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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携了她的手,行至案前,抽出一张雪白笺纸平置于案几,凝眸望她,道,“颖儿,我只需有一纸皇上的亲笔手诏即可。”
窦颖脸色一变,“姐姐此话是何意?”
“数日前,我与皇上闲谈之时才得知,这些年来,你一直在尽心辅佐他治理国事。”
“他赞你懿德温良、沉稳贤贞,言辞之间对你颇为嘉许。并言及,他初登帝位之时,曾经无心进取,朝中一应事宜俱废,那时,你甚至还曾代执御笔。”我娓娓而说,言语挚诚,却句句是在撒谎。由宇文邕告知我代执御笔之事,任窦颖再是伶俐聪敏,也疑心不到她人去。
果然,她听我这般说,睫羽凝泪,樱唇轻颤,一时如置身梦里,轻声问,“当真?他当真这样跟你说?”
“是。”
“他当真赞我懿德温良、沉稳贤贞?”窦颖眸中涌现欢喜,似有不信,却又渴望是真,一滴清泪,从她睫尖上颤然滚落。她,终是爱他的,世间女子,一旦爱上了一个人,聪颖、智慧又如何?一样会失了条理分寸。我抑住心头歉疚,颔首道,“当真。”又轻声道,“颖儿,我想,你所做的一切,他一定会记在心里。他对你,亦是感激。”
“好。翎姐姐,我成全你。”说罢,窦颖莲步轻移,端砚执笔,呵开毫尖冻墨、提笔疾书。我忙侍立于一侧,替她取来麒麟镇纸。伫立一旁,看窦颖数蘸朱墨,抬腕落笔。
但凡学写行书者,必先学楷书,一笔一画,讲求先练好楷之端正、平稳、再渐至行之婀娜、婉媚。而宇文邕却不然。因叱奴太后写得一笔好八分汉隶,在宇文邕年幼之时,太后就手把手的教他书写隶体。
故,宇文邕在年纪渐长之后,虽改写行书,练得一笔行气如虹、笔力遒劲的好书法,却终究不免受到宿习羁绊,难脱隶书之巢窠。而窦颖的字,应是自幼临摹王献之小楷,再循序渐进至读帖《兰亭》行书。
她所摹仿宇文邕的笔迹,提按起主、中锋、铺毫、藏锋皆一致。虽是女子,落笔挥毫之时,却能寓刚健于婀娜之中,行遒劲于婉媚之内。好是极好,但若仔细一瞧,终究笔锋娟秀不够雄健,逊在女儿之身、腕力稍稍孱弱了一些。
一纸诏书,窦颖几乎是一气呵成。指尖轻颤,我伸手接过诏书,虽不动声色,身子却渐渐冰凉,一丝恸意涌上心头,终究缓缓笑了,抬眸道,“颖儿,你的字迹果真与皇上的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