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蝶虽然神志不清,可她的哥哥玉蝉并没有疯呀,兄妹情深,只要当哥的能够立业于世,自然就会照顾妹妹一辈子。这不比交到别人手里更放心吗?”
“对呀!”阿娄力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那我们快去看看,玉蝉的事搞得怎么样了!”
说罢急活活地率先赶向隔壁,却见破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了小凉的身边,与众人一起在观看着案几上的棋局,只有殷容,在拿眼忍无可忍却仍然在忍地死盯着玉蝉:“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是先手,第5手要走在这里,这里!!”
“为什么要走这里?”玉蝉嗡嗡地闷声问道。
“什么为什么,这是定式!下面我会走这里,如果你第7手下这里或这里,就成了我的必胜,所以你应该下这里,你的第11手和13手要在这儿防,我的14手下到这里是强防,你第15手下到这儿,拓展棋路之后,就会形成必胜!”殷容不住地摆着棋谱给他看。
“恩师……”
“我不是你的什么恩师!”
“那好,美人……”
“……你还是叫我恩师吧,说,什么事?是哪里没有听懂?”
“我饿了。”
“……”殷容无言地看了看屋里的众人,再将棋盘上的棋子一把推掉,瞥向他:“想吃是吧?那你先下一个花月的开局给我。”
玉蝉伸过香肠粗的手指,喘着气,好容易点了三颗棋子上去。
“不对!这是银月!”
“香肠指”费劲地开始重新摆棋。
“拜托,这是疏星啊!”
再摆。
“你!你搞什么哪?!连妖刀1都摆出来了?我要的可是花月啊!”殷容无比失败地一声吟叹。
“可是恩师,我、我饿。”玉蝉的声音听上去快要饿哭了。
“好好好,我认输!”殷容连连摆手,一个头有两个大:“我还是叫人给你弄饭去吧。”
“对对,还要酒。”玉蝉连忙闷着声,追加一句,周身的肥肉跟得一阵兴奋狂颤。
破,闻声却似想起了什么,清冷的目光突然一闪,抬头瞅向他:“酒?”
东市,一座石桥连起苏河两岸,也连起了热热闹闹的商街店铺,来来往往的走卒商贩行人牛马。随着一竿酒旗从一家酒铺内挂出,铺内有人抬着块约一尺(汉末的一尺长约23厘米)来宽的厚木板,架在了对面的苏河上,与那石桥平行,却也不知是什么用处,渐渐有好事者开始在凑上去询问,围观成团。
两个身挂腰刀,军官模样的汉子正巧路过,也不知出了什么事,遂相视一眼,跟着扒开众人,上前看去。却见那酒铺前立着块大竹牌子,上面写着一份酒铺公告:
本铺欲寻酒仙一位。试饮者无需付钱。
往来客官,有用本铺美酒与饮具,饮过一坛酒后倘且不醉,能自苏河木桥上行过,至对面而不掉水者,本铺掌柜立送美酒两坛,拜为酒仙;而饮后不胜酒力,头晕掉水者,则需以一杯酒五个钱付与掌柜。有愿一试者,可进铺中立下字据为证。不赊不欠。
“呵呵,兄弟,今儿出门大吉呀,可算让咱赶上件好事了。”高个的军官看罢公告,先自笑了。
“喝酒?别说一坛!任它什么酒,遇到咱们这俩老酒虫,那是三坛、四坛也挡不住啊!走走走!喝酒去,不要钱还等什么?”矮个的更是一脸嚣张。
这俩汉子话音刚落,便将身边围观者大刺刺一推,挺身往铺中行去,边行边指点着那块竹牌,迭声嚷道:“找酒仙吗?咱们兄弟就是!来来来,先立字据!到时不认帐也由不得你!”
待两人进得铺来,只见酒铺正中的席上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人,却是位肥胖如山的锦衣公子。两人心下暗暗奇疑,待签字画押之后,却见旁边有人搬来了坛酒,看上去与外面卖的并无二致,那胖公子勉强动了动身,从身侧捞来两只极小的木杯,分与两人道:“我家的酒,需得用这酒杯盛饮。”
这两汉子一看,这杯也太小了点吧,只能够盛下半钱的酒浆,这么喝实在磨唧,可既然是人家定好的规矩,看在那快要到手的两坛酒的份上,也不计较了。两人大咧咧踞坐于席,伸手拍开各自面前的酒坛,先自倒在一个青铜酒樽内,再以酒勺舀出,盛在杯中,一杯杯地仰头喝起来,平日大碗喝酒的他们,只恨那酒杯太小,一杯下去,才润湿了舌头。
围观的人群此时已越来越多,都在看新奇地伸脖踮脚,议论纷纷。
这一坛酒,就这么一点一点地喝下去,饶是他们喝得快马加鞭、头如捣蒜,也喝了将近半个时辰,算下来足有两百多杯方才饮尽。
“喂,你们快看,他们的脸怎么越喝越白了呀?”围观的人中,有小声嘀咕者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入了铺里。
“站起来了站起来了,哎呀,俩都在晃呢!”
“娘哎!这两位官爷的酒量我可是见过的,怎么可能才喝了一坛就这样了?他家卖的这是什么酒哇?!”
“大家让一让,让一让,喝完酒要过桥了呀!快来看热闹哇!”
整个东市都随着那两个满嘴酒气,晃悠悠步出酒铺的家伙动了起来,看热闹的人是越挤越多。
“爷喝完了!怎么着?看、看什么看?给爷闪一边去,爷、爷要过桥!”高个大汉一边拨拉开众人,一边踉跄着瞅定河上那块木板,走了上去。
众人再看那木板,又厚又长,且宽达一尺,不要说平常人,便是个腿脚不好使的老人,拄着杖也能慢慢走过,可哪汉子走上木板才四五步,便眯瞪着眼一脚踩空,“扑嗵”一声摔进了河里。跟在后面的那矮个汉子眼见得同伴被众人哄笑,也不禁摇晃着脑袋,跟出一阵傻笑:“怎么着,才喝了一坛,还真醉了啊?真是没用,来来来,看老弟我的!”
说罢,向着那木板步履不稳地行去,才行几步,头晕的已自不行,连忙眨眨眼,摔摔头,再举步时,只觉身子一歪,也跟着一声“扑嗵”,摔进了河中,四周众人早己笑得前仰后合,那两位军爷被水一个激醒,连忙一前一后狼狈地爬上岸来,酒铺里的小二早已托着算盘,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两位爷,这一坛酒倒出了二百杯,一杯5个钱,每人共计1000个钱,请两位按照字据,留下酒钱。”
两人湿淋淋站起身,看了看众人都在围观,只得骂骂咧咧地掏出钱袋,数出一大堆的五铢钱,扔在那小二的托来的盘中,再无比狼狈地钻入人群而去。
歪坐在酒铺里的玉蝉不禁嘿嘿一笑,笨笨地伸过手去,抓了把钱,听着哗啦啦的声音,很是悦耳。收起钱,又忍不住一个吸气,从肚皮肉缝中将破写给他的那副锦布取出,再看一遍:“此生意,每天只做三人,三人后便可关门收摊,贪则必败。酒要好酒,谁酿的无关紧要,只记得酒杯,一定要自己保管,若有人提出买它,不卖,待价到100斤黄金时,可立刻出手,随后离开此地,去往异地重操此业,至于酒杯,用料不限,只要切记酒杯的大小,不可更变。照此行事,好好照顾玉蝶,即可保你一生衣食无忧。”
“走吧!还不放心吗?”殷咛挎着包裹,在石桥上扯一把阿娄力,再伸颈望向前面:“喂喂喂!等下我们哪!”
“这样,真的可以?”阿娄力一边回头看向酒铺,一边迟疑地问。
“没问题啦!快快!快走啦!”殷咛一路扯着他,刚刚追上众人,却见殷容正在探身问破:“那个酒杯,有什么古怪吗?”
“没有。是普通的木杯。”
“那么酒呢?下了药?”小凉也好奇地歪头问道。
“没有,下药那种勾当,只会害了他们。”
“奇怪!铺里的酒很平常,稍有酒量的人,没理由只喝一坛就能醉成那样啊。”殷容不解地看向他。
“问殷子枫吧。”破撇下她,径直走到前面去了。
殷子枫见众人齐齐看向自己,只得一笑,解疑:“古时的酒都是淡酒,度数不高,所以大多是以碗盛酒,大口喝下,这样喝法,酒中的酒精几乎不经口腔,就直接到了胃里,胃壁黏膜只能吸收少量的酒精,只有到了小肠,才会被大量吸收,进入血液,分布到肝脏、大脑和其它器官。所以古人一次喝上20、30斤也不见得能醉,就算有些头晕,也要等上一阵才会发作,所以,破才专门做了两个极小的木杯,用这样的杯子喝酒,自然只能一点点的入口,酒中的酒精便会很快地被口腔内的黏膜和舌下吸收,导致酒精还不等入胃便先行进入了血液,他们不醉才怪。”
“原来如此!呵呵,这法子简直就是为玉蝉量身定制的啊!”小凉恍然大悟,几步蹿到破的身边,一把拉住,屁颠颠地瞅着他乐:“还是我家二叔厉害噢。怎么办,我这么崇拜你,二叔你赏我点什么吧?”
“赏你低头仰头二百次。”破抽了下嘴角,瞥他。
“啊……那不成啄米鸡了?等等!他们那样不停地一下一下喝,喝二百下……乖乖,就算喝的是水,只怕也架不住如此频繁的脖颈运动,会当场晕菜的吧?!再加上大哥哥刚才说的那个什么舌下吸收……忽忽呵呵嘿嘿……”小凉的眼睛诡秘地笑闪起来。
“哇咔咔……这一招果然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辣手催花完美大忽悠……呵呵呵呵,不栽水里那才叫一个怪呢!!好好好,将来我也开个酒铺,大大的赚它一笔,也不要很大,够娶老婆就行……哇咔咔……”公公鸟乐得在空中直翻跟斗。
殷咛见它兴奋那样,也不禁跟着好笑,谁知却在无意的一回眸中,倏然瞥到了殷容的眼,只见她正站在破的身后,着迷般静静地凝望着他,那不加掩饰的目光中除了钦佩,似乎还有点别的什么……
“容?容……她……她为什么这样看着他?难道容,居然……居然会喜欢……”殷咛的心口,不觉随着自己这突然而至的猜测,怦然一震,怔怔地站在了原地。
“咛,发什么呆呀,快走,我们要尽快赶去涨海,鱼枕月很快就会找到这儿来。”殷子枫一把扯过她,再,悄然瞥了眼殷容,勾起的嘴角,仿佛丢给了她一个若有若无的赞许的笑。
“不会的!不会!你在乱想什么?”殷咛摇了下头,再长吸了口气,暗暗宽慰自己。
1妖刀:是指五子棋26种开局以外的开局,附加一句,围棋中著名的“大斜定式”也经常称之为“妖刀”。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