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中的风,在猎猎狂抖着三人的衣裳,殷子枫和破,也同时在这一刻选择了喉头干涩的沉默,他们默默地看着那座越来越远的火山,在它的上方,此时正蔚为壮观地浮动着一大片白色的蒸汽云,而云的下面,一股金红色的岩浆流火,正如炼钢炉里的钢水一般,还在吞没了老土的那处不断喷涌爆发,无数的火山渣、火山砾和火山弹将天空烤得滚烫,同时,随着山顶上那些乱石的不断崩落,两股黏稠的夹杂着块状熔岩的岩浆流,正自火山口中溢出,向着山下,缓缓稠稠地覆盖而去……
跑跑跑!!殷咛和殷容在地震般晃动的山体上飞速狂奔,转眼,开始有石块自身后飞落而来,脚下是无数的岩石陡坡在影像快进般地飞掠,生死攸关的分分秒秒中,紧迫着她们急促的喘息、狂乱的心跳。眼看着山脚将近,却听身后的山顶突然一声巨爆,随着整座火山的剧烈猛晃,殷咛只觉得脚下一歪,身子顷刻间失去了平衡,在摔倒飞滚而出的刹那,她将身一团,抱头侧身,眼前交替飞闪着纷乱的天空与山石,且因为山的爆发狂抖而模糊着视野。
突然,有那么一刹,脑海中猛地插来了一个似曾相识的片段……
爆炸……
小小的她正在楼梯上,随着一声来自客厅的爆炸,一股急速震撼的气浪将她狠狠推撞上了生硬的墙壁……
一刹那的黑……
接着是隐约的疼痛、晕沉……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的感知,是殷十七抱起她的狂奔与急吼:“来人哪!车……医院……”
山石翻滚,身体上是一阵阵似曾相识的疼痛……
突然一片白光,空谷回声般地有个声音,在高处飘荡:“这个女孩的脑组织虽然受到中度震荡,不过,并无生命危险,但是这次的全面检查,让我们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天空闪掠……翻滚……无数落石……
眼看着降落伞,在空中飘晃,还有数丈便能接近地面,破正自低头寻找理想的降落点,却听殷子枫突然低咒一声:“这丑女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破闻声抬眼,竟见鱼枕月脚踏一团黑蓝色的噬骨,望着这边,狞笑着疾冲而来,几乎与此同时,一道错骨咒的咒影随着她的弹指一挥,疾袭而出:“呵呵呵呵,天助本宫,那老鬼死了!死的好!面具呢?魇月和螭星,快给本宫交出来!”
三人眼看着那咒影袭来,却因挂在半空,竟无从闪避,破只得一手扯住降落伞,一手挥出白咒,于飘荡中勉强相抗,谁知那道咒影竟是鱼枕月的虚招,转瞬几支红袖乾坤钉破咒而出,向着三人面门一个疾射,殷子枫连忙放出掌心中的血滴子,却因急促而未全然绽开,只打落了一部分,另有两枚竟自一个穿掠,直奔小凉喉颈!此时破再出刀已是不及,小凉眼看着那两点寒光扑来,惟有两眼一闭,却听“噗噗”两声,自己却没有痛感,怎么回事,他连忙睁眼探看,却是破用右臂,硬生生地替他挨下来。
“二叔!”小凉眼看着破手臂上深深扎入的那两支乾坤钉,正迅速血染着他的衣袖,不禁惊慌起来。
“呵呵呵呵!识相的就快交出面具!中了本宫的沙蛊毒物,没有解药的话不出三日,你就会裂骨而死!”鱼枕月阴笑阵阵,事实上,她并不想忙着杀人,尽快拿到那两张面具,才是她的最终目的。
殷子枫看一眼破,再看看脚下。
脚下,是一片茂密的松林,失去了热浪,载着三个人的降落伞太沉,不出两分钟,他们就会连人带伞全部掉入松林。
两人同时闪出这此念,再交换一下眼神,能走一个是一个,分开!
“到吴县城门等着!”破突然在小凉耳边低附一句,再转眸望向鱼枕月:“不就是想要面具吗?面具在这孩子手里,想要就抓他去!”
说罢他猛地将身一纵,与殷子枫同时撒手,一起向那片茂密的松林跌落而去!
降落伞立刻跟着一轻,在风的对流下竟呼地一声飘高,载着小凉继续向西飘飞。
半空中的鱼枕月不禁怔了怔,一时间不知该去追逐哪个。再想想破的话,她丑陋的半张脸上陡然抽起一个冷笑,想骗我?你还嫩了点!
此念一闪,她的人影已然随着嗡嗡飞动的噬骨向下疾冲,望着两个男人从高空坠入树林的摇晃处,追袭而去。
山脚下,一个昏聩的翻滚过后,殷咛满脸是灰,擦皮流血地咬着牙,勉强爬起,抬头看看四周,孙权、周瑜和陆逊也自头破血流地滚散在地。
“容!容!”殷咛来回找不见殷容的影子,立刻回身,焦急地望着山上一路寻去。
“你疯了吗!好容易逃下来,怎么还敢上山!”刚从地上爬起身来的陆逊,见状连忙上前欲阻。
“我的事不要你管!带上你家将军,快走!”殷咛猛然一把甩开他,只管冒着从山上崩飞而来的碎屑沙石,不顾一切地往回爬。
“危险!你不要命了!”陆逊眼看着飞石还在掉落,冲着殷咛一边喊,一边与孙、周二人连连后退躲避。
“容!”殷咛突然看见了什么,眼前一亮,向着高处一块岩石上露出的一角衣服,踉踉跄跄地扑爬过去。
果然是殷容,只是闭目,一脸昏迷。
“容!容你快醒醒!”殷咛用大拇指拼命地按压着对方的眶上神经。
殷容痛得将眉一皱,呻吟。
“火浆来了!快下来!快跑!”陆逊的声音在远远的模糊不清的震动中飘忽。
殷咛闻声抬头,只见一片金红如霞的灼热岩浆正从山上,携裹着无数岩块,稠缓地流淌而来。
眼见弄不醒殷容,殷咛只得将牙一咬,低□去想将她背离险境,哪知刚才的狂奔消耗了太多体力,只背出几步,便力不可支地将身一歪,摔倒下去。
“唔!”摔倒在地的殷容不知撞上了什么,疼得叫出一声,竟翻个身,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容!起来!!快跑!!”殷咛见状,又喜又急,扑上去就将她拽起。
殷容身子晃了晃,站起,刚一抬起眼眸,眸中,竟赫然是一片闪着金红火浪,奔流而来的焦灼岩浆!!
“跑!”
两人在溢流而来的熔岩浆的追迫下,再次拔腿狂奔!
松林中,殷子枫和破正一前一后地从层层树杈上翻滚而下,再狠狠地摔落在地。好在这是一片野林,久无人烟,地上铺满了陈年堆积下的厚厚松针,两人摔身落定,急爬起来,抬头正见鱼枕月俯冲飞至的身影和一道无比犀利的红咒直劈而来!
殷子枫和破连连后退,哪知那咒却如海潮般连连追涌,在一片炸地飞叶中,猛然击上了殷子枫的胸口,只见他痛得闷哼一声,身子向后直飞出去。
破此时再也顾不得右臂上越来越麻木的毒伤,运起一掌碎魂咒,刹那白雪纷飞,卷起遍地的落叶,一片呼啸迷眼地冲着鱼枕月围罩而去,刚刚落地冲来的鱼枕月没有料想对方还能反击,已是措手不防,出手相抗是来不及了,只得旋身疾退,待到那咒影散去,松针落叶纷纷荡落,却已不见了两人的踪迹。
鱼枕月顿时气紫了那半张面皮,将手猛地一挥:“给本宫搜!!”
黑蓝色的那团噬骨立刻嗡嗡一声,刹那飞散,在松林四周到处搜查。
狂奔10分钟后。
“噗!”殷咛和殷容同时一个扑倒,不住喘动着身体,再翻身坐地,气咻咻地望向不远处的山脚。
只见那片熔岩浆去势已越来越缓,渐渐地,终于停滞不前。
“差、差点被烤、烤乳猪了!”殷咛以手撑地,一边喘动,一边看着那条还在红光闪闪的沸腾岩浆带,深感劫后余生的幸运。
“面、面具……你没有真的……真的丢给他们吧……”殷容喘的话不成句。
“当然没有……在这儿呢……”殷咛拉起衣袖,果然自手臂上小心地揭起了一层莹闪透明的柔软。
“好!我们走!”殷容干涩着喉咙,咽口唾沫点了点头,全身酸疼地爬起身来。
“去哪?”
“刚在往山下跑时,我好象瞥见了一个白色的降落伞,正随、随风往西去了,一、一定就是他们!”
“两位姑娘,”一旁的周瑜见状,连忙施礼上前:“多谢相助,你们既然要往西去,那瑜等只得就此别过!改日,请一定与破来周府小坐,瑜当设宴摆酒,重谢各位!”
“唔,也好,至于摆酒设宴么,”殷咛想了想,然后一把拉住周瑜,仔细认真无微不至地嘱咐道:“呃,记得找俩好厨子啊,简简单单的做些鲍鱼翅参、一虾两吃、蹄花火锅、燕窝猴头什么的就行啦,至于酒么,你喜欢茅台、五粮液还是扎啤?……”
周瑜不觉尴尬地看了看她扯住自己的那只手,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快走吧你!”殷容摇摇头,上前拉开她,解围。
“啊,对了,还有可乐鸡翅!记得啊,要用翅中做,翅尖没肉,翅根呢,肉多了不好入味啊!”殷咛一边依依不舍地望住周瑜,一边被殷容拽着,掠过眼满脸灰土,满眼惊疑的孙权,匆忙忙地望西行去。
“她们是谁?这是哪里?公瑾,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惊魂未定的孙权望了望那两个完全无视自己,匆匆远去的女子,转眼,充满疑惑不安地看向周瑜。
周瑜举目,遥望着她们的身影,半晌,方才缓缓地吐出一句:“将军,你姑且把眼前这一切,都当作是场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