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几乎已全部下沉。
秋日的傍晚并不昏暗,至少小公子还看得清连城璧面上的虚伪,而连城璧也看得清小公子眼中的算计。
连城璧道:“你虽好,璧君却不太好。”
小公子眨眨眼,上下打量沈璧君,还用空着的手摸摸沈璧君的脸颊与胸脯,疑惑道:“她哪里不好了?尊夫人又没缺胳膊断腿,容颜也一如既往的美。连少倒是说说,她哪里不好了!”
沈璧君浑身僵硬,却只能咬着唇忍受这种屈辱。她口中似乎偿到了铁锈滋味,只能可怜地望着连城璧。
没有一个女人能在丈夫面前被亵渎而保持镇定,纵然是沈璧君,也是一样。此时此刻,她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罢了。
连城璧呵呵一笑:“这位姑娘,璧君不是任何人都能随意调戏的。”
埋在沈璧君肩头的小公子闻言,豁然扬起她娇俏的脸庞:“我若调戏了,又该如何?”
小公子并不否认自己是女人,沈璧君一愣。她怔怔感受身后之人平坦的胸膛,心中升起一股半是感动,半是惊悚的心绪。
——她竟是个女人?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恐怖的女人!
“不如何。”连城璧负手悠然道:“只是你看了璧君的身子,我便要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你碰了璧君的身子,我便要将你的手砍断。这样,璧君也就不会难过了。”
沈璧君眼中几乎就要柔情似水了。
小公子眼中闪现出一抹兴趣盎然的光芒。因为她觉得,连城璧似乎与她想象的有那么一点不一样:“有连少这样的夫君关怀,沈璧君怎么会不好!”
连城璧摇头道:“不一样的。”
小公子道:“愿闻其详。”
连城璧道:“璧君尚未断腿,却在姑娘制约之下无法自由走动。这样一来,断抑或不断,又有何区别?”
小公子点头:“没错,是无区别。”
连城璧又道:“璧君的容貌虽未被毁,但她这般娇嫩的美人,却要面对风餐露宿与他人戏弄,这也许还不如毁她容貌。”
小公子赞同道:“是没错!”
连城璧笑容温和:“且不说璧君。就是姑娘你,也定不会喜欢这种感觉。”
小公子眸光闪烁,亮的不可思议:“是。”
连城璧道:“既然姑娘不喜欢,就不应该强求别人,对么。”
小公子声音又欢快了一些:“对极了!”
连城璧道:“你看,姑娘不喜欢失去自由,璧君却失去了自由。”
小公子看向连城璧的眼光,已是不可名状的深邃:“想不到连公子竟是如此有趣的人!”
连城璧笑容不变,认真道:“你想不到的,还有许多。”
小公子眸光一闪,很快又叹了口气,无奈道:“虽然你说的很对,尊夫人看着也挺可怜,但我还是不能放了她。”
“哦?”
小公子依然是无奈:“家师听闻中原有独一无二的美人,名曰璧君。自从见夫人画像,可谓茶不思、饭不想。在下不愿见家师日益憔悴,也只好请尊夫人前去做客了。”
沈璧君自然知晓自己容貌并非好事。但陡然听闻这般义正言辞的强盗宣言,也气的差点就晕了过去。
连城璧掸了掸一尘不染的衣摆:“姑娘要请本少夫人做客,却又杀光了我家的人。这等手段,让人何等心寒呢。”
小公子眼中露出委屈神色:“如果尊夫人肯随我前去,我又怎么会杀了那么多人呢?”
沈璧君美眸中一片怒火。
连城璧道:“她不肯去,是因为本少没有去。”
小公子眼像是恍然大悟:“对啊——要不你也去吧?……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的。”
连城璧挑眉:“哦?”
小公子道:“其实在下家中主事的,是我师傅。但家师说,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连少这样道貌岸然、装模作样的男人。”
连城璧面不改色:“既然他不喜欢,那本少也就不去惹人讨厌了。劳烦姑娘便将璧君还给我。”
小公子不假思索道:“不行。”
连城璧依然是负手,依旧是悠然:“既然如此,本少只好用非常手段,要回璧君了。”
连城璧前一刻尚在好好说话,下一瞬却陡然爆发出铺天彻地的杀意!他手中忽然出现一把长剑,直击小公子面门。
他的招式虽然很柔,看起来也很优雅,却招招要小公子的命!
谁的武功又不是练出来杀人的?
剑芒瞬间已至眼前,她制着沈璧君,正要往左退,又是两缕细细的杀气,锁定于她。
小公子眼中这才有了一点慌乱。
她早该想到,如连城璧这样的人,又怎会一人追来?
她趋势虽减,依然被那随之而来的寒芒割断了鬓发。
她狼狈无比。
但纵然如此,她也不敢放开沈璧君。因为一旦放开沈璧君,她就真的要死了。
她虽狼狈,却有沈璧君做挡箭牌。且便在小公子在连城璧与他的三名手下围攻避之不及时,忽然又出现三名黑衣人,替她挡下全部的攻击。
小公子终于恢复从容。
她身形如野猫一般,随意揽着沈璧君逃窜。影卫与泰阿已被那忽然出现的三人拦下,小公子直面连城璧。
小公子狡黠看着连城璧,唇边笑意忽然愈发深刻。她在连城璧又一次收剑时,忽然扯上了沈璧君的衣领:“你既然要沈璧君,那就带回去吧!”而后她双手陡然用力,居然就这样狠狠撕开了沈璧君的衣服!
沈璧君原先被晃得头晕眼花,此刻骤然惨叫一声。
连城璧一愣,继而瞳仁骤然紧缩。他死死盯着小公子,眸光深处唯有暗沉。
沈璧君从未体会过如此羞耻要他绝望的事情,她多想就此晕过去!只要醒来,她便还在无垢山庄的马车里,还在她的夫君身旁。
这只是一场噩梦罢了!
沈壁君这般告诉自己,真真又晕了过去。
当人们遇着一件他所不能忍受的事时,能晕过去,总比清醒着来忍受的好。
小公子见她春水一般的瞳仁微阖,松开手,任由她缓缓倒地。
连城璧应该庆幸,他今天还穿了外衫。他迅速脱下外衣,将几乎□的沈璧君抱入怀里。而在他抱入怀中的瞬间,已为沈璧君披上了外衣。
然他尚未站稳,小公子人已然掠起,手里三道寒光飞出,直击沈壁君。
连城璧非避不可。但他若避,小公子定要逃的无影无踪。
好在他还带着影卫。
影卫武功并不高。他们擅长的是刺杀、藏匿,而非光明正大的对打。此时与泰阿一起,被忽然出现的三人压制地毫无招架之力。
但若小公子要逃,也有人能分神阻止一下。
小公子退离时候,陡觉得小腿疼痛,几乎控制不住跌到地上。而连城璧的剑已至眼前,她打了个滚狼狈躲过,脸颊却是一凉。
她几乎是愣愣得抚摸着脸颊,看着指尖上的鲜血,脸色陡然扭曲起来。
而为小公子阻拦的三人相视一眼,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果决放弃与影卫缠斗。分别在三个方向,举剑劈向连城璧。
纵然影卫将淬了毒的匕首刺入他们身体里,也在所不惜。
三道寒芒将连城璧笼罩其中,退无可退。他松开沈璧君,举剑平递,直面其中一人。
也许他还有一丝机会,也许他再无机会。
他总要拼一下。
然而这漫天彻地的剑芒里,又忽然出现了一道刀光。
——那是何等倾城风华的一刀!
它恍若从天边而来,却瞬间至眼前;仅划出一道明亮的光芒,又瞬间消失在眼中。
最神奇的是,那刀光来时遮盖剑芒之光,去时剑芒全部消失!
连城璧也只听得两声刀剑相触之音,委实没有听得第三声。
快,太快了!
几乎所有人目光之中都露出骇然之色。连城璧却乘着这一时机,将手中长剑一举刺入其中一身胸膛。
而后他猛然扯下那人面罩,露出一代高手海灵子那张骇然的脸孔。
果然是他!
那么其余两人,身份也好猜了。
小公子脸色惨白得凝视那一把刀。
这一把刀并不长,只是刀面很亮。但无论铸造手艺、锋利程度,对比如今天下人魂牵梦萦的割鹿刀而言,简直就是样破烂东西。
然就是这么一把烂刀,就这样霸道地横在这里,却再无人敢于挑战其的主人之威。
它此刻还插在地上。概因破空速度之快,甚至还刀身还细细颤抖着,发出些微的轻鸣。
泰阿等人也许不知道,但小公子知道,连城璧也知道。
——这是萧十一郎的刀!
萧十一郎虽然不会杀小公子,却能杀来救她的人。而来救她的人若被杀了,她也就活不成了。
她还不想死。
小公子目光晦涩狠戾,死死盯着连城璧。待瞧见连城璧眼中的阴冷决绝,浑身竟也冷的如同那没穿衣服的沈璧君一样。
因为连城璧这种眼神,几乎让她瞬间就想起了她那莫测高深的人!
一想到那人,小公子不由细细颤栗。她强自镇定,道了一声“走”,剩下两人也便强撑着身子,消失不见。
夕阳终于落下去了,天边红霞逐渐黯淡。
秋鸟像是全部归了巢,虫儿抑或累而不鸣,一时间连城璧竟只闻沈璧君绵长的呼吸声。
——天地竟是寂寥如斯。
泰阿控制住不去看连城璧。因为他的少主如今怀里还有□的沈璧君。纵然她已披了连城璧的外衫,依然有碍观瞻。
而连城璧,也决计不会喜欢自己的妻子被他人看到。
他了解自家主上,一如了解自己。他听着连城璧轻轻抚摸沈璧君发心的声音,也许还能想象他眼中的柔情与歉意。
他忍下心中难受,移开眼,却悚然震惊。
因为那一把刀旁,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个蓝衣人。
那人长相并不英俊。但他的脸庞很干净,眼睛也很明亮。穿着一身蓝布衣裳,己洗得发白。腰间随随便便地系着根布带,腰带上随随便便的挂着个黑色皮革刀鞘。
泰阿几乎瞬间便将手放到了剑柄之上,但他没有拔剑。
因为他听得连城璧的轻叹,也看见来人明亮的目光一经触及沈璧君,就缓缓暗了下去。
萧十一郎。
泰阿曾经很崇拜他。然此时此刻,幻想中的大盗出现在面前,他却不知原来他便是萧十一郎。泰阿只是浑身警惕戒备。
他不必去管那人为何出现,抑或先前风华的一刀。他只要守护他应该守护的。
萧十一郎却不说话。
他只是静静凝视着他的刀,目光温柔恍若面对情人;他细细摩挲着刀柄,动作缱绻恍若抚摸爱人。
也是。除了他的刀,他的酒,还有什么不会背叛他?
连城璧目光闪动。
萧十一郎收回刀,任由连城璧灼热的目光落在身上。但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看,就那么沉默地转身走了。
他消失在水天相接处,泰阿才迟疑着转头去看连城璧。
也许穷极他这一生,抑只见过一次连城璧这样的笑容。
如此的……暖。
作者有话要说:也许连少说要砍了小公子手的时候还能再加一点。=。=
连少曰:你喜欢十一,本少便要将你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何颜色;你抱了十一,本少便要将你碎尸万段。这样,本少心里就很爽了。
啊呸,劳资才被停电搞的爽shi了!
卧槽啊为神马啊电路老是出问题!!!!泥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