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虹月沉默了。
景颜深吸了口气,又厉声问:“你就不怕朕来不及吗?”
赫连虹月别过了脸,淡淡地道:“若皇上真的抢救臣妾不及,那也是臣妾的命。”话才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可说出去的话,已无法收回。
景颜心口一痛,只觉淡淡的血腥涌上了喉间,他凄恻一笑,强自将那腥气压了下去,“是啊,朕说过,绝不会让你死的。”微微一顿,他又道,“不过,这一次,你要谢的人,是沈初,而不是朕。”
赫连虹月终于睁开了眼睛,“沈大夫?”
这时,林诚在殿外低声道:“启禀皇上,沈大夫带到。”
“让他进来吧。”景颜站起了身。
赫连虹月看着景颜疲倦的侧脸,她极力地想忽略,但心头依旧微微疼痛着。
“参见皇上。”沈初走了进来,正欲行礼,却被景颜阻拦,“给羽妃看病要紧,这些礼仪就免了。”
“是。”沈初点了点头,走至床塌前,隔着纱账为赫连虹月细细诊脉。
四下里寂然无声,只有他们三个人此起彼伏的浅浅呼吸声。
“娘娘的毒已经清了,只需休养一段时日,便可痊愈。”
沈初的话,让一旁的景颜安了心,他正欲开口对赫连虹月说些什么,却听殿外的林诚唤道:“启禀皇上,林学士等人在御书房候着,说有要事求见。”
“嗯,朕知道了。”
景颜看了赫连虹月一眼,“爱妃就好生歇息吧。朕事情处理完了再来看你。”
赫连虹月轻轻点了点头,“谢皇上。”
景颜看了她一眼,便走出了殿门,林诚连忙凑上,正欲递件披风给他,却不小心摸到他的衣物一片潮湿冰冷,这才想起,昨夜景颜回殿时,一身淋湿,还未及换下衣物,就听闻天牢里羽妃出事。
这一耽搁,便是一晚过去了。
“皇上,还是先去换件衣衫吧?”林诚担忧地看着景颜苍白的脸,低声道。
景颜摇头,然后抬眼看了看天际。
天,已经亮了。
“摆驾御书房。”
景颜已经走了。
沉香殿里的一干宫女太监都守在殿外候着。
赫连虹月静静地躺在床上,忽然觉得心生倦意。她刚才并不想那样伤他,可话到了嘴边,还是把不该说的,都说了。
“娘娘,是否还有哪里不适?”沈初淡淡地问。
赫连虹月摇头,“没有。只是有些倦了。”
透过纱账,沈初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娘娘故意吃下那些有毒的食物,其实是为了皇上吧?”
这句话,让赫连虹月一怔。
“容心曾说过,娘娘在喝那翡翠白玉汤之前,曾把汤水洒在了手上,而草民刚才也看到了,娘娘的手上那枚银戒指已然泛黑。以娘娘的聪明才智,应该早就看出端倪才对。”沈初微微一笑,“娘娘有心想出那牢笼,但路已死,又思及皇上现在皇位未稳,若为了娘娘闹出一个万一,后果堪余,所以,便赌了一把,想置之死地而后生。”
赫连虹月看着沈初,眼中露出了讶异之色。
沈初见她不否认,又轻叹了口气,“娘娘玲珑心思,草民佩服。这步棋走得实是既险且妙。险的是,此毒剧毒无比,若是晚一步,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娘娘。妙的是,若是娘娘得救,皇上一旦彻查下毒之事,娘娘违抗圣旨的事,就有机会挽救;若是万一不幸,娘娘没有得救,那么,娘娘想拉下水的人,也会一并拉下了,也许还会为皇上除了一心头大患。这样,就算真的来不及施救,也是值得了。只是,到时伤心的,怕只有皇上一人了。”
“沈大夫果然不同寻常大夫。”赫连虹月也笑了,故意忽略了沈初最后一句话,“你虽身不在庙堂,却心在庙堂。”她一句点出了沈初暗藏的野心。
沈初又是淡淡一笑,“一名大夫纵使他医术再高,一生能救治数百甚至数千人的命,已是极限。但当这名大夫手中有了权势,那么,他能救得,又何止是百倍千倍?”
赫连虹月强撑着坐了起来,唇角虽带着笑,但眸光却带着几分犀利,“原来沈大夫心中早有大志,所以,方能如此迅速地救下本宫。”
沈初抬头看着赫连虹月,“若是草民说,刚好撞见了一些不该撞见的事,于是尾随救下了娘娘,娘娘可信?”
原本在这具温文尔雅的皮囊之下,竟藏着这样一颗让人摸不透的心吗?
赫连虹月笑了。
虽然有些意外,却并不反感。
暂且先不管沈初的话是真是假,他救下了她的命却是事实。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理想和目标。而沈初也只是朝着自己的目标迈近而已。
这样的人,也许可以留为己用。
又也许……可以助景颜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