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近尸首正想翻验,身后却传来那晏耘之的声音。
“慢着,尸体秽污,还是由我来动手。”
说罢,他便将我推至一旁,从怀中取出方白色绢帕裹于手上,将尸首扳正,上下左右的察验了一番,看似颇为仔细。
有人代劳,我乐得袖手旁观,反正验与不验,结果我一眼便知,自己的手段当然自己最清楚。
晏耘之查看许久,并无发现,只得罢手,吩咐随从将尸首送回大理寺再说,然后转身过来对我笑了笑。
“这位如何称呼?”
“我叫守易。”
“守侍卫,你也精通仵作之术?”
“不是很懂。”我真是不懂,只是吃多了有点经验。
“想必你也看过东厢房的那具尸首,不知有何见解?”
“血流得挺多。”我真觉得可惜。
“噢?”
“他死得挺干脆。”
“怎么讲?”
“心都没了,能死的不干脆吗?”
“依守侍卫所看,凶手是如何在片刻之间将心取出的?”
“用手吧。”我不确定的说,如果由我来做,自然是直接用手。
“用手?有意思。”晏耘之似乎想起什么:“传说中魔罗取人性命的方法就是用手挖心。”
魔罗是甚么?听上去似乎和我是同道,只不过他爱吃干货,我喜欢汁水。
回府路上,我将心头疑问向奕王提出。
奕王想了想回答道:“魔罗是厉鬼化成的魔,以杀生为乐,据说喜欢进食人心。”
“啊,那和我正好搭档,也不浪费。”我脑中幻化出一幅场景,我和魔罗分工合作,他吃心来我喝血。
奕王好像猜到我心头的想法,冷哼一声:“想得倒美,回去给我继续跪着。”
“嗄,可不可以免了?”我为难的看了看车窗外:“雪下得很大。”
“雪大才叫你跪的,否则不长记性。”
我苦着张脸不再说话,早就应该清楚向奕王求情简直就是白费口舌。
“你以后要小心那个晏耘之,”奕王见我不作声,就换了个话题:“他是燕妃胞弟,据说曾经修习过通神之术,颇有些门道。上次冬至你吃那三个人,他一看就说其中一个是中了苗疆的蛊毒。”
“那个老的我吃不下去。”我辩道。
“你还挑挑拣拣!”奕王瞪我一眼:“下次须得注意,就算不吃也要做些手脚,否则他很容易就能识破。”
“他会猜到我是蛊王?”我倒不信了。
“蛊王?”奕王脸上又浮现出讥诮之色:“你哪有王者之气,不过是条淫、虫罢了。”
“我才成人,当然想要交尾。”我低声嘀咕。
“既然成人,就要像个人的模样,时时刻刻都想着那些苟且之事,见人就上,实在是畜生行径。”奕王说得道貌岸然,指使我吃人的是他,讲大道理的又是他。
我没好气的将头转开,不愿再听他教训。
奕王见我不听,索性也闭嘴,只是待到回府的时候他可没忘记将我留在外面,跪了一个通宵。
第二日早朝,门房内人人都在议论昨晚的太子府凶案,说得有模有样。我心中暗笑,他们知道个屁,这门房中除了太子府的人外,当时在场的只有我一个。而且高个侍卫根本就是因我而死,和那些个恶鬼、魔罗没有半分关联。
所以说凡人最是愚昧,不知是谁掀起的风声,现在人人都道昨夜太子府有鬼哭出现,乃是京都里来了魔罗,专门取人心脏,生吞活食。
此类鬼神之说一起,立刻人人自危。当我和奕王从宫中回家的时候,沿途几乎家家门上都挂起了钟馗像,还有些插着桃木剑。
我越看越有趣,几乎笑出声来。
“真正的厉鬼怎么会怕这些。”
“那怕甚么?”奕王少有的好奇。
我仔细想了想说:“似乎甚么都不怕。”
“那你与厉鬼相比,哪个厉害?”
“当然是我,”我不假思索道:“当年我还是条虫的时候,厉鬼就奈我无何,更何况现在我已破茧成人。”
“但愿如此。”奕王嘴角微微抽动:“否则养你无益。”
我在心中大骂奕王奸诈,收降我后,除却一月一次给养,其他分文都不给,还要我每天起早贪黑的冒充侍卫。
他怎么就不想想,就算是条虫子,也希望每月有几钱银子可以放在身边,偶尔出去京都花差花差。守陵人说过,京都有数不尽的繁华,道不完的有趣,可我成人后,除了奕王府,就只去过两个地方,太子府和朝阳门。
回到王府小楼,我心中余怨未消,加之昨夜冻了一晚,今天又在门房站一整天,身上不免困乏,于是索性躺在硬榻上补眠。
奕王看我睡下,倒没有多话,反而叫人在火盆中多加了些碳,将房内烧得暖意融融,舒服得我立刻陷入黑甜之乡。
三更时分,不知何故我心头猛然一悸,顿时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只见里屋灯光微亮,显然奕王还在伏案。放耳听去,小楼上下一片安静,似乎并无异样。
我翻了个身,正打算再睡。就在此时,打王府东面忽然传来一阵啼哭。说是啼哭,但又不像,这声音比普通的哭声更加凄惨,而且极有规律,三长两短,几下就飘进了王府。
我嗖的一声坐起身,望向里间的奕王。只见他摸出锵嚐剑,拔鞘后护在胸前,向我使了个眼色。这时啼哭声越来越近,已经进入内宅,在院子外兜了几圈后,忽的一下终于进到楼里。
不知何故平时守在楼外的暗卫们到这关口还是悄无声息,我站起身来,慢慢的走到外间门口。隔着雕花木门,我都能闻到一股生人气息,渐渐浓郁。
啼哭声一下轻似一下,取而代之的是生人的呼气喘息,正顺着楼梯往上走。
只要是人我就不担心,我大马金刀的站在门口,就等那人破门而入。没成想他还未到门前,忽而一个转身,又向着楼下摸去。
他这是去哪里?我心中奇怪。转身向奕王做了个冲下的手势,奕王犹豫一下,突然凭空虚画两字“长春。”
是咯,长春也是睡在这楼中的,显然来人想动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