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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众侍从远远跟随,我与窦颖沿驿道缓步而行,山回路转,在地势稍高之处,已可远望洛阳城。如果说伊阙有如门户,那么宫殿巍峨、层楼崇立的洛阳城,则是端坐于门内雍容华美的女子,城外伊洛之水宛如女子帔巾,蜿蜒逶迤、望东缓缓流去。
驻足并立,我与她一起眺望这如画江山,迎面吹来的风,刮得窦颖鬓发微松,一绺碎发在她颊畔轻舞,那双水雾双眸,淡漠凄迷,她轻声道,“翎姐姐,你信吗?皇上他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将来,一定能夺得这天下。”
夺取天下?我不禁黯然无语。宇文邕,他确是一个拥有雄才大略、不凡抱负的君主,可是,这天下,为何最后却尽归了隋朝杨氏?不远处,龙脉灵气的北邙脚下,一座座高高的封土堆拔地而起,沉睡于土堆下的枯骨,当年亦是威震山河指点江山的帝王将相,如今,沃野无声,青草离离,唯有风儿在声声轻啸罢了。
“所以,我不能让你毁了他?”窦颖声音渐冷,她转身望着我,一字一句道,“相思子毒,毒不死你;黄河跳崖,亦淹不死你,姐姐,你到底是怎样一个祸乱天下的妖女?”
我淡淡一笑,并不意外,只问道,“颖儿,当年,你是如何得知再入宫时的元灵儿就是我?”窦颖神情淡漠,这肌肤白晳的柔弱女子,哪怕狠冽之时,依然美得那般楚楚动人,“你可还记得,在五弟十七岁生辰的第二天清晨?那天,你急匆匆的从涵凌轩回宫,却在路上遇见了侯龙恩与一位侍女。”我恍然,“那名侍女是你身边的人?”
“不是。”她摇摇头,唇角凝了一丝冷意,道,“她是沈娇奴的贴身侍女。因望见你神色慌张,又撞见皇上带人找来,她一时好奇,便躲在了假山后,偷听到皇上问真儿的话,因此得知了你的身份。而在我大婚入宫之后,你与皇上去了云阳宫,沈娇奴为了拉拢我,又将这件事,告知了我。”
虽然已经猜到大概,仍不免揪着心尖的痛,山风袭人,冷得透了心,彻了骨。“所以,你让沈娇奴去朝晖宫揭穿我,而她依言行事,最后落得个贬为浣衣奴的下场?”一招简单的借刀杀人之计,让沈娇奴大闹朝晖宫,她则在一旁看我俩相斗,轻轻松松坐收渔翁之利。
“是,那个笨女子,只需稍加撩拨,便能为我所用。”窦颖的笑颜端庄明艳,唇角一丝讥讽,“泼妇一般的女子,行事生生让人生厌,即使不是因着你,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又怎能怨得我?”
我轻声道,“那么,沈氏手中的那封信,亦是你写好给她的吧?”
窦颖笑道,“方才在帐中,我一写下手诏,就已经后悔。是我疏忽大意了,竟未料到,你已经在怀疑我。”我淡然一笑,“为人不做亏心事,又怎会处处忌惮?”她笑颜明媚,“所以,颖儿不得不佩服翎姐姐的聪明,你,知道我的软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