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寒霜威,滔滔玄武湖中水。宿雁落于寒芦深处早已哀。楼前郁郁中杂黄的树丛,南窗映着楚霞,沙洁罗将东阁门打开了。菊馥兰芬,不乱清风,缕缕轻烟横丝路。玄武湖上如梦如画,画中风情皆幽幽暗显。
“李巍,你在想什么呢?”沙洁罗蓗蓉缓步,看着李巍露出的牙齿,眼睛中闪过狡黠,幽情妩媚,却露出似妾狼牙。
李巍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身体忽感轻飘,心中却道道:“这女人果然不能宠着她,否则真是红颜祸水。这蓗蓉缓步,却有‘看君龙齿,似妾狼牙’的潜质,料想昔rì周幽王也是如此吧。”淡淡道:“我在想五典三坟呢~”
“五典三坟?”沙洁罗好奇地看着李巍。
李巍叹道:“古往今来,每个隐者除了手持《周易》一卷,隐退江山之外,烟云竹树消遣一生。还期待什么呢?”
沙洁罗笑道:“所以说你的厌世哲学依然进行着吗?”
李巍道:“世上每个人都是这样,我只是其中一个罢了。试问这天下能忘情的人有多少,我的厌世哲学,反而是一种普遍的现象。”
沙洁罗道:“你是想隐退,过着闲适幽静的生活吗?”沙洁罗不禁想入云溪身处,自己和他过着远离世俗的生活。
李巍摇头,道:“我是想听从元绪的话,加强自己的实力。想晋代陶潜那等真正的隐士尚且无法超脱,我何必自嘲过甚呢?若我执意避世,处世太洁,反而不好。至人藏辉,但虽能做到。我反不如闹中取静,乱中得心安理得。”
“你打算怎么办?”沙洁罗投入李巍怀中,嘴边依旧挂着笑容。
李巍无奈地抱紧沙洁罗,他知道自己的处境真的是英雄心灰意冷之时,不往温柔乡往哪里呢?莞尔笑道:“五典是少昊、颛瑞、高辛、唐、虞五帝之书,但三坟却是另有一面。”搂住沙洁罗,李巍让这份安静掩饰掉自己的伤感,道:“三坟所指:伏羲本山坟作易曰连山,神农本气坟作易曰归藏,黄帝本形坟作易曰乾坤。但九州文化区域xìng歧视太多,三皇五帝是谁大多又不一致。但既然三坟是这样,必定有一定的道理。”
“你打算怎样?”沙洁罗道。
李巍道:“我打算开发自己的上中下丹田,拥有足够的实力拔出昭晰剑。”
忽然,大鳌元绪冒出了玄武湖,向李巍传音道:“小子,算你知道修炼了。不过,恐怕你没有那么多时间来修炼了。斩蛇赤霄剑不rì便会从徐州飞shè而出。”大鳌元绪说完,随即潜入水中。
“你怎么了?”沙洁罗问道。
李巍微笑道:“还记得送我们出地狱的那个双鸠老人吗?”
沙洁罗疑惑道:“你要回地狱?”
李巍摇头道:“不。我是说我们两个就好像双鸠一样,我们都是至毒的,公鸠在yīn天会驱逐自己的妻子,天晴时则会呼唤自己的妻子。我想,我们也应该分隔一段时间了。”
沙洁罗脸sè变得一冷,随即想到:“他说双鸠至毒,yīn天相隔,天晴相聚,难道他又要出去了吗?他为什么不让我和他共患难呢?”沙洁罗搂住李巍的脖子,眼眶红了,坚决道:“李巍,我沙洁罗难道是那种独自苟活的女子吗?”
李巍低头叹道:“洁罗,曾经有女子这样对我说过,男人要保护好自己的女人。我不想你参与我的纷争。我怕你出事!”
沙洁罗轻轻笑道:“这是你不想背负骂名呢,还是你对于我的溺爱?”
李巍叹了一口气,笑道:“洁罗,你知道吗?每个男人无论如何都会被世界所指责,你要我怎么办?”
沙洁罗笑道:“强者见笑,弱者见侮,是特立独行,还是不是特立独行呢?”
李巍会心一笑,心知这些时rì以沙洁罗媲美太仙级的神识,区区万卷书不在话下。两人之间必然有了很多可聊的话题。道:“每个人都不一样,所以你要跟我来的话,就不要后悔!”
“现在,我还能后悔吗?”沙洁罗羞涩不已,声音渐如细嗡。
双鸠之爱,yīn雨时节公鸠驱逐鸠妇,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什么?但天晴之rì唤归鸠妇,又是为了什么?在对立的统一中,黑的被说成白的,白的被说成黑的,究竟是你们坏,还是他们坏?也许,人是万物之灵,却是最俗气的东西。
鱼游荷叶池,鹭立白沙滩。柯叶渐落于衰草之中,树枝枝干倏尔因秋天干枯毛豪。唯独衰柳耐得住秋天寒冷,遮绿成yīn。
李沙二人东北而上江都,历过绿杨城郭的扬州,在江都西北的雷塘驻留一番,悼念了一番隋炀帝。
玉钩斜中,李巍看着随意而埋的隋炀帝的归宿,想起这玉钩斜中所葬宫女。记起昔rì在这里的幻梦。想到隋炀帝一生最大的悲哀,心中不禁叹道:“设想英雄垂暮rì,不往温柔往何乡?小英,看来我们这些人除了温柔乡之中,自欺欺人的自嘲惯xìng之外,恐怕在没有什么比得过我们心中的伤心的!”
李巍退出玉钩斜,与沙洁罗再次乘船北上。最终来到了南兰陵。
徐州处地,江水流长,环绕青山。二人四处游景赏玩,花了七天才到达徐州丰县。到时已经海蟾轮满,澄明如白玉之盘。
寒竹打霜,冰缀蔷薇枝头,代替了谢尽的野蔷薇。时逢战乱,树杪旌旗如练横,北起的蔷薇河,几丝杨柳残烟肃杀风,千点军帐烟火冷寂月。此时徐州无异于虎穴龙渊。山东、河南、江苏、湖南、湖北,凡是有蔷薇花的地方都已经乱成一片。长江水系的紫微花,也越开越盛,河北山东的旱灾也越来越严重,家破芒消之人越来越多。
二人兴致所致,前往蔷薇河源头游玩一番。次rì清晨,丰县城开。丰县乃是汉高祖刘邦故地,时逢乱世,寻根溯源的人就比较多。丰县也被占据。城上竖起的旗帜并不是先秦的那种大纛,没有象形纹,只有一个大字。丰县城外,到处是连绵青田,使人息调畅,神清气爽。
交税入城后,丰县城中的民风,更让二人舒心。
天凉风清,两排房屋门前起炊烟。房子低矮有槛,暗合聚财之象。粉墙乌瓦,木门石阶。
在二人奔走于情感纠葛之后,心中不由宁静,彼此生出在此老此一生,平淡清闲一世的想法。
二人相视苦笑,以沙洁罗的绝世面容,李巍倒是能够无情无义,不去管那责任。但是时逢乱局,疯狗遍处,岂有安身之所?
两人遂在城中觅得一家干净雅致的客栈,要了一间上房。沙洁罗进了房间,第一件事便是打开南窗东门,欣赏城中景sè。看着来往之人,沙洁罗脸上闪过忧伤之sè,喃喃道:“在天竺,女子若是在街上出现,怕是没这般悠闲自在。或许某个拐角就被虏获,被玷污。还不如在田间地头种地,夜晚回家做饭洗衣。那有女子上街买菜的事情?这些都是男子才有的资格。”
李巍从后抱住沙洁罗道:“记住,那些已经过去了。你现在是在九州。有些事情是需要时间来改变的。无论是天竺也好,九州也罢。在强大的改革家如小英这等皇帝也只能心灰意冷,饮恨而终。”
沙洁罗回过头静静地瞧他半响后,脸际若芙蓉绽放,轻轻道:“我不会再自卑地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奴隶了。你尊重我,爱我,我都是知道的。但你也不要常常陷入你的厌世哲学之中。毕竟,你还有我。”
“对!我还有你!”李巍抱紧了沙洁罗,眼中充满平静祥和,竟然似一个孩子般的喜悦。
沙洁罗笑道:“那大鳌元绪说那刘邦的斩蛇赤霄剑不久就要在丰县出世。我们必须将剑夺到。”
李巍淡淡道:“我答应了十二长人,自然会将斩蛇赤霄剑找到。然后,以九枝青玉九枝灯和赤霄剑引出十二小铜人。”从沙洁罗侧脸看着,如海棠娇媚的颜貌,露出桃红的双颊,纤细狭长的柳眉,不知看向何处的黄sè琥珀钻石般的眼睛。搂紧一分她的腰肢,顿觉好比杨柳软,双手按捺不住若尝若却地抚摸着。
沙洁罗呢喃轻忽,檀口娇抿,笑道:“你啊~就是那么地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你本来可以拒绝的。但你却总是沉默,但又在暗中独自帮助别人。你是心肠太好还是怎的,也许当初就是这一点让我们牢牢绑在了一块了吧~”
李巍哀声一叹,无可奈何地苦笑着:“我是多情还是无情?但估计当初你遇到我时应该是把我当做是个疯子或是个傻子吧?”
沙洁罗莞尔,扑哧一笑道:“你啊~总是能惹起人的好奇心,却是总让人猜不透你的心思,
看似对别人的事漠不关心,特立独行。却总能在别人最需要的时候做出最有用的举措。我当初既想控制你帮助我完成复仇计划,但我却又无奈地发现你这个人完全是那种dú lìxìng超强的人。”
李巍点头道:“这便是我的厌世哲学,想要超脱却又无法超脱。但谁又能超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