当初那样锐利,而变成了迟钝的重压。
他不得不按了按太阳穴,直起腰来深呼吸――她竟然也有这么一天!
“假如是这样,恐怕我也帮不了你。”李威连平淡地开口了:“你也知道,政府机关那种地方,我一向是无能为力的。”
李威连的话立刻对汪静宜产生了作用,她怪异地瞥了李威连一眼,不哭了。沉默片刻,汪静宜低声说:“其实就是圣诞前不久出的事,那天老左回家来,突然告诉我他被人举报了,说是一家日本贸易公司卖给中兴石化的塑料粒子出了问题。本来那也算不上太大的事,最多承认工作失误罢了。可谁知道海关总署揪着不放,还借题发挥,查起老左这么多年来的工作记录,那两天老左就吃不下、睡不着,老是说他有不祥的预感。结果,真的连元旦都没熬过去,他就……”说到这里,汪静宜突然气喘吁吁地问:“威连,你们不是和中兴石化关系最硬吗?老左这事怎么就会从中兴石化的货上引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