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瑰红覆盖之下,万物都已染上些许的红。逆光里看不清连城璧的表情,然萧十一郎分明见得,连城璧的这一袭青衫,强硬保留着所有纯粹色彩,全然不曾变色。
却不知强硬的,从来不是衣衫。
连城璧在萧十一郎面前三步站定。他冷冷凝视萧十一郎,声色已覆上些微的怒意:“你既已早知,为何不告诉我?”
连城璧之所以被唤作无瑕公子,想来永远温柔亦是其中一大主因。萧十一郎时常见他的温柔,以至于终于错看他眉间深情万千。
而今无瑕公子收回温柔,又如此令人措手不及。而萧十一郎看着他,仿佛是陌生之人。
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便是这般奇怪。
有时相距千里,在梦**赏晚霞;
有时近在咫尺,却更像永隔天涯。
萧十一郎是浪子,这点他很清楚;连城璧是天之骄子,这点他也很清楚。无论他们见多少次面,无论他说过多少动人的话,抑或无论他是否是在等他……
其实都抵不过那两个字。
天下啊,所谓天下。
他心绪波动之大,面上却丝毫不露。只是静静看着连城璧,平静而梳理。
无论装扮抑或风度,连城璧永远是从容优雅。然此时的他,却显出一分不易觉察的烦躁。连城璧便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为何不告诉我?”
萧十一郎静静看着他,并不语。
连城璧又近了一步:“你以为我要杀你?”
萧十一郎默默垂眼。
连城璧再近了一步:“你以为我要杀你,然后割了你的头?!”
回答他的依然是无语。
连城璧几乎要气疯了。
好,很好!眼前这个人,终于让他有了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但越是生气,他越是会笑。他甚至一如既往的弧度,温声道:“十一以为,我要你的头做什么?你的头能陪我说话,抑或能陪我喝酒?”
萧十一郎眸光微闪,还是不答。
连城璧眼中怒意终于再控制不住得爆发出来。他狠狠握住萧十一郎的肩膀,力气之大仿佛要捏碎他的肩胛:“你以为,我要你的头做甚么?!”
萧十一郎假装是一块顽石,任由连城璧如何,也绝不开口说话。
连城璧俯□子,平视他的眼睛:“本少便如此不值得你相信?甚至你宁愿中毒,也不愿告诉本少这是个骗局!”
萧十一郎豁然对上他的眼,面上这才露出浓厚的惘然。
很多时候他很茫然,有的时候他又很清醒。也许正是这一分茫然的清醒,抑或清醒的茫然,叫他面对无瑕公子时,就带着雾里看花的探寻。
不可否认,他从来看不懂连城璧的心。
抑或不可否认,他也看不懂自己的心。
也许他喜欢的,只是那个为了心中骄傲在大雨中走了一个时辰,浑身被冷水尽头的狼狈少年,是对着他厌恶说不喜吃鱼而饿了整整一日,抑或是能握着他的手轻易入睡的人。
而那个人,也许是无瑕公子连城璧……也许不是。
是以他便静静对着连城璧,看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也是越来越远。
如今的无瑕公子,并非为他而来。
若连城璧不来,他还能自欺欺人——原来世上除了天下,一切的人都进不了无瑕公子的心。无论是他萧十一郎,抑或天下第一美人。其实也不过是同等的狼狈不堪,并无任何区别。
然而连城璧来了。
他为了他的妻子,来了。
五日前他语气轻暖说,我等你等了四年,十一。五日后却为了他的妻,以极尽张扬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何其讽刺呢?
萧十一郎心中悲戚。
人的心中若是难过,身体上的疼痛也就不过如此。是以纵然萧十一郎的肩胛骨几乎被要连城璧捏碎了,他也只是茫茫然看着连城璧。
连城璧的表情却又变了。
他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眼中又有了不可测量的怒意。但他最终敛下所有暴戾,恢复成雅致从容的无瑕公子模样,轻笑温柔:“不如十一先告诉我。这胭脂香味,又是哪里来的。”
似兰非兰,幽香袭人。
香味并不浓烈,连城璧也是俯身之时才闻到的。男人身上是不会有这种味道的。怎么来的,自然是抱了女人。
萧十一郎怔怔撞入着他恢复温柔的瞳仁,几乎是反应不能得愣愣看着他。
连城璧自然就有些心软了。
他松开手,抚了抚萧十一郎的脸颊。这一张脸别说是美,其实也算不得英俊。乍然摸起来甚至不及他前一世摸过所有男人的肌肤,柔嫩细致。
但他已流连忘返,再不想松开。
连城璧俯身,抵着萧十一郎的额头:“是那个小公子,对不对?”
萧十一郎心中骤地安宁。
他说不出为什么,仿佛额头轻碰之时,他真的触及到了眼前这个人。他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无瑕公子,而是那一年那个狼狈的少年。
少年虽然长大了,却依然很真实。
连城璧道:“那么十一告诉我,你在迷茫什么,又在害怕什么。”
萧十一郎还是不语。
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他究竟在茫然是那么,又在害怕什么。
萧十一郎终于开了口。声音之嘶哑苦涩,几乎连他自己都不认得了。他说:“……你——该去救你的妻子了。”
连城璧轻笑:“十一如此怜香惜玉,倒是世间女子之幸。”
萧十一郎顿了一顿,说:“不及连少。”
连城璧微叹一口气。
那声音很轻,却恍如千斤之石,重重压在萧十一郎心间,甚至要他不堪负重地倒下。
但是萧十一郎不会倒。
他永远是个局外人。世人高兴的时候他也许高兴,不高兴的时候也许也会难过。但萧十一郎的高兴与难过,从来与世人无关。
他忽然笑了起来。
这一笑究竟覆了多少苦涩悲戚,连他自己都算不清楚。
他已经很累了。
萧十一郎推开连城璧,缓缓起身:“既然连少已至,想来亦再无需在下……就此告辞。”
他说罢,便直直离去。
连城璧凝视他的身影,眼中讳莫如深:“从来没有人教过我如何去喜欢一个人,十一。但我正在学,终有一日可以学会。”
萧十一郎顿了一顿,终究只是加快脚步。
沈璧君是在毫不怜惜的拉扯之中醒来的。
几乎一瞬间便能判断,这一双手不是他的夫君,连城璧的。因为连城璧从未有这般摸过她不说,动作也决计不会如此粗鲁。
她瞬间便想到了那个看起来天真可爱,却一如恶魔的少年。她豁然睁开眼,果然瞧见“他”!
小公子盯着她,突然叹了口气,喃喃道:“果然是个美人,不生气的时候固然美,生了气也很美,难怪有那么多的男人会为你着迷了,连我都忍不住想抱抱你,亲亲你。”
沈壁君脸都吓白了,颤声道:“你——你敢?”
小公子道:“不敢?我为什么不敢?”
她笑嘻嘻地接着道:“有些事,像你这样的女人是永远也不会明白的,一个男人若是真想要一个女人时,他什么事都做得出。”
她的手已向沈壁君胸膛上伸了过去。
沈壁君紧张得全身都僵了,从发梢到脚尖都在不停地抖,她只希望这是一场梦,噩梦。
小公子的目光中充满了狞恶的笑意,就好像一只馋描在望着爪下的老鼠,然后他的手轻轻一扯,已撕破了沈壁君的衣服,沈壁君这—世中虽然从未大声说过话,此刻却忍不住大叫了起来。【原著】
小公子面色忽的陡然一变。她迅速扯了沈璧君的手臂,将她扯入怀里,而后就势一滚,迅速滚出马车。
下一瞬,马车砰然裂成两半。小公子滚落至安全地方,迅速站起,还紧紧掐着沈璧君的颈子。
她定睛时,却见那赶车之人猛地浑身一震。而后眉心忽然渗出一道血迹,顺着鼻梁缓缓流下,终究僵硬倒地。
一瞬之后,尘土飞扬。
她瞧见尘土之后有人取了帕子,先是掩了口鼻退开这漫天尘埃。而后再擦拭了手,缓缓踏过脚下的尸体,一步步逼近于她。
在十步距离,堪堪停下。
他一袭青衣,负手而立。神态悠然恍若约见故友。
甚至他的唇角,还挂着一如既往从容不迫的微笑。
她愣了愣,制着沈璧君的手也略微松了松。沈璧君这才满然咳嗽,含着泪水无限委屈得唤了一声:“夫君!”
便是连城璧到了。
连城璧究竟是怎样的人?
天下人说他优雅,她便笑为做作;天下人说他尊贵,她却笑是被束缚。连城璧这样的人,她其实看的很多。虽然她这一生活得并不算长,但经历之扭曲诡谲,恐怕超乎世人想象。
然她不仅活下来了,甚至成了如今这小公子。
小公子对人心的把握,已成病态的极端敏锐!
是以她虽然打不过萧十一郎,却依然轻松从他手中脱了身。
而她之所以要屠啸天等人引开连城璧,是因夺取沈璧君时必少不了武力厮杀。虽然她很有自信,但从不会自负的认为,她打得过连城璧。
小公子这一生,全靠这聪明自信活着。抑靠着这四个字,成为她师傅最得力的帮手。
纵然亦是蝼蚁。
此时虽然连城璧追了过来,虽然计划出了纰漏,小公子也未有任何害怕。
因为沈璧君在她手中。这是最好的保命符。
半个时辰前,萧十一郎从她手中狼狈逃走;半个时辰后,她同样有手段,叫连城璧铩羽而归。
连城璧先是细细端详了沈璧君一番。见她安然无恙,只是衣衫凌乱,便朝沈璧君安抚一笑。而后他转眸,温和凝视着小公子,温和有礼:“你好。”
小公子还以为这位无瑕公子要说出什么话来,陡一听闻这两字,差点要笑出来了!
瞧瞧,瞧瞧!自己捉了无瑕公子之妻,无瑕公子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对自己打招呼。
多好笑啊!
但她没有笑。再好笑的事情到了她手里,她也有办法变得更好笑。
这些大家族,鼎立百年,彬彬有礼都已成了迂腐与真正的冷漠。温和有礼,掩饰的也不过是他们不客启齿的野心与愚蠢。
无论是当时一众护卫死于眼前面不改色的沈璧君也好,如今见妻子受制于人的连城璧也罢。他们这一辈子,其实都在做一个字。
——忍!
小公子便眯眼笑道:“我确实还好。”
作者有话要说:新换的歌,歌词如下~~好纠结的歌=。=
关于11神马时候能信连少,大概快了,也就顶多4,5章的事情吧0 0
我对你这一生哪个可比 我与你差一些永远一起
邂逅时间场地似连场好戏 要自何页说起
爱太重深呼吸欠缺空气 爱太美轻轻的却载不起
爱情来到时候似明媚天气 它走了突然骤变雪落雨飞
如果可以恨你全力痛恨你 连遇上亦要躲避
无非想放下你还是挂念你 谁又会及我伤悲
前事最怕有人提起 就算怎么伸尽手臂
我们亦有一些距离
你太远该怎么说对不起 你太近一转身却已高飞
快乐也许太短似场流星雨 一眨眼就如幻觉怕又记起
我情愿我狠心憎你 我还在记忆中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