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震憾。
神龙潭外,躲得远远地观战的中庸,已不仅是不可置信、根本认为自己在作梦了!
当于仁在的身影倏然消失时,正因为是亲身体验过聚云堂实力的中庸,才会有这种感觉。
才会了解眼前正在生的事实是多麽荒唐!
聚云堂的实力已毋庸多疑,于仁在更是向来与皇甫望、君聆诗等人并称,列名天下第一流人物的绝顶高手!而今,聚云堂对林家堡一役,聚云堂占不到上风已足称奇;堂主于仁在居然败在王道、宇文离二人手上,更是何其诡异!
中庸不禁大感疑惑~主子要他来取中庸之道,以免衡山此战有一方兵败如山倒、另一方却无甚损伤,那便失去了意义、亦没有乐趣。中庸接令之後,立即判断:林家堡实力大不如聚云堂,若欲令两方势均而斗,必定得帮林家堡一把。
结果呢?他本身被鼎足之阵打得体无完肤,聚云堂也才伤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李戎央,实际没起到多大作用。林家堡完全是靠着自身的实力,与聚云堂战到不分轩轾、如今甚至占了上风!这已非『出乎意料』可以形容!
中庸深切的感受到林家堡的存在有多麽危险!眼见于仁在坠崖,料想此战大势已定,第一个念头便是离开衡山,将所见回报主子。
结论只有一句:『林家堡比聚云堂更要可怕』!
但他才一回头,眼前出现一个五短身裁、装束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人。
中庸一怔,道:「杳……杳伦!你也在?你几时来的?」
来人非他,正是如今被誉为云南第一武学奇才的杳伦!
「……刚到。」杳伦哑着声应了一句,中庸这才现,杳伦全身都是剑疮!
瑞思与中庸保持距离、亦在潭外观战,但也听见了中庸说话,回头见到杳伦,虽是次见面,但一看到其形貌装束、再听中庸语气,立即对此人身份有了理解:这名唤杳伦之人,必也是仲参手下的一员大将!
同时,又看到杳伦伤势不轻,亦不禁疑虑~中庸身手她见识过,这杳伦看来也绝非泛泛!聚云堂以鼎足之阵才能将中庸斗倒,但聚云堂众皆在此处,徐乞人在河北、黑桐也在襄州,天下间还有谁能将一个与中庸不分上下之人伤成这副模样?
这疑问没能立即得到回答,中庸也未及将心中诸多问题再次提出,已听到『砰』地一声,响彻衡山!
中庸、瑞思均是一惊,加上杳伦三人,又立即回头望向神龙潭。
于仁在已败亡,难道还能有变?
巨响并非来自潭中。
是潭外,那半断的『始源之碑』。
道镜!他瘫坐在始源之碑下,与趴倒在地的石绯一样,一动不动……
杳伦见状,哼声道:「果然,还是不够啊……」
中庸亦微微颔,又立即道:「但只怕也仅止於此了。林家堡……远比你我想像顽强百倍!」
瑞思则是惊得合不拢口,直盯着那无无眉的白须褐袍一步一步走近始源之碑。
景兵庆走到始源之碑旁,左手抓起陈玄礼前襟、右手提着石绯後领,将两人拖进神龙潭中,抛到了君弃剑脚边。
阮修竹立即回身将趴着的石绯仰面抱起上身,却惊见石绯呕血不止!
这不对啊!方才在碑外,石绯虽是气力放尽、动弹不得,全身上下也只有右腿被于仁在打断,其余并无甚伤势,此时怎会开始吐血?
「你……对绯作了什麽?!」阮修竹心直口快、行动更是不经思索,立即要向景兵庆冲去。幸得李九儿在近,急忙将她截住。
景兵庆长长呼了口气,道:「你们……置本派次任掌门於死,老朽只不过以内劲封了一个喽罗血脉,使其脑血外溢,尚未足相抵!」
林家堡众人闻言,回头一看石绯,果见其呕血愈形加剧,鼻血也流了出来;且原本动弹不得的身体,也不断抽搐、渐而蜷曲……
君弃剑愣了一下。
景兵庆……你……!
阮修竹一听,又回身抱起石绯,一把一把地从他脸上把血抹掉,但抹了旧的、新的又来,只得惊声唤着:「绯!你怎样?别吐了!你……你不要再吐血了!会死的……你这样会死的!」跟着又想到,以气劲封阻血脉,那不就是点穴法吗?便将石绯拖到屈戎玉身前,急道:「你不是会解穴吗?快!帮绯解穴啊!」
屈戎玉盯着石绯,眼见他双眼血丝扩张、眼窝也渐渐渗出血来,只是颤、不住颤,对阮修竹所言恍若未闻。
「她解不了的!这可是椎字诀最精深的『迫血法』,天下间唯景师叔能使能解而已!」赵仁通喊道:「你们以为胜了吗?还没!还没!本堂可还有景师叔坐镇!我们聚云堂……怎可能输给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杂碎!这吐番蛮子毁坏本派祖师墓碑,合当以死谢罪!」
林家堡众一惊,立即对赵仁通的话有了理解。
石绯,死定了?
石绯颤着、抖着,如果他能动,必定会抓着某样东西挣扎。但是,他动不了,一点都动不了。
只任由着血,从口中流、从鼻孔流、从眼窝流、从耳中流……
真的救不了?
君弃剑终於举足向石绯跨出一步,犹豫许久、极为艰难的一步;但同时,屈戎玉也一跃起身,迳挡在君弃剑与石绯中间。
两人对望一眼,并无一语交谈,但却都止不住身体的颤……
石绯让阮修竹抱着、也在颤、抖。
林家堡诸人皆聚了过来,围着石绯喊话,要他坚持住、要他振作点,石绯也努力地想要呼吸、想要争一口气!颈子不住地扭动,向四周张望,但所看到的,只有一片血红……
只有君弃剑与屈戎玉,依旧无言对立,心理只不断地挣扎着……
杳伦在外见了,思索一阵後,笑道:「中庸,慢点走,还有好戏看!」言罢,即一个箭步冲入神龙潭中,喊道:「君公子,你能救他吧!没错!你救得了他!这迫血法说透了,便是景兵庆以深厚内劲封死了石小将军的颈部静脉,使颈部以上血液无法回流心脏,只进不出,即造成了脑部溢血!景兵庆功力何其深厚,他所封血脉,旁人的确打不通。但你不同!你只要以浑身水灵气息贯通石小将军的颈部静脉,使其血流复顺,自然便能救得了他!」
中庸在外一听,笑了。
景兵庆果然是只老狐狸!杳伦,你也真毒呀!
看看君弃剑的反应,他一定也知道自己能救得了石绯,但他虽能救石绯,可他原本即已重伤气竭,只怕杀败于仁在之後也已到了极限。相同的,王道、宇文离、白?重三人也是因为有他不断输予水灵气息,才有气力再战!而他若想救石绯,必得虚耗内劲,恐怕一时三刻之内无能再战,道离重三人失去他的气机支撑,也不可能再站得住脚!仅余剩下曾遂汴等人,又怎可能敌得过景兵庆?
君弃剑知道的事,屈戎玉也知道。
他们俩心里都很清楚:不救石绯,林家堡能胜此役,但石绯便死定了;若救石绯,林家堡众恐将无一幸免!
杳伦现身插话,景兵庆回头瞥了一眼,即问道:「还没请教?」
「杳伦。……景老前辈,你再不收功调息,自身恐也难保。」
景兵庆冷哼一声,对杳伦的话置若罔闻。
他也有他的计较。
这边厢,阮修竹一听杳伦所言,她可没心思去想到接下来的结果,立即向君弃剑道:「你既能救得了绯,还等什麽?!你还在犹豫什麽?过来!快过来啊!姓屈的,你挡着他干什麽呀!」喊着,回头一把将屈戎玉扯过身,喝道:「你不想救绯是不是?你挡着他,不让他救绯是不是!?」
但一看到屈戎玉的脸,阮修竹也不禁怔了。
屈戎玉咬破了嘴唇、也泪流满面。
「我想救他……我也很想救他!」屈戎玉颤着声,泣道:「我很清楚,没有绯,我们没有一个能活到现在!我亲眼看到,他为了替我们打通一条活路,是怎样的拚了性命!我怎麽……可能不想救他!我……我比你更想救他!但是……我……」
「璧娴,够了!」君弃剑忽然沈声一喝:「阿竹,放手,让开!」
阮修竹、屈戎玉皆是一怔,即见君弃剑跨一大步,在石绯身旁坐下了。
「驴蛋……」
「……现在不救绯,此战完结之後,我一定会後悔的……各位,我要拿大夥儿的命,来换绯的了!」
言罢,摒息、凝神、运气……
绯……
你,一定要活下来!
君弃剑汇集内息之时,道重离三人忽然也觉全身气力都被抽乾,一齐跌坐潭中。
相反的,史丹尼先站起,回身面向聚云堂众。
听了君弃剑所言、看到道重离的形态,他也懂了。
接下来,恐怕才会是这一战最艰苦的时候。
「既是如此……那好,老朽不会再向石小将军动手。」景兵庆缓步向前,道:「相反的……你们几个,可都准备好了吗?」
一步、一步。
踏得缓慢、踏得?实。
一步、一步。
在史丹尼眼中,彷似个山巨人直向身前行来!
如此巨大、如此坚不可破……
还没动手,便已被压得喘不过气。
还没动手,便已先宣告了胜败!
同时,左又有一股锐利而浑厚的内劲袭来!
又有敌人?不,不对!这股气息……是击向景兵庆的!
虚划太极,气随剑往,汇成一击……
归云晓梦剑法:势如破竹!
景兵庆也为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大骇,急忙聚气半身,挡住一击。
史丹先是一怔,继而面露喜色。
景兵庆立稳脚步,立即也现,虽已运使坚字诀防守,但右半身仍有多处受到剑创。
如此精纯宗正的剑术、深厚?实的剑气……
「景师叔,许久未见了。」<!---文章内容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