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何时已停了。
景颜负手立于殿前,身上原本淋湿的衣物早已被冷风吹得半干,丝丝寒意渗入肌肤,直达心肺,他却毫无所觉。
刚刚打发走了那些前来做说客的群臣,他只觉得疲累。
不论是羽妃亦或是贵妃,其身后所代表的势力都是庞大的。
王孝杰手中掌握兵权,拥兵自重,而赫连清则是三朝,其势力早已遍布朝野,根深蒂固,当初他扶持越王景钰,若不是因为王孝杰中途改变立场,那一场宫变之后,登上帝位的怕就是景钰了。
双方他都不能轻易判下罪责。
如今,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借力打力,二虎相斗必有一伤。然而,他虽静观其变,却也不能走错一步。
错一步,将满盘皆输。
更何况,这次差一点就搭上了虹月的性命?若是沈初晚到了一步,后果不堪想像。
心口蓦地窜上一阵剧烈的疼痛,他不由微蹙了下眉峰,脸色也随之苍白了几分。
“皇上――”身后忽然传来了林诚的声音。
“进来。”这一开口,景颜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已带着几分沙哑。
门开了,寒风随之扑进,也带来了一阵浓郁的药味。
景颜的眉峰微蹙。
“皇上,快把药喝了吧。”林诚小心翼翼地将药端到了他的面前,“您昨日就没有准时喝药了。”
他接过药,一口饮尽。
“皇――”林诚原想叫他别喝太急,但为时已晚。药碗早已见空。
“羽妃怎么样了?”
“回皇上,沉香殿那厢传来话,沈大夫开了安神药给娘娘服了,现在一切安好,已经睡下了。”
“嗯。”景颜轻点了点头,顿了一下,又问,“林诚,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虽然没头没尾,但林诚却很明白皇帝在问什么。
“奴才以为,此事不可操之过急。”林诚顿了下,看了景颜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旦说无妨。”
林诚道:“那奴才便直言了。一则,皇上刚刚登基,势力未稳,以王孝杰将军如今在朝中的权势,皇上若是得罪了他,怕是后果堪余。二则,以贵妃娘娘的聪慧,她断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出这么明显的动作来,前往御膳房拿膳食,众目睽睽之下投毒,岂不是直接将自己送往火坑吗?”
景颜笑了,“林诚,朕让你呆在身边这么多年,就说明朕并没有看错人。”
林诚弯了弯腰,“皇上过奖了。奴才所说的这一切,皇上怕是心中早有数了。”
景颜没有回答,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刑律司那里可有消息传来?”
“回皇上,刑律司传来消息,无论他们如何逼问昔儿,如何严刑拷打,昔儿只有一句话。说是王贵妃指使。”
景颜微微一扬唇角,“这个昔儿跟着王贵妃有多久了?”
“昔儿八岁就跟在王贵妃身边,从小一起长大。已有近十年的时间。”
“十年了吗?这步棋子,果然妙绝。”景颜低低说了一句。
林诚没听清,“皇上,您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景颜摇首,“朕心中已有定夺。”微微顿了下,他看了眼外面渐渐放晴的天色,“摆驾沉香殿。”
然而,他才刚刚迈出步伐,眼前蓦地一阵晕眩。
“皇上――”林诚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触手却是一片骇人的滚烫。
“皇上,您发热了吗?”林诚担心地往景颜额际一探,果然一片高温。肯定是昨夜淋了雨的关系。
“奴才这就去叫御医――”
林诚正要开口唤人,却被景颜阻止。
“朕没事。”景颜微合双目,勉力抵住晕眩,“朕只要歇歇就好。”
“可是――”林诚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然后扶着景颜坐下,见景颜面色还是很苍白,不禁担忧万分。
片刻,景颜缓缓睁开眼睛,重瞳之中还是带着浓重的倦意,“朕暂时先不去沉香殿了,林诚,你替朕传召沈初过来。”
“奴才遵旨。”林诚这才松了口气,领命退下。
景颜重新合上双目,静等着那阵晕眩过去。
似乎……比自己预计的还要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