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吧?”无情重重在把茶杯放下:“你究竟在想什么?羽衣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才给了你这么一个机会,你竟然一点也不珍惜?”
“无情,”我狼狈地红了脸:“事情上,我真的很害怕~”
“怕?”无情显然没料到我迸出这样的答案,一时愣住,然后秀眉一扬:“笑话,以你的武功,哪里去不了,又有谁敢欺侮你?”
“不是的,”我苦笑:“这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靠武力可以解决的。”
“不用武力?”无情愣住:“用智谋?那咱们也不怕,我还没见过比你更聪明的女人。”
“无情,”我不看她,慢悠悠地说:“其实,我很怀疑,或许我根本就不适合结婚?”
“结婚?”
“呃,说错了,应该是不适合成家。”我慌忙改口。
“哦,为什么?”
“我还是喜欢做个单身贵族,”我坦然相告:“或许是小时候孤单惯了,又或者是习惯了独来独往,再不就是手里造了太多的杀孽,总觉得家人是个负担,我喜欢自由自在,不想有太多牵挂。”
“哪这么多适合不适合?”无情迷糊地看着我:“最重要的是你跟平南在一起开不开心。至于家人,喜欢的多来往,不喜欢就不理好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她说得可真轻松。
“别的人可以不理,他的父母呢,难道也不来往?”
“有什么问题?”无情反驳:“反正你们不住在一起,再说,你是公主,谁敢多说一句话?”
我沉默。
难道,真的是我想得太多?还是我这人真的心理有问题?
为什么大家都认为很简单很自然的事情,我却无法接受?
“算了,有时间想这些,不如想想看,怎么把毒医给找出来吧。”无情拍了拍我的手,换了话题。
“毒医?”我皱眉,很快从脑子里调出他的档案:“传说中那个最神秘,最冷血,最无情的毒谷神医,毒尊慕容九歌的关门弟子?”
“嗯。”无情点了点头。
“你有他的线索?”我很惊讶。
毒医是江湖乞今为止最大的迷团之一。
听说他能制世上最强烈的毒,比唐门的毒更厉害十倍,却从未使过毒。听说他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江湖上却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不是他多神秘,而是他从不出手救人!
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制了毒不用,学了医也不用,那他干嘛要学?
而我更搞不懂的是那些江湖人。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可他们偏偏趋之若鹜,捧着黄金哭着喊着去追逐一个也许完全是个骗局的子虚乌有的神话。
“没有。”无情摇了摇头:“所以,我来找你商量,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你真的相信江湖上有这个人?”我蹙眉。
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
反正,我是很怀疑这个人的存在滴。
感觉,这个事情很不真实。
江湖上人成名本来的确没什么道理。
也许你几十年都默默无闻,但一旦战胜一个强有力的对手,第二天立刻红遍天下。
就象一个演员,跑了一辈子龙套,突然一个偶然的机会,客串了一个角色,然后红了,家喻户晓了。
但是,那至少也要有一个很明显的战例摆在那里。
别人在提起这个人时,可以说:“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某人在某地战胜了某人,那一战,如何如何……”
但是,一个完全没有任何事迹的人,莫名其妙蹿红了,又不是在网络时代,这不是太诡异了吗?
所以,直觉上我是不太相信有这个人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有,他也不过是一个神棍,撒一个弥天大谎,欺骗世人。
“为什么不?”无情反问:“既然大家都认为他存在,那我们为什么不替羽衣抱着一丝希望?”
“你说得对。”我看了她良久,终于缓缓点头:“我我明天就出府去找,为了羽衣,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机会也要去试试。”
原来,大家之所以相信有毒医,其实不过是在替自己保留着一个希望。
就象将死的人,相信有天堂。
好吧,为了羽衣不那么早去天堂,我明天就出府,说不定瞎猫遇上死耗子,给我撞上那个神棍?
“不用,你去求一下你相公吧。”无情呶了呶嘴。
“平南?找他干嘛?”我不悦地蹙起眉毛。
“他不是跟萧云谦熟?咱们利用一下刑部的关系网,双管齐下,到时全国的衙役帮咱们找,比你一个人出去瞎晃悠,不知强几百倍。”无情用一种看白痴的眼光看我,淡淡地下结论:“无敌,你变笨了!”
她说得有理,不过,那也不是非求平南不可。
“何必找他?云谦现在是我七哥,我直接去他府上就是了。”我撇嘴,不肯认错。
无情看着我,微微一笑又换了话题:“我听说,靖南王府来了位娇客?”
“娇客?”我先是纳闷,继而恍然:“你说唐糖?你怎么知道?她很有名吗?”
“她没什么名气,不过她老爹很有名气。”无情抱着胸一副:你没救了!的表情看着我。
“她老爹谁啊?”我发现自己快变鹦鹉了,只能机械地重复无情的话。
“唐门掌门,鬼王唐桀。”无情轻启朱唇淡淡地吐出八个字。
“嘎?”我吓了一跳,想不到那么天真又娇憨的小姑娘,竟然是从毒虫毒草堆里爬出来的?
“听说唐夫人怀她的时候遇到仇人追杀,被击了一掌,受了严重的内伤,不足八个月就产下了她,没过久就死了。所以,她从小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无情淡漠地陈述。
“这么说,平南是唐老掌门的徒弟?”我喃喃地低语。
难怪他对毒药有那么深的见解。
“他又不姓唐,应该不是。”无情很冷静地分析。
“她叫平南师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无情摇了摇头:“不过,唐门的武功和毒功按惯例都是不外传的。”她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我一眼,道:“当然,如果当他是自己人,那就另当别论。”
想到糖糖对平南的亲密,我忽地陷入沉默。
如果,唐桀把平南当成自己未来的女婿呢?
那么平南就不算外人了吧?
而平南对毒药方面深厚的造诣,不也就得到很好的解释了?
“或许吧。”我神色平淡,心里掠过一丝酸涩:“不过,这跟找毒医有什么关系?”
这些事情,平南从没对我提过只言半语——可能,他认为没有必要跟我说这些?
当然,我也从没问过。
我本来以为只要相爱就够了,身份地位,过往情感,金钱外表……通通都不重要。
现在看来,显然恋人之间只有感情,还远远不够。
我对平南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
“听说唐桀跟毒尊慕容九歌相交莫逆,沈平南如果真是他的弟子的话,或许真的认识那个毒医也说不定。”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套平南的话?”我终于明白,她绕这么大的圈子,是为了什么?
无情叹了口气:“但愿那个传说中的毒医是存在的。”
她很少叹气,这一叹气,弄得我心情沉重极了。
“即使存在,也不见得会救羽衣吧?”我忍不住消极起来:“不是说他没出手救过人?”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羽衣这病放现代没啥大不了。估计也就是深度缺氧,加失血过多,只要当时没死,抢救及时,输血加高压氧仓一放,估计没啥大问题。
可惜,古代医术落后,设备也差,这才耽搁了。
“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无情摇了摇头,站起来:“好了,我先回去了,等你的好消息。”
好消息?
我只怕辜负了她的希望。
“对了,你别告诉师傅,这事我没跟他商量。”无情走到窗前,忽地回过头,郑重地交待。
“好,我知道了。”
目送无情消失在夜色之中,我站到窗前,用额头抵住窗棂,一下一下地撞。
现在怎么办?难道真的去求平南?
呜呜,我拉不下这个脸!
可是,不去,羽衣怎么办?
我的面子总比不过她的命重要吧?
“你干嘛?”可凤听到声音走进来一瞧,乐了:“别拿窗户撒气啊!要撞索性出去撞外面的玉栏杆得了,那个结实,不容易撞坏!”
“坏丫头,居然消遣我?”我怒,蹿过去,掐着她就是一顿挠。
“好小娅,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可凤咯咯笑着软倒在我怀里,向我讨饶。
“哎~”放开可凤,我瘫倒在床上,又陷入了苦闷中。
“怎么了?”可凤翻过来,整理了一下头发,问。
经不住她的盘问,我把事情吭吭哧哧地告诉了她,末了我哀叹:“可凤,你说老天是不是不长眼啊?明知道我最恨求人,偏偏让我去求那个混蛋?”
“活该!”可凤笑眯眯地下结论。
“可凤!”我大发娇嗔。
她到底是不是我朋友啊?不帮我就算了,居然还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