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在这一个午后,有暖暖的阳光跟花朵,我跟哈里斯如同先前无数次一样坐在一起用一种慢节奏的方式喝茶,说的不是家长里短,而是另外一种在繁花似锦后的铿锵与谜底是一种奇异的体验,但心情却是一样的平和。
哈里斯的声音很稳,没什么波澜起伏,告诉我的也就是所有事情的简略版本,“执法队的凝聚力强过一盘散沙的流星街人,所以一时的胜利是可以预知的。我回来时久石已经彻底打垮了长老会的最大战斗力,把不团结的长老会的势力分拆开,这次行动后,流星街最有发言权的长老会可能会陷入内乱,重新洗牌。
“呵,军事诡计方面我一直不如久石那混小子,他总可以踩住敌人最弱的那个点再下手一刀毙命,他料定了如果直接对长老会出手,很多外围的流星街人一定会袖手旁观,毕竟跟流星街这么多年的邻居了,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个流星街名义上统领阶层做的都是些什么事,贪婪得无节制的统领阶层只会招惹人民的怨恨,何况是极端自我中心的流星街人。”
哈里斯语气平静,不见一丝血气,就如聊天般去陈诉,他轻笑一声说:“一次说这么多米露会不会吓到了,毕竟我什么都没跟你说过。”
我默默消化一会,没经历过当然没有实质上的恐惧感,只是突然觉得这里的所有人原来都这么不容易。“这么熟了就知道我不如外表脆弱,就算只是一个外围的翻译者,至少我该知道的还是说清楚吧。”老被你们以一种慈母多败儿的心态哄着那可不是一个事。
“说来也是,脆弱的人可捡不来那些奇奇怪怪的家伙。”哈里斯又低喃着。
什么奇奇怪怪的家伙?我就是看不惯有人一身伤窝在路边影响市容然后拖回来给你医,这也算错吗?也不想想你赚了我多少医药费。
“那久石他们可以坚持多久,还有墓地遗迹挖掘到什么程度?”我看着剩有几片茶叶的褐绿色杯底,不知不觉都已经喝完了,将放在一旁的茶壶拿起又倒了杯,茶的细品总是让时间都变得有种缓慢的感觉。
“十六天,执法队能撑住并且完整退出流星街的最长时间,撑过这十六天后延迟一天都要以执法队队员的命去填这份缺口,这是久石临走前告诉我的,他在这方面一向说一不二,他说只能撑过十六天就真的是十六天。因为暗地的位置在流星街,所以挖掘及研究都进行得很困难,想当初十大墓地发现者妮娜-西丽在发掘出第三墓地时花了整整二十年才成功打开墓地大门,暗地被发现并且开始挖掘也才过了七年,别说暗地墓地最重要提示真正的鲁卡遗迹地图,我们连九扇谜门都没有完全打开,而且大多还是依靠翻译门上古文字破译谜题才打开的。”
“难道现在考古团队还没有找到那份地图。”那份连接十大墓地,真正放置了王者遗体的遗迹的地图。我愣了愣,端茶的手抖了一下,“喂,哈里斯,时间会不会太急了?”
以哈里斯刚才告诉我的事,可以知道遗迹正处于久石打垮流星街长老会战斗力后执法队所占据的保护圈里,但是一座陵墓怎么可能带走,执法队是不可能常驻流星街的,可是和平协议已经撕毁就代表艾斯米与对方成为敌人,一旦执法队退出流星街,暗地墓地就直接落入流星街人手里,他们懂得保护好遗迹吗?他们有考古学家吗?
哈里斯叹了口气,“是太急了,十六天能干嘛?早上运回来的那批古文字是我们能在墓地找到所有文字刻印了,其中有一部分是残缺的,米露,能挪出来的时间不超过两天,我知道很为难你,可是时间有限。”
“在不到两天的时间里在所有古文字里找到暗地大门的开启正确答案吗?”这种压力,有点凉意,我也是贝贝街的一员了,今天才有这种头发都重了的紧张感,紧张到有点愉悦。
“有答案是幸运之神的眷顾,可是那批文字可以找到一些线索就是最好的预估,能找到多少就找到多少吧,米露。”
“哈里斯,墓地遗迹怎么办?墓地里的古文物最有研究价值没错,可是那整座建筑遗迹也非常重要,它是文物一部分,执法队无法提供保护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低头,微皱起眉头,没想到贝贝街承受着这么大的压力。
“会被想泄愤的流星街长老会彻底毁掉,也曾想过要不要请空间系念能力者来将遗迹带走,可是遗迹上附有大量反噬念力的特殊念力图案,根本无法移动,古时候的念能力者也不是吃素的,找除念师也没用,因为没人能找的齐一大批除念师在同一时间内毁掉所有念力图案。”
会被毁掉吗?这对于那些一辈子致力研究这方面历史的考古者是种多可怕的打击,就连我都心痛了。
我将最后一口茶水喝下去,将杯子搁到茶壶旁边,然后拍拍脸打起精神说:“这些以后再说,不到两天吗?我撑得住,期间一个人都不要打搅我,除非时间到。”
我知道哈里斯一定还有很多事情是瞒着不对我说的,可是已经够了,我该知道的那份已经得到,不容易啊,三年了。
“那就拜托米露了,希望这批古文字能得到些重要的信息。”哈里斯端着茶水,眼神那么沉静地向天际望去。
“这不是我本该负责的吗?哈里斯你们直到我逼上门才肯告诉我本来就是你们不对,我不小了,该我承担的事我承担得起。”转身背对他,平稳地走入清水先生的屋子里,身后哈里斯一声轻咳传来,隐隐听他说:“今天天气不错。”
走到清水先生专门放置古文字资料的书室里,我看到坚固的长桌上堆满了大量的原始舒沙体古文字体的复印材料,是最新运来的那批,看来已经清理归类不少,我只需专心地在里面寻找我要的信息就够了。
坐到桌前,手指抚过滑腻的纸面,熟悉的字体让心情平复下去,与梅雅的那个赌让我真正留在贝贝街,其实那时刚到这个陌生世界的自己总有一份惶恐与融不进来的异样感,那疯狂学习的三个月何尝不是在成全那个冷眼旁观完全无根的自己,以几近自残的方式把自己的心留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每一次超越生理极限的痛苦就像在帮助无依的心灵完成一次破茧的力量,即使痛到连心跳都快停止,在那份专注的痛后却无时无刻在告诉自己,“我还活着,活得很真实。”
所以,谢谢,谢谢啊。
缓缓闭上眼,摸着那些材料,默念着:“一、二、三、四、五……”
舒沙体古文字,一种只有横竖两种笔划构成的字体,每一个字间的差异小到如一种艺术品的精确,是鲁卡遗迹那时期的祭神大祭司专用文字,就算是当时的王室也不会普遍用舒沙体古文字,因为太难。而在暗地里,最多的就是这类祭祀专用字体。
不对,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错误?
我拉开门,精神有点恍,柔和的灯光让我不适应地眨下眼,现在是晚上?
“米露,出了什么事吗?”一个坐在墙边的身影对我说。
我脚步虚浮地走出来,这个声音是……梅雅的……以灵魂祭……聆听王之……还有呢……神佑至高……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一半?
不该缺损得这么有规律,不该有这样平整的遗漏,剩下的呢?剩下的文字在哪里?
“只有一半……以崇高庄严的基石……奴仆数……剩下的呢?怎么会这么奇怪?”我有些恍惚地捂着额向前走,脑子里只有那些差异极小而且线条僵硬的古字体。有一大行单体古字都被干净地割成一半,根本无法翻译,还有大量的内容都中途只剩一半而已,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可怕的遗落?
“米露。”
有人在叫我……以己之身殉彼之愿,以……暗眼依伴的亡……恶花眼泪的智……剩下的呢?
脸上突然传来刺痛,我混沌的思绪被拉回了些,看到梅雅一脸无力的表情跟我面对面。
“梅雅?”我摸摸脸,“你打我干嘛?”
梅雅甩甩手,然后指指自己身后,“再走下去你就要直接滚下楼梯了,你怎么会用这种状态走出来?”
我看过去,见果然那道楼梯离自己就几步路,身体一下就脱力,我蹲下抱着头,“头痛死了,你们都没发现吗?那一大批古文字还缺一半,全部提示诗句每一句都中途遗失,而且还有一部分单个古文字也剩下一半,这根本就是人为造成的,想害死我啊,明明知道我一旦专注下去完全就不会转弯,害我怎么翻译过来都没法找到想要的信息,那一半跑到哪里去了?”
梅雅懒懒地说:“这些我可弄不来,别问我,不过……这么说起来有听哈里斯老头子提过,先前暗地古墓遇袭,有人乘机抢走了一批古文物,还直接将几扇门上的提示诗歌干净俐落地割开拆下一半一同带走,本来一直找不到犯人,嘿嘿,那小子竟然会自己跑出来承认还想拿来换人,……嘿嘿,不过怎么可能换嘛,一看那小子就不是什么好货色,青春真是罪恶的东西啊,誓约完成还是快把他扔出去,不然米露这么没神经搞不好我一没看好就被狼吃了,嘿嘿嘿嘿……”梅雅摸着下巴笑得跟个色大叔似的。
我仰脸看他,有些反应不过来地问:“剩下一半文字在谁手里?”已经摸到一点点了,我想要的那种信息,一句又一句的戛然而止差点让我吐血,现在找不到另外一半我绝对会头痛心痛全身痛。
“还能有谁,你家那吃白饭的小子,要不是还不能动他,咱们贝贝街早就群冲过去掐着他的脖子让他交出东西,哪能让他这么悠哉,等等,米露你上哪?”
另一半文字在兰斯手里?不管了,问问再说,哀歌之葬……低沉鼓暮……剩下的一半在哪里?
“米露,你该不会还没清醒吧,喂,怎么都是这副德行?清水,你跑出来发什么疯,天啊,你们贝贝街一个两个都这鬼样子,给个正常点的反应会死吗?清水你不会熬夜就别把自己搞得这么累,你把地板踩穿了修理工会抱怨的,等一下,米……”
跌跌撞撞出门,身后好像很嘈杂,荷月初始,雾方十……后面呢?
我出了清水家,摇摇头,脑子里一团糊,我家在哪一边?
哦,月光花是我家种的,我往那些一到晚上就会发着朦胧白光的花朵走去,推开篱笆门,刚入屋子还没看清东西就双脚离地,熟悉而温暖的气息。
“发生什么事?为什么脚步的力道不对?”
我转头,发现自己被人单手抱着,双脚虚空得有些不适应,有点回过神来,我将头搁在他肩上,含糊地叫他,“兰斯。”
“出了什么问题?”他声音是种清冷的温和。
“远离荣誉与守护,在无……后面在哪里?遥……安息在喷怒的……”断断续续地念着,没有一句是真正完整的,一旦进入那种专注的状态,就完全转不过弯也无法轻易脱离。
“暗地的提示诗句吗?米露怎么让自己陷入这种状态,难道他们都没告诉你这样可能会让身体突然性衰弱而有生命危险吗?特别是对没有念能力的普通人而言。”
我感觉到他摸摸我的头发,却有种冷冷的,毛毛的怪异感,我头痛地闭上眼,“剩下的一半在哪里?”
他摸啊摸头发,声音很近,可以听出在冰冷外又多了种不在意的调子,“那老头子说他不要时我本来还想将那批看腻的东西随便扔出去,米露想要吗?”
我睁眼,手一伸拽住他的领子,望进他那双仿佛黑暗得毫无尽头感的眼睛,他连眼都没眨,就是很专注地跟我互瞪,我瞪回去,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地说:“拿来。”
“全部吗?”
“嗯,全部。”谁再给我一堆一半的古文字我就跟他冷战一百年,这是要我的命啊。
在客厅偏白的灯光下,我窝在他怀里,跟他比赛谁能不眨眼的时间长,每次过近跟他对看时总能看到他黑色的眼睛会印上的浅蓝,我想是因为他眸色里的黑,黑得过于干净与纯粹的原因,所以总能很轻易地沾染上别的颜色,特别是当他专注而不转移视线时那种外来的颜色会更明显。
“今天晚上我会叫玛琪他们运来,那几块舒沙体古文字提示门板你喜欢就给你玩。”他眨下眼,眼瞳里的微蓝因为光线的波动而交融进浓郁的黑中,“至于那些古文物就让贝贝街人自己去拿,有专业的人手至少可以确定来到你手中前那批年代久远,脆弱得让我提不起兴趣的器皿保持完整,对了,还有一整套暗地古籍,也许你会喜欢。”
我伸手揉揉酸涩的眼睛,瞪人太辛苦了,“不是玩的,是必须凑成完整的提示文句。”突然有点奇怪,他怎么会有暗地墓地里最重要的提示古文字门板?哦,还有古文物?头痛,现在没空想这些,翻译的工作不能停,我进行到哪里了?那半段的文字大概的意思还可以进行推理,不行,用推理的话没有真正的精确度,而且没有时间。
“米露,我们的冷战结束了。”他淡淡地陈述。
“冷战?”我想了想,有这么一回事吗,“现在……没空冷战,要冷战以后再商量。”
“呵,还没从那种状态回来吗?这种状态持续时间过长对你可没好处。”
“放我下来。”清醒的思绪开始回归,我眼眸里的一切变得清澈,刚才简直一团糊,头还是很痛,这种硬是被扯醒的经历多来几次可以把我搞休克。
他弯身松手,我双脚一落地就抬头给了他一个微笑,“来,头低一点。”伸出手抓住他的衣服借了把力,在他脸颊边轻吻一下,他神色有些放柔,一开始那种冷冷的感觉也没有了,我说:“兰斯,谢谢。”
说完转身往门口走去,继续回去努力奋斗。
“米露,不知为什么我好像不太喜欢你过于沉迷于某种事物的样子,这种感觉还真陌生,让我有种想把你的眼睛挖下来的冲动。”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仅仅只是在说一件客观存在的事实。
我脚步没停,虽然听到他说的话,可是脑子里却自动清空,嘴里默念着:“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祷告的手寄……后半句是什么呢?
“还有……”
声音的温和被掺进了阴暗的沉缓,在我耳边响起,我感到后颈一麻,眼睛睁大有几秒的呆滞,他的声音越来越远,“你太累了,该休息。”
在黑暗彻底吞噬前,我唯一的念头是,二十五后是几?
作者有话要说:扯出一条裹脚布系上歪脖子树,往上掉死自己一次,好了,怎么也该完成任务了。尽力的我爬走……
回头说一声,那个今天没法回评论啊,那个非常不好意思,还有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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