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之时,路远迢迢,盛烟依旧是与大哥龙碧飞共乘一辆马车。
坐了不到半个时辰,盛烟便歪歪倒倒靠在了车壁上,引来龙碧飞几番垂问。问了几次,盛烟尴尬脸红,龙碧飞也就明白了,笑而不语,把他让到内侧躺着。
躺了半刻,盛烟看着窗外不断后移的景色有些头晕,就小睡了一会儿。但后来突然打了个喷嚏,吓了龙碧飞一跳。
“这是怎么了,在夙王府受寒了?”龙碧飞笑得眉眼弯弯,自那日与酆夙扬谈话之后,他的心情出于意料的好了很多。
总觉得升儿的事有了希望,心境也就有了不同吧。
盛烟摸摸鼻子,悻悻然坐起来,一想起昨晚那夙书房的一幕幕,禁不住臊红了耳根。
昨儿个夕熏日照的时辰,盛烟自己送上了门,跌坐在夙腿上不说,轻轻一抬手,还毫不犹豫地抽掉了自己身上松垮的腰带。
他原本便不是矫情的性子,一旦知道自己想做什么,顶多犹豫一会,就不会再扭捏。深知这一趟回到永嘉,不知何日再能与夙相见,盛烟决定放纵一晚。
也就一晚,他与夙相逢短暂,这般欢愉并不算过分,打不了他回家多休息几日。
如此放下了顾忌,盛烟的举止也就大胆了几分,看着夙眼里的温度因自己而炙热滚烫起来,自己伸出的手也像是附着上了火焰,顺着夙墨色如画的眉眼勾勒过去,一寸寸都是碧影阑珊。
夙簌簌抖动的睫毛,半掩着眸底地春光,略微抬高的面容似珠似玉,满是柔光。
盛烟只看一眼,与夙的眼神错开,觉得心里□更迭,高低错落,跌宕起伏。夙的气息虽然变了,却还是促狭地望着自己。这副神情慵懒而明净,饶有兴致地凝望着自己,似乎是在挑衅——接下里你还敢做什么?
愤愤地撅起嘴来,盛烟低头,抱着夙的腰挪了挪身子,他半靠在夙的胸前,这厢倒是像足了一个依偎在夫君怀里的女子。想到这里,盛烟同为男子的不甘迸发了出来,眸子里刹那间波光潋滟,挑起眼角瞪了夙一眼。
夙被瞪得不明所以,嘴角却是抖了一抖,差点难耐不住心头的惊涛骇浪。
他没料到,盛烟的下个举动竟会让他下腹的暗火“嘭”的一声燃成了烟火,映照在盛烟通体雪白的肌肤上,烙下一朵朵盛开的美艳蔷薇。
盛烟滑下夙的双腿,并不是离开,反而高高抬起了右腿,干脆跨坐在了夙的身上。面对面把双臂挂在他脖上,低敛着眼帘,微微仰面,勾起嘴角定睛凝眸。
好一副盛情邀请,任其予取予求的羞怯模样。
逆着从窗台滴漏而下的霞光,夙的眸子快要烧成了一对金珠琉璃,他慢慢抬手,触摸上盛烟左眼眉梢上的那枚痣。
恰如雪霁中晕染开的一摸嫣红花蕊,晶莹一片,惊鸿一线。
一时间,两人鼻息交缠,盛烟红雾拂面,乌眸中雾霭缱绻,勾着夙的脖子往自己这边拉近了些,双肩衣衫抖落,乱云低水。
夙情脉骤动,揽住盛烟的腰往自己怀中紧拽,俯身便含住盛烟唇瓣,舌尖点点流转,突地急转直下,擒住了盛烟不放。
耳边,跟着是裂帛和肌肤摩擦的细微响声,纤柔细腻,犹如飞鸟掠过芦苇,满池的睡莲迎风绽放。
盛烟洁白无垢地横陈着自己,与夙四目交接,欲海沉浮,在这一刻溅起千尺万丈!
夙一把将盛烟抱起来,抵在在几案上,手指顺着他的后腰往下滑入,遁入深潭,对他勾起一侧嘴角,顷刻之间,疯狂占领、肆虐掠夺盛烟身上的每寸领地。
低低的轻吟,从盛烟嘴角边汩汩流泻。
两人就宛如漂浮在汀水河畔的两枝柔蒿,唇齿相依,浮沉在碧波漫漫的浮萍之上,抵死缠绵。
抵达顶峰的那一刻,盛烟感觉自己像是湖泊中的一叶扁舟,时而沉入水下,时而浮出水面,单薄的身躯止不住的战栗,乍暖还寒。忽然,夙就恰如巨帆,一阵狂风一个大浪扑面而来,裹住自己坠入了水底。
濒临窒息的水泊,被打捞出水面,自己蜷缩在夙的身上,就只剩下喘息的气力。
这一晚,云雾变幻,两人的欢愉仿若没了尽头。
清晨醒转过后,盛烟支着下巴,静静用目光临摹夙的容颜,一遍遍用指尖描摹他眉梢。
人未醒声先笑,夙掀起眼皮来戏谑地看着他,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唇上,细细柔柔吻着他的掌心,惹得盛烟发出银铃笑声。
“夙,我要回永嘉了……”盛烟趴在他胸前,轻声道。
酆夙扬轻抚着他光滑的背脊,叹了口气,“早料到,你不会愿意留下来。”
“我并非不愿在你身边,只是……夙,你懂我的,是不是?”盛烟曲起手指,在他心口上打着圈。
沉默良久,酆夙扬浅笑着摇摇头,“其实我想装作不懂,先把你困在王府再说……盛烟,我舍不得你与你又分开。”
盛烟爬起来,将额头抵在他眉心上,“你可以来永嘉看我,我每隔三个月也可来灵邺一次,嗯?这样也不算分离太久……”
“三个月,太长了!” 酆夙扬不悦地扬眉。
“那……两个月?”盛烟在心里嘀咕,两月来一次灵邺,这出门的借口应该也不算难找吧。
酆夙扬把他紧紧抱住,“不好不好,还是不想分开……一天都不想!”
盛烟被他这孩子气的样子逗笑了,点了点他心口,“好啦,有本事你每个月都来永嘉看我一趟!”
夙为难地皱起眉头,把盛烟的发丝抓在手心,“如若可能,让皇上封我到江南做闲散王爷才好,可现在……恐怕不行。”
“我知道。”盛烟坐起来穿衣裳,“那还是我每两月就来灵邺一次,平日里……可以写信。”
夙也起了床,站起来披上长衫,把盛烟拉到镜子前,与过去一样,帮他梳头。
“写信也好,何时你来,也能提前让我知道。若是我去,也可以先告诉你。”说到这儿,他想起来一件事,“如有急事,我给你的玉牌还在吧?夜晚把他拿出来在窗外晃几下,会有人来听从你的差遣。”
盛烟一听有些愣,“你要把暗卫安插在龙家?”
“就一两个,平素就照应你的安全,只要你不拿出玉牌,他们是不会出来的。”夙早想好了这样安排,也不单是为了这点,自己不在盛烟身边,有时他遇上一两件棘手的事要办,有这一两个暗卫帮忙,他在灵邺也是安心。
顺便,还能知道盛烟的近况,比如龙家是否要给他定亲什么的。
盛烟点点头,他也确实有事想查,也就大方地接受了。
有了夙拨给自己的暗卫,查起大夫人和二姨娘那档子事,岂不容易?
又商量了要带走那只滚定灯笼里的机巧,夙吩咐楚慕,把他找到的金银工匠给找了来,让盛烟一起带回永嘉。
“反正是流水的生意,这工匠手艺好,只是年纪大了,要下人多照看着点。”夙嘱咐他几句,帮他束好了腰带,转身又把自己脖子山的香袋取下来,塞给他。
“这是做什么?夙,都说了这是你娘留个你的……”盛烟过去是不知才大大咧咧带着,后来知道了便觉得不妥。
酆夙扬笑着把他的手合拢,“现在给你与过去给你的,那意思可大为不同。就当这是我娘送给你的……原本,她是打算让我送给未来媳妇的,不过嘛,我这辈子认定你了,这东西不给你给谁?还是说……你想把我让给别人?”
盛烟心里一揪,他是九皇子,是夙王,今后如何可能不娶妻生子……
但转念还是弯了嘴角,把香袋挂在了脖子上,从今往后,苍天厚土,无论他们最后会怎样,他也不会取下来了!
思绪抽回到现在,盛烟摸了摸脖子,趴在窗边吹着融融微风。
龙碧飞看着他,也放空了眼,捏起腰间挂着的玉佩,眼前浮现出碧升的音容笑貌。自从他成亲娶了妻子,总觉得度日如年,过去与碧升在一起时,就算是两人喝茶闲话,也只觉时辰过的太快,但他与家中娇妻几乎无话可说。
每当自己想对她好一些,就会有种背叛了碧升的感觉,促使着他越是想逃离。
一想到今次回去,又要面对她,龙碧飞就心中忧闷,异常矛盾。
谁曾料想,他们一回到永嘉,龙府就传出一件喜事。
就在他们奔赴灵邺之后的某日,龙家大少爷的夫人桓氏身子不适,大夫人立刻着人去请了大夫,这一看,竟是看出了喜脉。
龙府上上下下自是一派喜庆,大夫人与大老爷都很开心,千叮万嘱着大儿媳要小心身子,让大夫开了几副安胎药,又命令管家林叔去采买上等的燕窝和人参回来,盼着她这第一胎能是个男丁。
瞬时,整个永嘉城也都知道,龙家要添孙子了。
盛烟听着在门前迎接他们的六哥碧炼说了这个消息,连忙扯了扯龙碧飞的袖子,“大哥,恭喜你与嫂子了!”
“是啊大哥,恭喜你要当爹了!”龙碧熏和龙碧沉也笑盈盈地贺喜。
但龙碧炼却看着他的脸色不对,压低了嗓音问盛烟:“怎么大哥好像不高兴?”
“哪里,大哥是一下子愣住了。他要做爹了,自然是高兴的……”盛烟言罢,又扯了他一下,龙碧飞这才对他们挤出一抹笑来,说道:“是啊,真是喜事一件,想必爹和娘都很高兴。”
几人之中,只有盛烟知道,他笑得有多么勉强。
这日晚膳之后,龙碧飞陪着身怀六甲的妻子去给大夫人大老爷请安,把她送回房后,说要一个人去散散步,但没有仆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盛烟看着自己面前的茗言,蹙眉道:“你就去回嫂嫂,说大哥在我这儿呢,过一个时辰便会回去,让嫂嫂注意身子,先休息吧……大哥那边,我去找。”
沉香阁没有他的人影,那就只有一个地方,二哥龙碧升的坟前。
果不其然,盛烟在墓碑前找到了身形萧索的龙碧飞。
他握着那管碧箫就倚靠在墓碑边,手指抚摸着二哥的名字。
“大哥,初秋夜凉,回去吧……”每每看到他这样,盛烟都忍不住想脱口而出,指着坟墓告诉他:“二哥还没死!这里头睡着的不是他!”
但是,他真的应该这样做吗?
龙碧飞仰头看见月光下的盛烟,眸子里忽然闪出一缕幽暗的波光,“盛烟,刚才我去给娘请安,她单独与我说了些话……”
“何话?”盛烟眼神一紧,莫不是与自己有关,抑或是与二哥有关?
龙碧飞苦笑着站起来,一步步走近他眼前,眼角眉梢都是悲伤,直愣愣盯住他的眼,声音有些颤抖:“娘对我说……四年前那一晚,出府上了那顶轿子的人原本不该是升儿。安溪侯的帖子上写的是他的名字没错,但他却是认错了人……他其实要请的,不是升儿……而是你!”
盛烟的身体忽的猛然一震,抬起头看他,嘴唇有些发白,“大哥……”这件事,大夫人怎么会知道的?!
“你没有否认,这么说……是真的了?”龙碧飞笑得凄然,喉咙里隐约有暗哑的呜咽声,他望着盛烟退后了一步,“为什么,为什么……升儿是替你死的!”
“大哥,事情没你想的这么简单!”盛烟真怕龙碧升一气之下会怒火攻心,“二哥他……”
然而的确是自己连累了他,如果大哥要怪自己,自己百口莫辩,千百句安慰的话顿时都噎在了嗓子口。
龙碧飞知道不会是盛烟故意招惹上安溪侯的,但还是忍不住对他厉声喊叫:“为什么你要招惹上安溪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上轿的会是升儿?为什么我当晚不在沉香阁,若是我在,或许他就不会贸然出了府……”
“大哥,你不要这个样子。”盛烟伸手想去扶他,却被他一手推开。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二哥。”
“对不起有何用,你能把升儿还给我吗?”龙碧升对着盛烟,高高举起了巴掌。
盛烟半闭着眼,没有闪躲。
良久,却没有感觉到火辣的疼痛。
就见龙碧飞落了满腮的泪,缓慢放下了手,“罢了,说到底罪魁祸首还是那安溪侯,升儿宁愿冒险顶替你去,便是不想你受到伤害……他若知道我今日打了你,他日我步入黄泉,他定是会怪我的。”
盛烟眼角酸涩不已,话到嘴边想要说出真相,却看着龙碧飞转过身,摇摇晃晃地走向墓碑,一歪头,栽倒了下去。
“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龙家又要起风波了~
我是不是把龙大虐太狠了?矮油~有点不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