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锌睿正在开一个重要的股东大会,他的助理递给他一份报表,这时候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是一条即显信息,他眼风扫过,忽然脸色一变,抓起手机就冲了出去。
会议室里的股东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萧依然的背挺得笔直,一如既往的倔强骄傲。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她咬着唇、扬着脸任由它们滑落。腰间别着真枪实弹的保镖们不远不近的跟着她,周遭的人不时对她投来异样的眼光,她丝毫不予理会,径直往前走。
像有冥冥中的指示一般,她偏离了主干道,走进了那条梦中出现不止一次的甬道。
她停下了脚步,怔怔地望着两边斑驳的墙……
那个女人跑得那样绝望,那样无助。美丽的眼睛中却带着决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教她委曲求全她做不到,她宁愿杀了自己!这个世界既然容不下她,她也没必要强颜欢笑,去告诉这个世界她可以适应。所以,那迟迟不肯消退的薄雾中,甜腥味迅速扩散,血红的玫瑰在地上蔓延,染红了所有人的视线……
萧依然看到她的眼中闪过一些报复的快意,慢慢软下去的身躯似乎有些不甘,将要阖上的双眼突然回光返照般,向萧依然直直地看来,露出让人心颤的恋恋不舍与愧疚,强撑着朝她温暖地微笑着,离开了这个世界。
萧依然的原本模糊地双眼大睁,空洞茫然,脚步不由自主地后退,不期然撞入一个怀抱,她惶然转身,神志一松,瘫软在锌睿怀里。
锌睿神色焦急而紧张地摇晃她,“然然,怎么了?”
“睿哥哥,你和我在一起是同情我吗?是不是可怜我?觉得我用高傲掩饰心中的孤寂让人心疼?觉得我的出身需要你施舍怜悯?或者是娶谁都一样,不如娶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女人?正好这个女人从小就喜欢你,你的朋友三番五次跟你开这种玩笑你也就假戏真做了?”萧依然扶着锌睿的肩膀没有情绪地仰头看他。
“然然!”锌睿听到“出身”二字时心中充满疑惑,难道她知道了什么?眼底不知觉流露出怜惜,然而听到后面的话又有些生气,“说什么呢?!”
萧依然转身,指着那面墙,却说不出话,眼泪断了线地流下来。锌睿从身后紧紧抱住她,只听她说:“她是在这儿死的。”
锌睿心头一颤,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看着她的眼睛说道:“然然,你在我面前共掉过两次眼泪,一次是因为你哥哥,一次是因为你妈妈,我希望你下一次的眼泪是为我而流,但作为一个男人,怎能让自己深爱的女人掉眼泪。我爱你,然然,不是因为同情,不是因为可怜,不是因为你需要怜悯,一个内心坚强、骄傲倔强的女人不需要任何人来怜悯她。同样,一个心智正常的男人不需要任何人替他搭桥牵线,爱上就爱上了。”
萧依然第一次听到锌睿说出这样一段话,她诧异地望他,眼泪顺着脸颊流进头发里。
锌睿用拇指擦去她的眼泪,眼光扫向那面墙,轻轻说道:“你说的她是谁?”
“她就是她,她死了。”
锌睿没有再问,朝不远处的徐远他们点点头,将她拦腰抱起,离开了这个甬道。
萧依然回来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声不吭,任谁敲门也不开。
萧夫人让人收拾了主卧,她准备在家住一段时间,看了看楼上,轻叹了口气。
萧逸辰不复以往的邪肆倜傥,难得的淡然,脸上不显痕迹。
锌睿同样坐在萧家的客厅里,冷寂疏离。
晚上时,姚乐乐也被接来了,萧宅里人是比以往多了,可是气氛却比人最少的时候还凝滞,气息仿佛被冻结了。
其间,萧逸辰站在妹妹门外,开玩笑地称,为了安抚他担心妹妹是否还活着的忐忑心情,她得吱一声,可她没出声。
姚乐乐坐在这样几个正襟危坐的贵族之间,很是别扭,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于是她自告奋勇地去劝慰萧依然了。
其实她做好了被轰下来的准备,只是想找个理由活动一下凝滞的血液,没想到萧依然回答了她的敲门声:“乐乐你来了?进来吧。”
姚乐乐推开门,她内心臆想的场景是萧依然面色憔悴地躺在床上伤心地流眼泪,没想到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圆桌前看一本书。
看到她后,萧依然合上书,说:“乐乐,你知道吗?以前我一直羡慕你,觉得你活得太无忧无虑没心没肺了,觉得自己过得压抑,不幸福。可今天,我突然明白自己是这样的幸福。”
“我有一个疼爱我的爸爸,简直可以说是溺爱,他对我百般宠爱,希望把全世界所有的好东西全都摆在我面前,我的要求他全部满足,还觉得它们不够有挑战性,不能体现他伟大的父爱。”说到这儿萧依然不禁笑了,“他总是由着我,我做什么他都支持,我敢说要是我上房揭瓦他会告诉我‘爸爸帮你准备梯子,宝贝要小心点爬,不要摔下来。’”姚乐乐也扑哧笑了。
“我的哥哥,是这个世界上陪我最多的人,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我,无论我是做噩梦还是生病还是伤心难过,他从来都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陪在我身边,他总能察觉到我的细微变化,一丝不苟地照顾我。他是那种嘴上不饶人但心底疼我到心尖上的人。这样的哥哥难道不是每个女孩子都想拥有的吗?况且他那样的俊逸洒脱,聪敏睿智,并非一般的纨绔子弟,他心中自有乾坤。他这样优秀,我怎能不为他感到骄傲?”她说到哥哥时,以手支颔,唇边荡着微笑,眼光折射出柔的光线,似是回忆和哥哥相处的每一个点滴。
“别人家都是严父慈母,我们家是严母慈父。我有一个对我特别严格的妈妈,你已经见过我妈妈了,是不是特别漂亮、高贵、气质绝佳?我也这样认为,在我眼里,我妈妈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她就像画中的人物。烟雨里的一支荷,空谷里的一朵幽兰,花园里盛开的玫瑰,日照下的牡丹……都比不上她的分毫,她高傲地样子就像天生的女皇,所有的人都要对她俯首称臣。而这个让所有人都仰望的女人竟然是我的妈妈!你知道我为此多骄傲吗?从小我就崇拜她,敬仰她,她教我弹琴教我跳舞,教我怎样成为一个大家闺秀,言行举止如何恰当适宜……你知道,严师出高徒,因为有这样严格要求我的母亲,才使得我如今不至于愚昧无知。也因为她时刻的挑剔,我现在才能更加完善自己。在她那里受到打击,使我在任何地方受到挫折都可以无视。因为有她,我才能这样骄傲。”讲这段话时,她站起来走到窗前,眼神异常明亮清晰,仿佛脑中一下子通透了,带着骄傲的神情眺望着远方。思绪飘散,似乎回到了小时候端坐琴凳,一练就是几小时的日子……
接着,她回身,目光绕着房间转了一圈,停在她那张奢华的床上,她轻轻拨弄着链条上串着的戒指,说道:
“再看我身处的这个环境,是多少女孩梦寐以求的地方?锦衣玉食过着公主般的生活,大批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源源不断地供我穿着打扮,还有随时准备伺候我让我过得舒适的人们。这样,再说不幸福未免太过矫情。”她又拿起那本书,姚乐乐才看到那不是书,是一本薄薄的日记,她轻轻摩挲着深色的牛皮纸,说道:“逝者已矣,她已经死了,我只是在残存的只言片语中,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像,她只是生了我而已。乐乐,我只有一个妈妈,她辛苦养育了我二十年,我爱她,乐乐,我过去二十年没想清的事,今天下午都想通了,像是醍醐灌顶般的通明。若是再纠结妈妈是否爱我这件事,那我也太愚蠢太不知感恩了。”
萧依然打开抽屉,将那本日记本放进底层。直起身体时意外地看到母亲,她站在门边,深邃美丽的眼睛中竟溢满泪水,直直向她走来,紧紧把她抱在怀里。“然然……”
萧依然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也紧紧地抱住她,“妈……”
姚乐乐看了这对母女一眼,悄悄地退出来帮她们关上门。
楼下,那两个男人仍一言不发,各自陷入沉思。姚乐乐好几次想开口都硬是憋住了。心里暗自叨咕,怪不得逸辰哥长得像极了萧妈妈,都带着西方特征,而依然却是完完全全的古典美女,原来她不是萧妈妈亲生的。但听依然说得不明不白,她是私生女还是……难道她是孤儿?被萧伯伯领养的,她和逸辰哥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萧逸辰好笑地扫她一眼:“摇摇乐,是不是对我们兄妹的关系产生了疑问?别乱琢磨,我和我妹同父异母。”
姚乐乐精神一振,心里又在叨咕,我就说,豪门背后总有一段见不得光的事……肯定是已经有家室的萧伯伯觊觎依然亲生妈妈的美色,霸王硬上弓,搞大了人家的肚子,依然妈妈觉得羞愤,想要以死明志,却发现已经怀了依然,觉得孩子是无辜的,她有来到这个世界的权利,于是她就一直等到孩子生下来才自尽……
“我妹妹的出生是因为我父亲的一次酒后乱性,我妹妹生身母亲的死是因为患了不治之症,这样你还满意?”萧逸辰实在看不下去姚乐乐那沉浸在臆想里两眼冒光的样子,直接简洁了当地告诉她。
姚乐乐撇撇嘴,完全不是她想的样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