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灯,默然的人。羽扇轻摇盖不住屋内沉重的气氛,盘坐在榻上的武一最耐不住这般氛围,先是开口道:”你问也不问,来我房间到底是做什么来的?!”屋中,一直闭目伫立的人此时睁开眼,于不远处望向窗处星空,负手道:”北斗易位,只恐你命中该遇此劫数。”
原来这名本是自恃武功天下第一的大侠今日被人所伤,而屋中那个与他算卦之人,正是枫情阁之主,红玉残枫情公子。
武一一听,“哈哈”笑道:“我说神秘情,你是在咒我还是在取笑我啊,不会连这样直接的表达都要分三句以上的话说才能让人明白。”这样一声大笑竟是扯得伤口生疼,武一心惊,不再多话,赶紧闭目疗伤。情公子于一旁冷眼静观,直到武一口中吐出寒霜之气时才踱步过去,一掌伏他背上,为他输入一道真气。
“呃……”接着一口污血自武一口中吐出,落地之时竟化为冰凌,破碎消失。不等多话,一枚药丸已入口中,情公子收手间摇扇,道:“若非你医术超群,再加上对这蛊毒之术有所了解,只怕现在我所度你的一掌是超生之掌了。”武一吞下药丹,稍做调息后睁开眼,蹙眉对情公子道:“你是故意让我去找那个女人,这女人可真不简单,唉……越是不简单的女人越让我觉得有挑战性,看来你还是很了解我啊。”
“所以,‘故意’二字你大可去掉。,此次任务下来有何想法?”情公子背过身,看不到任何表情。武一伸过头看着情公子,道:“这么晚了不让属下休息?我觉得还是明个儿去你的残枫说比较好。”
此时无端风起,情公子回身抬眉,盯着武一道:“你是在考验我的耐性吗?”
“哪敢啊,要是你没了耐性,我倒是眼一闭就去了。可你要是有这耐性……呃,恕属下不好这口。”武一一副笑脸,令情公子觉得此时他的脸上已有数根青筋暴起,不过此事关系甚大,情公子还是耐着性子,道:“你不说也可,不过,到时别说进残枫,就连你的脚趾头,也别想再碰枫情阁的任何一寸土地。”
武一眨了下眼,翘起了大拇指,道:“情公子说得好,我怎么从来没想到残枫和脚趾头有这么压韵啊!看来每次与情公子谈话总要多长一分见识,呵呵……”情公子半闭目,转身走至门口,武一招手道:“喂!别走啊,我还想多说几句呢!你要是不听,我明天就上残枫去找你。”
“我自然要等你说出来,不过不用等到明天。”于门口停住的情公子侧头道,“你身上的毒性只是暂压,再等一个时辰若没我的红雪散,我会叫韶华来见你最后一面,顺便把你之尸身交出,免我诸事烦杂。”
话未尽,寒气近身,武一只觉眼前一恍,一个人影已至灯光前,露出苍白的面容。
“步霜寒,此事就交你处理了,至于此人,我想你也该明白如何问出话来。”情公子眯着眼,看着武一道,“我并不需要亲自问你,武一。这个头阵是你落了下风,所以,最后还是要你来解决。”羽扇入手,斯得风雅,然,更多的,是冰冷不知语气的漠然。武一却只看着眼前的步霜寒,一笑:“有劳你了。”
一道鲜血随即飞溅而出……
而与此同时,远在缘生斋竹屋中,内室闪过一丝幽蓝的光芒,照亮低垂的眼眉。散发出冰蓝光芒的虫体在琳夜心手中随之破碎,如冰晶一般掉落于地,疑似性命蓦然消逝。渐隐黑暗的女子难见面容,唯有一声轻叹:
“命随蛊消,这是好,还是坏呢?”
……
晨起光馨,点点翠竹之色映染一片安详,孰不知,杀气肃然笼罩,令清新之气开始浑浊不堪。
虹月早起见林漠尘还未醒来,于是消然至他床边,扒在床沿细看他的眼眉。其实与他同行数日,却不曾仔细地看他,虹月见林漠尘侧身面对着自己,正好可以将他的面容尽收眼中,不免好奇地看了起来。
若有若无微扬的唇角,薄而不失光泽,如朱砂化开淡淡的润色,勾勒出美好的弧度。视线沿着面庞再向上走,高挺的鼻梁正是与他浓而倒勾的眉毛相配,只是,还有一双未睁开的眼睛,不知其中藏着什么令虹月心感惊奇的东西。
就在此时,如虹月所想,林漠尘已将双眼睁开,一眼便看见了她。虹月一惊,跳起来退开数步,莫名紧张道:“漠……漠尘你醒了?我……我只是……”而正当林漠尘坐起时,琳夜心亦从内室走出,神情凝重。林漠尘对琳夜心颔首,道:“你就跟在我身后,面对的终是要面对。”琳夜心撇过头,落寞的神色集聚眼底,她想了片刻,对林漠尘道:”我是否值得你这样做,你……你一再帮我……现在屋外之人必是针对我而来,就如昨日那个人……亦是枫情阁中的高手。”
林漠尘默然,独独站在一边的虹月不明所以,问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琳夜心苦笑,转身对虹月道:“虹儿姑娘还是不知道为好,此事……是我无端惹来的杀祸,由我一人承担足够,不劳你们费心。”
绿裙随身轻摆,留下一个令人无奈的笑意代替心中欲言之谢,琳夜心毅然走向屋门口,轻轻打开了门。
只是林漠尘比她更快了一步,抢先抓住了琳夜心的手。
“我只问你一句……武一他……是死是活?”指间的轻轻一颤,已告诉林漠尘答案,琳夜心闭目道:“他欲带我去枫情阁,所以……我……对他下了冰蛊……而引蛊之蛊于昨夜破碎,是故……施蛊之体必然与引蛊之蛊同样……”
长发垂落,遮住了原本满是星辰的双眸,林漠尘低声道:“生死由命……我知道……”
“那琳夜心在此谢过你这几日以来的照顾,告辞。”短短几句已是生死两隔之意,琳夜心不再多话,缓缓将门打开。只见竹屋外,一人拄枪而立,霜寒之气自戟上散出,闭目亦不掩其杀意更浓。
“琳夜心?”苍白的面容与苍白的声音在此人睁眼之时更带几分凛然之意,琳夜心却只是淡然地点头道:“正是。”
“是你杀了武一?”再问,枪已斜挑,来者剑眉紧锁,盯着眼前的女子。而林漠尘却已站在了琳夜心身前,手执湛卢道:“步霜寒,让她走。”
“林漠尘,我让你走,留下她。否则,将你的命也一并留下。”步霜寒一横手中长戟,五裂尖刃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只听他道,”此人为灵玉庄之人,令醉箫阁瞬息被灭,情公子只要从她口中问个明白,她却又杀枫情阁一人,所以,今天无论她是死是活,我都要带她回枫情阁。”
“那我就舍命相陪了。”林漠尘举剑,亦是无奈,“琳夜心,你就站在我身后,不可枉动。”
“这……漠尘……你……”
“虽是同为阁中护法,步霜寒却还未曾领教你林漠尘的剑法,请了。”旋戟一送,步霜寒不多言已是先发制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