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夺魁以锣声为号，锣响三声就是诸人出发的时候。
现下锣声已泯，我却没动，那矮个儿也没动，各自望着眼前的花坊似乎都在发呆。我不知道对方在想甚么，只知道由他所站的方向涌过一股强烈的煞气。
昔日在那隆山的时候，也有些过路的精怪身上带有煞气，其中最厉害的便是一只旱魃。据说它是来寻人的，途经之处，赤地千里，由北向南一路祸害，最后到了苗疆的桃林，在林中游荡三天三夜，后来守陵人熬不住，终于出面打发了它。
那时我还年幼，吓得整日缩在树洞中，唯恐被旱魃的煞气所伤，被守陵人好生嘲笑了一番。所以煞气这东西其实挺唬人的，我不是怕它，只是单纯觉得不舒服。
所谓的气势凌人，指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形。
那矮个儿周身上下的煞气并不凌烈，只是强盛的叫人喘不过气来，我在原地站得越久，就越觉得挪不开步子，于是不由的向前伸了一下脚。
我一动，矮个儿随即跟上，仍旧将那股煞气兜天盖地般罩满我身周四处。
看来今日他是不打算放我过门。
既然如此，就免不了一场恶斗。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他的煞气厉害，还是我的蛊术高明。只是这番争斗倒不便在人前展开，想到此处，我抬头看了看花坊的顶棚，又看了看对手。
矮个儿似是与我心灵相通，也正抬头仰望，见我看他又发出一阵桀桀冷笑，听起来十分的刺耳不适。
上去再打？我刚伸手指了指头顶，矮个儿便一拧身，旋风似地攀上花坊，几下起落就赶在了原本爬上花坊的众人之前。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这显然已不似常人的速度，而近乎鬼魅般的身手。
我见矮个儿出手如此利落，心中不免好胜心起，便也纵身一跃上了花坊，三窜两跳到了矮个儿的下方。看到对方在自己头顶处不住的腾挪，我心中忽的一动，暗暗屈指一弹，想要偷袭。不料矮个儿似乎脚下长眼，在我指风到达前忽一闪身，恰恰避过了这下暗算，然后低下头来又是一阵冷笑。
娘的，果然厉害！
我心中加了戒备，将行进路线就地转了个方向，隔开对手三尺的距离继续向上攀爬。这样一来，我便失了先机，待爬上花坊顶棚的时候，矮个儿早就站在当场，摆好了架势，见我一上来，便伸手迈步摆了个起手式。
凡人打架的功夫，我其实懂得有限，除却云开那死鬼的几招外，只晓得一套十段锦，那还是奕王逼着我学的，说是装装门面。所以一见矮个儿的动作，我便没了方向，原以为上来之后就要看对方放大招的，没成想他却要与我真的对打。
我学着对手的模样也摆了个起势，伸出右手冲他招了招手，矮个儿似乎一愣，随即咧嘴笑了。这次不是冷笑，而是真的，好像他看见了甚么有趣的事物，真心可笑。
“有甚么好笑的？我让你先出手是不愿占你的便宜。”我顿时有些恼了。
矮个儿听得此话，倒也不生气，只是收敛起笑容，冲我点了点头，旋即出掌向我袭来，这一下身法极快，若是凡人必无法看清。我也只是勉强跟上，侧身躲了一躲，根本连放蛊的时间都没有。
矮个儿一掌击出，落了个空，并不停顿，借着身势未老回手又是一下，变掌为爪，直向我背后抓来。这一下我就有些迟了，侧身之后要再向前时间可不够，只得就地一滚，躲过此招。殊不料还是慢了一拍，背后的衣裳被他揪了个正着，撕拉一声便被扯破，而且背上肌肤竟有些火辣辣的疼痛，想是被他抓到。
我心中一凛，伸手摸了摸背后，果然有些血迹，放在鼻前一嗅，脸色顿时大变。
“竟然是人！”
“你不是人！”
我同矮个儿异口同声道。
“还是个女的！”
“是甚么妖怪？”
我俩又同时开口。
这场面说起来滑稽，其实并不那么可笑。我自出世以来第一回被凡人徒手所伤，心中的震荡可谓极大，而且她还是个女子，尽管话音低沉，可我仍能辨出性别，难怪个子不高。
我站起身将破衣服脱下，在腰间系紧，既然穿着没用，那便索性赤着上身应战，更加利落。
那女子歪着脑袋打量了我片刻，由背后抽出个三尺长的布包，一层层解开，露出根金澄澄的短棍，握在手中，又用布将手掌裹好，冲我摆了招式。
“既然是妖，我就用兵刃了，可别怪我不客气。”
“用就用，我还怕你。”我举手就是一弹，强敌在前，当然顾不得什么先后。
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我想的是不错，可实际却差得很远，那女子似乎早有防备，在我出手之时便将金棍抡圆，舞得滴水不漏，把我施放的蛊种一一弹回。
“挺漂亮的妖怪，竟用下三滥的手段。”
女子一招使尽后，便腾身一跃，举棍向我兜头打下。我下意识觉得不妙，矮了矮身形用手去挡，只听得“啪”的一声，金棍实实足足打在我右手小臂上。这一下痛得我泪花直冒，捂着右手噔噔噔连退几步。
“这是甚么！”我龇牙咧嘴的怪叫。
“这是三尺小金棍，没听说过嘛？”那女子一击得手，便有些得意，摇头晃脑道：“好一个见识短浅的小妖怪，露出原形叫我瞧瞧。”
“滚蛋！”我又惊又怒，稳了稳心神便揉身再上，与那女子斗在一处。
这一回，我多加了小心，知道她的棍子不好惹，就刻意避开，只捡对方身体罩门处下手。那女子也晓得我会放蛊，便时刻提防，从不近身，只用金棍招呼我的手脚。
斗过百招之后，我并未吃亏，只是手上多了几道淤痕，她也没占便宜，就算有根棍子也奈我无何。
这样下去怎么了得，我狠了狠心，将体内气息调到极致，运了本命真蛊到自己的指尖。这本命真蛊乃是我修身的根本，用一次少一次，在此之前我从未用过，弄得不好也许会当场变回条虫子。不过这也顾不得了，我早就发现普通蛊毒对那女子无效，打在她身上根本没有反应。
“等一下。”我正想施蛊，那女子忽然叫停，倒跃一步，用棍子指了指顶棚边缘。
我回神一看，原来我们缠斗许久，参与开元夺魁的其他八人中竟有人已爬到了上面，第一个就是荆天戈。
“还要不要打？”女子双手抱金棍打量着气喘吁吁的折冲将军：“还是改日再战？”
这样也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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