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鸳鸯引着王夫人进来，贾母打住了话头，扫了眼王夫人，旋即看向湘云，眼里深不见底，“云丫头你今日跟着你林姐姐住吧，鸳鸯，你去告诉凤丫头一声，让她去安排。你宝姐姐这几日也被闹得累了，你就别去扰她休息了。”
湘云低了头，应了，对着进来的王夫人行了礼就跟着鸳鸯出去，心下惴惴不安。
王夫人只是满脸菩萨似的向湘云点了点头，看着她离去。
贾母端起适才鸳鸯给她沏的老君眉，只是专心看着茶叶沉浮。贾母极爱老君眉，尤其爱那冲泡了三四次的茶水，这也是老君眉的一大特点，越到最后越透着清雅。
王夫人见贾母迟迟不发话，也只得恭着身子站着。
约莫一盏茶功夫后，贾母才缓缓开口道，“你如今还是不死心？”语气平缓，却字字透着威严，听得王夫人背上紧了一紧。
正斟酌如何答话，却听贾母又道，“看来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也罢，既然如此，不妨就任了你的性子，否则你无从得知其中的利害，且让你自己碰壁。”语气仍是波澜不惊，只是王夫人和贾母处了几十年来，知道越是如此越说明贾母是真的气了自己。
“老太太，媳妇不是要违背您的心意，也知道您是想护着娘娘的意思。只是每每娘娘捎信来，虽很少说在宫里受到的苦，但媳妇却深知她是不想让媳妇和老太太挂念她。娘娘愈是如此，愈让我吃睡不安。这次明明是个机会，却半路杀出程咬金，让媳妇如何能坐视不管？老太太，娘娘从小长在您身边，您一手教养她走到今日这一步，您就当再扶她一步吧。”说到最后，已经语带哽咽。
贾母目光却冷了下来，“从来你就是个好强的性子，自认为是为了他们好，可只有你自己知道你不过是为自己争罢了。也是我的过错，当日你未嫁过来之时，原听人家说最是温柔沉静、与世无争的，我也就做主为政儿聘下了你。只是没想你到了这府里，反而逐渐转了性子，或者，是这府里入不得你的眼。”想起往事，贾母深深叹了口气。当日老太爷仍在，府里也不如现在这般分崩离析，人人都打着自己的算盘，自己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挨到了现在。只是如今到了现在的时刻，处处都是危险，偏偏自己这二媳妇一门心思往死胡同里闯。
王夫人听得心里惶恐，只是道，“老太太这话媳妇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贾母冷哼一声，“你不敢当？你不敢当却做出那些事时没有一丝犹豫和愧疚！我且问你，当年那事终是不能让你醒悟？珠儿那孩子是怎么死的，你难道忘得一干二净？那可是你的亲生儿子！”
王夫人一时说不话来，最终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那是媳妇的亲生儿子，媳妇自是贴心贴肺地疼他……”
贾母没听完就一下子怒从心起，颤抖着站起身来，“你……你那是疼他？你那是逼他！你心疼他，可是你更心疼你自己的面子！要不是你把他逼得那么着，他怎么会年纪轻轻地就……”
王夫人忙上前要搀贾母，贾母却气得发抖地甩开了她的手。
“如今我偏疼宝玉，也是想着当日和珠儿的缘分不够，这孩子也是个讨人疼的性子，不妨就让他自在些长大，更何况这孩子性情是好的，端坐不出那有违人伦的事情来！”
王夫人蓦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泪水，凄楚地看向贾母，“媳妇何尝不明白老太太的心。媳妇也是想在宝玉身上补偿当日对珠儿的严苛，老爷训他、打他，媳妇从来都是拦在前面，不舍得让他受一点委屈。这点，老太太是看在眼里的。”
贾母慢慢坐了下去，老泪纵横，“你护着宝玉，怕老爷打他，我都知道。只是过去的那些事，你再想挽回也不能够了。元丫头在我跟前养了那么多年，我疼她的心不比你少半分！可是，以她的性子，当日进宫就是个错误！也罢，不提当日之事。只说现在，你扪心自问，你是为了她着想更多，还是想要自己面上有光？那宝丫头是你嫡亲的外甥女，你尚且不知顾惜，一味为自己打算，这就不是你身为姨母可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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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夫人走后，宝钗静静站了很久，直到觉得腿有些酸了，头也被风吹得脑壳生疼，这才醒过神来。
却恰好看到望月几个丫头已经走了过来，也就默默地任着她们陪着自己回了梨香院。
望月几个一路见宝钗懒怠说话，也就都默默的。
进了梨香院，望月才低声道，“姑娘，太太在姑娘房里等姑娘呢。”
宝钗仿佛刚恍过神来，“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一会儿我要沐浴一下，你们先去准备热水。”
准备热水自然用不了这么多人，只是望月几个都点了头去了。
宝钗进了内室，就见薛姨妈坐在炕上，仿佛在想着心事，见宝钗回来，也只是懒懒道，“回来了？坐到我这边来吧。”
宝钗依言坐过去拉了薛姨妈的手，一阵凉意传到宝钗的手上，不禁心下一愣怔，忙忙道，“妈手怎么这么凉？”说着就要喊同喜去找大夫来看看，却被薛姨妈拦下了。
“我无事，你且坐着，听我说。”薛姨妈话里透着无限疲惫。
宝钗面上更添了乖巧，“女儿听着呢，您说。”
薛姨妈抚了抚宝钗鬓上的头发，眼里满是怜惜，“你若是在这府里过的不痛快，咱们就出去住。京里还有几处当年置办的房子，收拾收拾也用不了几天。”
宝钗心下诧异，想起白天云楼说起的薛姨妈收拾箱笼的事情，“怎么突然要出府住？是太太那里说了些什么？”
薛姨妈叹口气，“她没说什么。是你哥哥又落下话柄了。”
宝钗心下担心，“哥哥？哥哥他又惹什么祸了？”
“当日瞒下那祸事的是你贾府姨丈提拔起来的官吏，好像叫什么贾雨村。姨太太说前日那人被参了，要问罪，不免会查出当年的案子来。听姨太太话里话外的意思，似是不准备深管，还有些怕被牵累影响了贾府声誉的意思。”
“所以您就准备搬出贾府？”
薛姨妈无力地点了点头。
明天又是周一了，终于发上来了，大家早点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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