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哈尼雅啊。”
“嗯？”
“你为什么会叫这样一个名字呢。”
“卡罗尔觉得我的名字不好？”
“也不是啦……只是一个女孩子却拥有一个男孩子般的名字，感觉好奇怪呢。”
“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哈尼雅是双子女神与人间交流的信使，也是一位性格温柔的水神，拥有两位女神赐予的俊美与智慧，会给所有人带去幸福和希望。父母给我起这样的名字，想必也是希望我如哈尼雅那样，健康幸福地成长吧。”
－－－－－－－－－－
第一章如果连神都已无能为力
－－－－－－－－－－－
孩子静静地蹲在墙角，看着眼前散发着血腥与腐烂般的恶臭的巨大身体俯身吞噬着父母早已残破不堪的躯体。
她想哭泣，想战栗，想大喊大叫，总之，想要做一切像她这样的10岁小女孩该做的事。但是流不出眼泪。明明平日里受点儿小委屈都会假假地哭上半天趁机撒撒娇的啊，为什么在这时候，“最爱哭”的自己反而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呢？
妖魔破门而入的那一刻，站在门口的父亲尚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撕开了腹部，母亲迅速展开双手将她牢牢护在身后，而下一刻她的身上、脸上就溅满了温热的鲜血。孩子呆呆地跪坐在原地，怎样也无法接受片刻间便与至亲阴阳两隔的事实。
那样慈爱的父亲，那样和善的母亲，几个钟头前还在对自己温柔地笑着、承诺会带她出门旅行的父亲母亲，就这样在极短的时间内成了一堆没有生命的、破碎的血肉。
这算是怎么回事……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谁允许你闯入我的生活的……谁允许你干涉我的生活的！！！
你该死，无论你是什么东西。
自从穿到这个世界后哈尼雅从来没有这么冷醒过。
“吓傻了吗，”妖魔沾满鲜血、筋肉虬结的脸上露出狰狞可怖的微笑，“还没有吃饱呢，小孩子的内脏可是最美味的所在啊。”
孩子站起来，吃力地提起身后用来劈柴的斧子，紧紧地握在手中，褐色的眼眸中是不符合外在年龄的仇恨。
你该死，你不该就这样夺去我在来到这个世界后的十年间唯一珍视的两个人，而且还是以这样的形式。所以你该死。
“这样小的身体实在是不好用，不管是力量还是速度都比不上‘前世’四分之一。但是即使如此，拼一把应该还是有希望杀了你这个怪物吧？”孩子眯起眼睛，浓重的杀气瞬间外流。
“啊拉，这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老子可是妖魔啊……”居然被这样个平常视为盘中美食的小孩给吓到了，本能地感觉到眼前这个还不到自己腰部高的小女孩身上潜伏着极其危险的因素，妖魔金色的眼睛里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抹恐惧的神色，下一秒它不可思议地地瞪大了眼睛。孩子几乎是在眨眼间就不见了，下一秒钟出现在它身后，一脚踹在它的膝关节后。这一脚孩子用足了力气，妖魔痛吼一声，向前踉跄了一步单膝跪地，一时间居然没能反应过来。
等的就是现在！！！
孩子的眼睛里有骇人的光，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拎起斧子向妖魔的脖颈处用力砍去。斧子的锋刃斩在妖魔颈后的甲壳上，迸出一串火花，居然丝毫不能深入！
孩子傻了眼。
就算“上辈子”身为杀手，更多还是用枪支弹药。即使学过使用匕首进行暗杀，但怎样也没受过关于冷兵器破甲的训练啊。何况，据观察这家伙身上甲壳的硬度不用专业器具怕是卸不下来，小小一柄砍柴用的斧头，起到的作用直接可以忽略不计。
真是的，难得过了十年的正常生活，自己还真的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就连作为杀手的本能，也在岁月与安静平稳的生活中给渐渐磨灭掉了不是吗。
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妖魔已经回过神来，挥手一掌拍过去，孩子躲闪不及，小小的身体向后倒飞过去重重地撞上墙壁，差点被撞得失去意识。
“妈的，食物就是食物，你以为反抗有用吗？”愤愤地嘟囔着，妖魔伸手拽住了孩子的衣领。
已经站不起来了啊。孩子咬紧牙齿死死盯着渐渐走近的妖魔，血从额上流下沾湿了睫毛，点缀在幼嫩的脸上显得异常狰狞。
要死在这种东西的嘴下……
被开膛破肚，被这种东西吃掉内脏，连尸体都不完整……
真脏……
一想到要葬身在这种东西的肚腹里，她就忍不住想要呕吐……
被拎着衣领提到妖魔眼前，要不是双手被制住，她真想拼尽最后的力气戳瞎那双肮脏污浊的黄色眼睛。
“你记着，化作厉鬼我也不会放过你！！！”衣服被撕裂，幼小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看着准备将自己开膛破腹的利爪，强烈的仇恨与绝望撕咬着心脏，孩子歇斯底里地大声嘶喊着。
“小姑娘，光随便喊喊可是无济于事的哦。”戏谑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下一秒孩子觉得自己身体一轻，直直地掉落在地板上，衣领上还带着一支妖魔的断臂，随后就是四溅的紫色血液以及飞扬起来的大剑。
“得救了。”孩子迷迷糊糊地想着，然后渐渐昏睡过去。
“喂喂，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吗？
孩子苦笑。
“哈尼雅……我叫哈尼雅。”
－－－－－－－－－－－－－－
“还真是变态啊。知道这个村子送出委托，自己时日无多，所以干脆拉上整个村子垫背是么？害得我进村时还以为是谁觉醒了说。”甩掉剑上沾染的紫色血液，战士的注意力转到孩子身上。“嗨，Boss，这个女孩很有意思。”低下头注视着在血泊中昏睡过去的孩子，金发银眼的战士表情复杂地对身后的黑衣人说，“平常的孩子在这种状况下没吓得昏倒过去就已经相当不错了吧。暂且不论战斗的方式是否合理，但是真少见，这个孩子居然有拿起武器向敌人攻击的勇气呢。”
“……天生的战士啊。”黑衣人嗓音模糊地咕哝着。
战士张了张嘴，表情有些犹豫与警觉：“准备怎么处理，还是带回组织吗？”
“这就不是你该问到的事了，卡特琳娜。”
“……”还是没有再说些什么，战士默默地俯身抱起孩子，眼睛里一瞬间有黯淡的惋惜与怜悯。
又是这样……自始至终都是这样，屠虐中存活的女性孤儿几乎是全部被送到了东方史达夫之地的组织，在严苛的训练中挣扎求生。在那些成年男子都难以承受的训练中，这群孤儿接二连三地有人消失，从此再也没有出现。活下来的孩子，在青春刚刚开始的最美好的年华被切开身体植入妖魔肮脏的血肉，成为半人半妖的战士。一边忍受世人的排斥一边斩杀妖魔，却被制造了她们的组织视为随时可以放弃的棋子与工具，还要随时注意自己的身体，在完全妖魔化之前彻底自我了结。这，应该就是被称为“大剑”的战士永恒的宿命与悲哀了。
卡特琳娜深深地叹着气。也是这样走过来的人啊。这个孩子，还是不得不重复这条已经有无数人走过的绝路么？
她垂下眼眸，笑容苦涩。
－－－－－－－－－－
哈尼雅在醒过来的同一瞬间从床上蹦起来，一句“妈妈”还没完全叫出来，就已经意识到不会有谁回答了。
一念及此，十岁的女孩几乎是下意识地挪到窗前，伸出手想要拨开将外界与屋里隔开的窗帘，似乎推开窗子就可以看见爸爸在院子里劈柴的背影。一只套着护腕的手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腕，孩子转过头，看见战士银色瞳孔中淡淡的怜悯与黯然。
“不要看了。”
哈尼雅张了张嘴，脸色有些苍白：“……多少？”
“……”
“全部……都死了是吗。”孩子失魂落魄般的喃喃自语，伸手拉下窗帘，望着院中的场景发愣。
破碎的肢体，残缺不全的躯干，凝结干涸了的鲜血，一直沿着道路向村庄的每一个角落延伸出去，蔓延出大面积的血腥与死亡的气息。哈尼雅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昨日还那样鲜活美好的一切，她的整个世界，就这样被一点预兆也没有地、彻底地原地摧毁。
那一刻，巨大的悲哀扑面而来，几乎将她生生击倒在地。哈尼雅低下头用力捂住脸，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啜泣。
原本如此安宁幸福的生活，原本是“上一世”可望而不可及、这一世终于等到的唯一的救赎啊，还是无论怎样握紧了双手也无法挽留的么？
“哎呀呀，也太惨了吧，居然都给屠村了呢，啧啧。”
全身上下让黑色衣料缠得严严实实，仅仅露出一双眼睛的男人从阴暗的角落里走出来，用这样极其欠扁的语气摇头晃脑地感叹着，“你可真算是‘好运’啊，整个村子就你一人存活了呢。”
背对着黑衣人，卡特琳娜的眼里陡然流露出一抹掩饰不住的厌恶。
用力握住双手，指甲深深地扎进手心，哈尼雅静静地问：“代价是什么？”
“哈？”黑衣人惊了。
－－－－－－－－－－－－
PS：黑衣人（擦汗）：“这家伙真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孩？你确定？？？”
作者：“你个废废，我家女儿我这个当妈的还不知道多少岁？咱们家哈尼雅可是老老实实地默默无闻地隐忍了十年哇，虽然人家是魂穿来的说，但也不代表嫩就是那么容易装的，咱家女儿可是扮了这么多年的乖小孩啊。”
哈尼雅（面无表情，嘴角抽搐）：“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妈你今天给我老实交代了，没事儿把我一扔十年，你知不知道很无聊啊？你知道不知道让一个御姐扮了这么长时间的萝莉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啊？”
作者（赔笑、擦汗ing）：“这个哈，小哈你要知道耐得住无聊的人生才是最完整的人生哈……（心虚）……还看着我干啥？继续继续，表现好的孩子发棒棒糖……（被忍无可忍则无须再忍的哈尼雅pia飞……）
－－－－－－－－－－－－－－
“我是说代价。”没有抬起头，伸手指了指卡特琳娜，毕竟是刚刚哭过，孩子的声音是沉闷模糊的，“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吧？那么……要得到她这样的力量，你想让我用什么交换呢？”
果然是个有意思的孩子。黑衣人在心里赞赏地吹了记口哨，同时暗暗地提高了警惕。
正如卡特琳娜所说的那样，普通的孩子遇上这种情况没给吓昏就相当不错了，这个小东西不仅出人意料地主动向吞食了自己父母的妖魔举起了武器，更难得的是居然还有远远超越同龄人的敏锐与冷静……不过，这真的是十岁的孩童所能够表现出来的吗？
如果说这个孩子真是个异数，那只能说好材料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简略解释了组织与战士的存在及现状，黑衣人掏出了烟斗，打着火石，开始好整以暇地抽起烟来。
“是不是不管我做出什么决定你们都会把我带走，带到你们所说的‘组织’那里去？”哈尼雅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忽然这样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黑衣人没有多做解释，只是静静地反问一句：“你以为你还能去哪里？”
“都是一回事啊。”哈尼雅低头苦笑，情绪低落地下了床，俯身将父母支离破碎的尸体拖到一起，想要将他们好好安葬。毕竟还是孩子，体力上注定是要吃亏的，将父亲的身体拖出门时，脚下一个不稳，哈尼雅差点儿摔倒在地。
还是那双套着护腕的手扶住了她。
卡特琳娜觉得有些头痛。放开扶住哈尼雅的手，拎起大剑走到院子里，三两下就在地面上开了个足够躺俩人的坑，然后走回来，双臂一伸，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地提起尸体轻轻放进墓穴，在孩子感激的目光中大剑贴着地面一扫，浮土就将墓穴填平了。
“谢谢你。”孩子说。
卡特琳娜摇头。
“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样一条路呢？”很突然地，卡特琳娜轻声询问。
“啊？”哈尼雅抬起眼睛看着金发银眸的战士，勉强忍住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那样痛到了极点、隐忍不发却抵死不肯认输的眼神，哪里像是个孩子应该拥有的。
“作为普通人，安静地在人群中生活、衰老、死亡，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将大剑插回身后的剑架，卡特琳娜的声音有些细微得几乎察觉不出的颤抖，“总好过半人半妖的战士，被轻贱、被厌恶、被放弃……不要妄想那是随便点点头就可以应承下来的契约，想好了再做决定。”
“你说这个啊，这种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呢。”拭去眼角的泪水，哈尼雅的表情显得不符合同龄人的坚毅，用力扯起唇角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我已经决定了，不过还是谢谢姐姐。他人怎样看我，只要不去理会，与我又有何相干呢？”
这样阴郁残酷的世界……没有力量就不能活下去。
我暂时还没有找到轻易放弃生命的理由……我想要活下去试试看。
“另外，如果真的想知道原因的话，”站起身来准备跟上已经走远了的黑衣人，目光掠过院子里新添的两座坟墓，痛苦地握紧了双手，欲言又止，“如果连神都已经无能为力……”
用力压下几乎冲口而出的呜咽，哈尼雅狠狠心扭过头走了，再也不回头看一眼。
没有人看到，那样清澈漂亮的一双孩童的眼睛，在飘动的阴影中渐渐凝上了厚厚的一层坚冰，失去了原有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