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重达400磅的巨石在空中划出一道高高的抛物线,夹带着令人心寒的风声,猛然砸在城墙上部。
石屑横飞,箭塔下方的城墙顿时坍了一块,欢呼声与惊呼声同时响起。
“哦呀!”
靠城列阵的卡斯蒂利亚步兵早已冲上前去,奋力清除城外的拒马枪阵,苦力们则努力挖掘护城壕里填埋的土石,再将其填压到路面凹陷处。
“嗖嗖嗖……”
箭枝将铁盾敲击得珰珰作响,也有不少穿过缝隙,扎进富有弹性的肌体,为城门口的道路染上斑斑艳色。
“轰!”
又一块巨石砸在城墙上,崩出不规则的裂纹。
“珰瑯瑯!”
沾满红黄浆液的吊桥再次放下,身着深绿军装的轻骑队从门内疾疾冲出,直奔巨型抛石机而去。
他们尽可能地弯腰伏低上身,双腿夹紧马腹,用骑士盾遮挡来自前方的利箭。
300码,对于高速移动的骑兵来说,不过是几次呼吸间便可抵达的距离,但在如林长枪与如雨箭簇面前,它漫长得足以渡过人的一生。
冲在前排的轻骑,在投石机的霰弹覆盖下渡过了一生;跟在中列的轻骑,被飞蝗般的箭簇留住,在队友的马蹄践踏下渡过了一生;布在两侧和后列的轻骑,在矛尖上或半空中渡过了一生。
三百轻骑小队,全灭!
“轰!”
又一块巨石翻滚着与城墙亲密接触,将萨拉森联军的士气点得更旺。
“珰瑯瑯……”
拽拉吊桥的铁链有气无力地轻鸣着,一次又一次撞击着转动的绞盘,然后无奈地从墙头垂下;就像从城内呐喊着冲出的轻骑队士兵,一次又一次撞击着巨抛周围的军阵,然后无奈地从马上跌下。
六次冲锋,全部徒劳无功;三千轻骑,全部惨死阵前!
来自哈弗斯和奈斯而的弓箭手嘻哈着,一边从年青的尸体上拔出尚可回收的羽箭,一边在犹自挣扎的躯体上补几刀;来自马里尼德和阿尔瓦德的长矛手狞笑着,一边抖落那些黏在枪身上的内脏,一边将枪林前的尸山摆弄成更好的路障。
“轰!”
城楼终于崩缺了一块,露出一个离地仅三人高的豁口。
“安拉真神!”
围城的摩尔人合声狂吼,山呼海啸般震荡着朝阳中的孤城。
“射手掩护!步军突击!”东门督战的哈弗斯老帅急急下令。
“奴隶决死团,上!”奈斯而主将连忙配合。
“掷矛大队!掩护盾牌手!”阿尔瓦德将领暂时把购油合同忘到了脑后。
赛义德将手中的弯刀猛掷向城墙,仰首大喝:“穆罕默德!”
马里尼德士兵齐呼:“穆罕默德!”
“攻城塔车!卡住缺口!”
“穆罕默德!”
“云梯车!冲撞槌!上去强攻!”
“穆罕默德!”
“轰!”
乱石穿空,重槌叩墙,穆斯林齐呼先知之名,疯狂涌上。
“珰瑯瑯……”
南门的吊桥又在缓缓下放,但门口清道的步兵团已被狂热的摩尔人撕成了碎片,他们用刀尖割开垂死者的脖颈,用矛尖挑起血糊糊的头颅,冲着吊桥嘲笑着,恐吓着:
“出来吧!骑马的兔子!让我把你们穿成一串!”
“当!”
大教堂内的钟突然敲响,音震四野。
“圣雅各!”
隐隐和声从城内传来。
“基督徒疯了吗?现在敲什么鬼钟?”
“当!”
全城各处的钟都在齐鸣。
城楼上行来一群妙龄少女,向吊桥上洒落鲜红的花瓣。
“他们洒花瓣干什么?卡斯蒂利亚人准备投降了吗?”
“嗯!现在出来的可能是献城的使者。”
“当!”
所有圣督徒都低下头来,以手抚胸,哀声唱道:
“圣雅各!”
“圣雅各?那是什么?”
“好像是个圣徒的名字……最先殉道的那一个。”
阳光从遮天蔽日的箭幕中透出,将缓缓落下的吊桥照得金碧辉煌,将漫天纷扬的花瓣映得瑰丽无匹。
“咦?不对!那是什么花瓣?”
“石榴花啊?怎么了?”
“石榴花?不好!快躲开!”
“轰!”
“圣雅各!”
一条红得滴血的狂龙从门洞内席卷而出,将门口叫嚣的蝼蚁瞬间辗成了肉糜。
“冲锋!”
一个冷厉的女声高呼。
“血腥玛丽!快往……啊!”
言犹未讫,便化成了凄厉的惨呼;身尚未避,便捅成了斜飞的血葫芦。
“血石榴骑士团!”
原来,滴血的红龙不过是刹那间的错觉,席卷而出的只是一队盔甲鲜红的骑士。
队中高举着骑士团的旗帜:白底上绣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石榴花;队首疾驰着骑士团的灵魂:身材纤瘦、却挥舞着长逾三丈的精钢骑枪!
“圣雅各!”
如壑陷坑,过!
“圣雅各!”
如潮顽敌,弱!
“圣雅各!”
如雨箭簇,落!
“圣雅各!”
如林枪阵,破!
这一队血石榴骑士全是人马皆披钢甲的重骑兵,虽然奔速较慢,但不惧羽箭侵袭。在忒蕾莎王女亲率之下,摧枯拉朽般破开摩尔人的军阵,将威胁城墙的巨型抛石机拆了个稀巴烂。
“弓箭手退开!长枪队堵上!保护攻城技师!”赛义德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但紧攥着马鞭的手暴露了他的心情。
旁边的将领补充道:“重甲骑兵体力有限,围死他们!”
哈弗斯老帅沉声令道:“骆驼骑兵团!截住他们!”
“快追!他们往东门去了!”奈斯而主将急喊。
“阵形集中!保持速度!”冷厉的女声轻叱。
堵?
“重心前倾!军旗指路!踏!”
围?
“锥形变阵!弃枪拔剑!划!”
截?
“圆形变阵!逆向旋转!轧!”
追?
“伏身策彊!靴刺马腹!驾!”
东南两门忽开,阿拉贡与葡萄牙两王子各率轻骑涌出,一边摧毁攻城云梯,一边清道接应;血石榴骑士团左冲右突,践出一条暗红的路,进东门去了。
见死伤狼藉,器械多毁,赛义德面无表情,心中狂怒,但士气已沮,天色转暗,只得恨恨收兵。
巴利亚多利德围城至第十二日,艳阳忽敛,雨似倾盆,萨拉森联军胡乱攻杀一阵,草草收兵。
第十三日,天气转晴,鏖战复起。
凯尔特人不愧是精于器械制造的民族,一天时间就把巨型抛石机修好了,虽然威力稍减,却也同样砸得城墙上疮孔遍布。
“轰!”
阿拉贡王子与葡萄牙王子为表殷勤,多次率军出击,想要破坏巨型抛石机,但萨拉森人在巨抛周围挖出宽达数丈、深可没顶的堑壕,壕底植满尖锐木桩,壕侧遍布长矛硬弓,令两位贵胄损失惨重,徒劳往返。
忒蕾莎一言不发,领队就走,哪知城门外的土地经过暴雨与血水的浸泡,已经变成了暗红的泥泞,萨拉森人还特意进行了“精心加工”,因此,当披戴整齐的重甲骑士刚一出门,便深陷其中,难以移动,在火箭与霰弹的双重打击下,损失近半才狼狈回返。
“轰!”
尽管城墙多处破损,但赛义德改变了强打猛攻的套路,并不急于派兵攻城,而是一边令技师慢慢把城墙敲出更多缺口,一边专心加固巨抛周围的防卫力量。
除了挖掘深壕,还在巨抛机架四周砌上石墙;除了长枪硬弓,还在墙头架上轻型投石机。直把个金属底架,守成了一座血肉磨盘。
喀嚓喀嚓,磨盘又转起来了,碾轧着新鲜的血肉,销磨着守军的意志。
“轰!”
惨呼不绝,箭雨不歇,投石机的霰弹将想要破坏巨抛的骑兵连人带马砸成蜂窝,腥红的液体如喷泉般冲天而起;变形的绞首架将城头防守的弓箭手轰入墙中,粘稠的肉糊顺着城墙慢慢流淌。
城外的世界就像炼狱中的熔炉,升腾的烈焰将残尸炙烤得滋滋作响;污损的城堡就像沸腾的锅釜,溅溢的血浆将侧壁浸染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