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一早才六点,一夜没有睡好的文青顶着个黑眼圈便起了床,思前想后,还是穿了妈妈为她光荣成为一名初中生而特意准备的一件简单的白色及膝裙子,想想前世,因为她太调皮,爸妈也把她当个男孩子养,所以她的衣服大多也都是和哥哥一样的。爸妈倒是省事,每次一买就是一大一小两套。
文青满意的看着镜子里收拾的眉清目秀的自己,忍不住笑了。
前世妈妈也就在她升初中这一年给她做过这一件裙子,另外两件,都是姐姐给买的。她工作之前的二十年,总共只拥有过三件裙子。真是惨淡岁月,不过当时并不觉得,她那时候是很讨厌穿裙子的。
说起姐姐,如今已经出嫁了,虽然也是一起生活了好些年的人,但姐姐文书是故去的大伯家的,后来大伯和大伯母都去世了,因姐姐年纪还小,就跟着自己的爸妈生活,和亲姐姐一样。今年春天姐姐还生了对冰雪可爱,粉嫩的象是玉娃娃的双胞胎,因此才十一岁的文青,已经荣升为小阿姨了。
前两天,文青还吵着让哥哥带她去看望了嫁在邻村的姐姐和小外甥们。
穿好衣服梳好头发,文青出了屋,妈妈已装备好了早餐,哥哥正坐在餐桌边,见文青来了,笑道:“快点吃饭吧,今天也不用准备别的东西,带上空书包就行,到学校交了学费,分好班级,按排好坐位,老师发了新书,再认识一下同学,就可以回来了,哥一会儿骑自行车带着你。”
中学在镇上,离家有四里多路,文青记得前世哥也常骑着他二八大杠的自行车带着她每天来回四趟,不过后来有些村里同路的同学没有自行车,都是走着来回的,有时候她也会让文俊帮她背着书包,自己和没有自行车的同学边走边玩。
文青对今天有着特别的期等,很快就吃好饭,拿上新书包,就要出门,妈妈追了出来,递给文俊一百三十块钱:“你和文青的学费,到学校后,先帮着文青去把她的学费交了,按顿好再去自己的教室。这里是一百三十块,六十是你妹妹的学费,六十五是你的,余下五块钱,你和文青看看有没有什么作业本圆珠笔要买的自己买上。”
文俊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接了妈妈递过来的钱,顺手放在了书包的夹屋里,应了声“好”,就跨到了车上,对文青道:“上车吧。”
文青跳上车,文俊一蹬脚,车已冲出了十几米远,妈妈还在后面叫着:“文青小,你骑车注意些,别摔倒了,记得照顾好妹妹。”
文俊头也不回头的应着:“知道了。”
文青也坐在车后座上朝妈妈摆了摆手,一直到拐了弯,看不到了,妈妈才转身进屋。
到了村口的路上,军子还有另外几个同村的人都已等在那里了,军子看到文俊笑道:“郭文俊,今天你有尾吧了呀?还拼不拼车?”
别人不知道拼车的意思,文青却是清楚的,就是几个上学都骑自行车的男孩子,一起骑车,倒不是拼速度,而是相互逼着对方的车,不让对方顺利畅行,谁能一路不跌倒,并且冲在最前面,就算是胜了。因此几年下来,这几个男孩子,个个都成了单手高手。
文俊扭回头看了一眼文青,跨在车上捣了军子一拳:“你小子别笑,回头小美也上初中了,我看你还这么嚣张。今天不拼了,文青也算你妹妹,回头我骑累了,你帮着带文青一段咱。”
“得了,等小美上初中,我也毕业了。”军子边说边看了一眼文青,文青便露了个甜甜的笑:“小军大哥,你的车比我哥的车好看。”
军子一听这马屁拍的,虽然拍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车,倒也乐了:“文青就是比小美乖巧听话,成,哥一会儿带着你。你军子哥我可比文俊的车技要好得多,摔不着你。”
小时候军子也是极宠文青的,他和文俊同龄,文青和他妹妹小美同龄,不过因为文青上学早,因此现在的小美才只上了四年级。军子和文俊关系极好,又因每天带着文青一起上学,后来反倒比疼小美更疼文青些。
想着前世小时候的美好回忆,文青自然乐得同军子亲近,因此后来倒是军子每天骑车带着文青的时候多些。
这时候通往镇上的路还不是后来铺成的水泥路,还是土路,疙疙瘩瘩的,到了学校,文青觉得自己的小身板都快散架了。但丝毫没有影响她激动忐忑的心情,到学校后,文俊拉着文青去报了名交了学费,文青和前世一样,被分了到初一(一)班,交学费的时候,那年轻的男老师听她报了名字,激动起来:“你就是那个市中考的数学状元郭文青吗?才这点大呀?”
惊呀之情,好象文青这点年纪这点小身板挺对不起他似的。
文青忍不住笑了,连台词都和前世的一样,虽然过去了很多年,文青对这个老师和他说的第一句话还是很深刻,因为这位,日后刚好就是她们的代数和几何老师,后来文青有一次考的不好,竟然班级倒数十几名,就是这名也才刚刚学校毕业的年轻老师,恨铁不成钢的拿着教课书宠溺的打着她的头,痛心疾首的教训她:“你是数学的市状元呀,竟然考不极格,你是想我失业么?下回不把名次搞上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你能不那么调皮么?能有点女孩子的样么?能好好学习么?”
当时的文青心想,看小老师急的,都用上排比句了。
不过,文青一直很感激这个英俊帅气的老师,要不是他后来对她的严格,她的成绩也不会再提升,那么,她大概也会象很多农村女孩一样,初中毕业早早回家,过几年嫁个条件相当的男人,在家相夫教子,在黄土地里刨食,再好些,也不过是进个南方的工厂打几年工罢了。
收回思绪,文青笑问:“左老师,陆海君是不是也和我分一个班?”
左老师一愣,他也就是这学期才来学校的,文青怎么会认识他呢?
“咦,你怎么知道我姓左?”
文青调皮眨了眨眼笑道:“我未卜先知呀,我不仅知道您姓左,还知道您是教一年级数学的,以后会是一位同学们都喜欢的好老师呢。”
左老师也只是师范学院刚刚毕业,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呢,听了文青的话,又是好笑又是高兴。但心中也升起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使命感,拿出二指弹弹了弹文青的小脑袋:“个小屁孩,我确实是教你们一年级数学课的,”,说着,拿起学生名单看起排班表来,“你说的那个陆海君同学,是和你一个班的,不过还没报到呢。咦,他的成绩,好象也不错。”
这样呀,文青有点失望,又想,他成绩当然不错了,以后可是您最喜欢的班里的尖子生。
吁了口气,反正一会儿总能见到的,文青笑着和老师告别,到了外面,学生已慢慢多起来,文俊要送文青去教室,被她拒绝了,开玩笑,曾经呆了三年的地方,她闭着眼都能找到。
90年代的小镇中学,还很简陋,三屋高的教学楼,从初一至初三依次往上排。学校四周围着两三米宽的一条护校河,没有围墙,外面便是大片的农田,一到春天,大片大片金黄的油菜花开的十分绚丽。
文青所在的一一班在一楼的最东边。未进教室,已听到阵阵笑闹声。有很多同学本就是小学的同班同学,又因年龄还小,倒不认生,一会儿就熟悉起来。
文青进了教室,看到那些太多在记忆中早就模糊的脸,心中感慨万分,又觉得十分亲切。微笑着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以前小学时一个班的李建国便跑了过来:“咦,文青,你这么点个子坐中间干嘛?我和你换位置吧。你坐这儿,上课时前面的人挡着,看不到的。”
文青见到李建国,也很高兴,他和他小学同班五年,关系不错,只是因两家虽然同村,可离的远了些,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没事,我就先坐这儿,反正一会儿班主任会重新按排位置的。”
李建国一想也是,文青成绩那么好,估计按排坐在前排没有问题的。两人说了几句话,别的同学也陆陆续续的进了教室,场面比开始时还要热闹,认识的相互抱团,不认识的也搭着话,谁都想在将要相处三年的新同学面前留些好印象。后来和文青有关系极好的孙悦,张梦,校长的女儿刘霏霏也都相继进了教室,只是现在大家还不认识,所以文青只是按耐着激动的心情,友好的朝她们笑了笑。
心不在焉的和李建国说着话,两眼却一直看着教室门口,可望眼欲穿,她想见到的人也没有来。
那个记忆中高高瘦瘦有着阳光一样温暖笑容的耀扬少年……
大概又过了一个小时,一名二十出头满脸雀斑胖胖的年轻女老师进了门,文青心想,果然还是她是一班的班主任。
说起这位女老师,姓刘,是校长的妹妹,刘霏霏的姑姑,高中毕来后来校任教,但她只是一名代课教师,可也就是这名代课教师,后来成了镇中学中最受学生和家长敬重的老师。也给一直被正规学院毕业的老师轻视和排挤的代课教师们争了气。
关于刘老师,真是说来话长。
一惯没有表情的脸,也和文青记忆中的一样,进了教室,见到吵嚷成一团的学生,不由皱了皱眉。
“同学们,都先坐下吧,别吵了,现在点一下名。”
声音严肃又清冷。教室中慢慢静了下来。
刘老师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神情,拿了名单正要念,教室门口传来了一个又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对不起,老师,我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