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见贾母并没有接话的意思,心里哂然,面上却不免又恭敬了几分,“原是老爷下了衙要来给老太太请安的,偏又被吏部的几位大人请去,恐是掌灯时分才能回府,老爷特特让我来向老太太告罪。”
贾母面上也多了几分笑意,“倒是辛苦他了,原是不爱这些官场应酬,偏偏没逃得过。等他回来,你告诉你老爷,就说是我的话,朝堂上的事情已是够他烦心的了,内宅的这些琐事自是有我呢,别让他劳心在这上面。”
王夫人听着更觉得剌心,只是顾左右而言他,笑着问道,“老祖宗今日带着几位姑娘在忠顺王府热闹地可好?老王妃安好?”
贾母看了她一眼,语气又平和了许多,“好,忠顺王府人口简单,世子和世子妃看上去也是有担当的,自是很好。府里只郡主一个女孩家,不免冷清了些,老王妃很是羡慕我有一群贴心的孙女儿呢。”
王夫人奉承地笑道,“老祖宗自是福禄双全,连老王妃都要羡慕的”
贾母却不多言,末了答了句,“也是托你们福。心都让你们操了,我自是去享受这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了。”
王夫人讪讪地道了句,“老祖宗严重了,原是分内应当的。”看贾母闭了眼睛,似是又要睡下,趁机退了出来。
走到外间,见鸳鸯迎面进来,悄悄道,“老太太恐是累了一天了,又有了睡意,你且去照看着吧。”
鸳鸯笑着应了是,挑了帘子进去服侍。
王夫人出了贾母院子,心里不免一阵气闷,侍立在外面的彩霞忙紧走几步赶上去,见王夫人面上不快,也不多话,静静垂着头安心陪着王夫人往太太院子里走。
迎面偏遇到跟着宝玉的袭人前来给王夫人请安,彩霞看了王夫人的神色,引了袭人去了西厢房。
等了一会儿,王夫人才进来,见袭人神情镇定,也略略安了心,让袭人坐在脚踏上才道,“我的儿,可是宝玉那边有什么不妥帖?”
袭人忙笑道,“太太放心,二爷那里一切都好。原是我自己的粗浅的见识罢了,只不知该不该说与太太知晓。”
“你且说来,我自会分辨。我的儿,日后回话不用这么生分,满府里我不信你还能信谁去?你帮我好生看着宝玉,让他好生读书,不要惹的他父亲生气,就是你大功一件保得住他就是保了我。你且怎么想就怎么说来。”
袭人忙起身听了,末了福了一礼,“原是太太慈善,袭人自当尽全力听太太吩咐。”
王夫人慢慢摆了摆手,“你且说吧,你的心,我自是都知道的。”
袭人束了手,压低了声音道,“二爷平日下了学都是要去寻林姑娘说会儿话才歇下的,”说到这里顿了顿,觑了眼王夫人面色有些不虞,才继续说道,“今日原是林姑娘和云姑娘去了忠顺王府,二爷回来了见她们还未回府,就去了林姑娘房里等她。”
王夫人已是沉了脸,“怎么偏偏往一个姑娘房里去?怎就引的她这样?”
袭人低垂了眼皮,“原是说也说了,劝也劝了,还引得二爷生了气,闹了一场,却也还是该怎样还怎样。说起来,也是二爷和林姑娘自小的情分在,自是与别的姊妹不同寻常罢了。这也难怪,二爷原就是最重姊妹间打小的情谊,待林姑娘与别的姑娘不同,也是有的。”
王夫人冷了眼,也不说话。
袭人忙继续道,“只是今日却不知紫鹃跟二爷说了什么话去,二爷没等林姑娘回府就自回房歇下,好像生了谁的气似的。麝月几个要去劝,二爷也不理。晴雯哄了二爷几句,竟也没被二爷待见。倒是古怪了。”
王夫人的眉头蹙了又蹙,“紫鹃那丫头平日里看着不言不语,却不想竟也是个不省事的。你们房里那些丫头也是轻佻惯了的,平日里你若是管不了她们,且报与我知道,自会让她们从此消停,不去装那些狐媚子,没得玷污了宝玉。”
袭人慌到,“我原是没胆气的,说她们几句也有二爷护着,最后没得落了一身不是。二爷如今已是疑心是我跟太太说了些什么,才得了太太的眷顾。倒是让我更不敢深管了,却也是我太无能了,辜负了太太的心。”
王夫人面露不满,“你且也别只想着宝玉生不生你的气,要自立住了脚才成。那几个狐媚子且不着急收拾,过了这段日子,且有她们各自的命。我且问你,林姑娘她们回来后,宝玉可又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袭人正要说话,却听外面彩霞的声音响了起来,“老爷回来了,太太去西厢房理事,奴婢去报与太太知道。”
一语未落,却听赵姨娘的声音道,“别劳烦太太了,还是我来侍候老爷梳洗吧。太太理家平日里已是辛苦了。”
却没听到贾政言语,听着脚步声,是去了书房。
袭人见王夫人面上不好看,也不敢再说,忙不迭告了辞,道是要去看宝玉睡下了没有,怕回去晚了,惹得他生了疑心。
王夫人自让她回去了。
出了西厢房就见彩霞低着头站着,王夫人不免心中有气,走到彩霞面前才道,“怎么赵姨娘这个时候出来了?难不成她是在这个院子里安插了谁不成?”
这话说的彩霞身子一抖,忙道,“奴婢不知。”
王夫人也不答言,抬脚往书房走去,彩霞忙忙跟在后面。
进了挨着东厢房的书房却听里面赵姨娘正要帮贾政换去外面的长袍,还隐隐听见里面说了句,晚上如何歇着的话,王夫人面上变了变才走进去,面上很是和煦,“老爷回来了。”
贾政见王夫人来了,也不顾赵姨娘一脸的期待,挥手让她下去了。
赵姨娘欲要说什么,瞥见王夫人一脸的淡然,心里一动,也就抖抖索索地下去了。
“老太太怎么说?”贾政眼里带着疲色。
“能如何说?不过说知道了。”
“那件事可同意了?”贾政的语气里透着犹疑。
“今日我没敢再提那事,怕又惹了老太太,恐是还得老爷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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