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三）
徐十九躺在床上，笑着看他。
秦黎看着他的笑容十分来气，在床上站起来，抬起脚就往他身上踹。事实证明，徐十九毕竟是军队里摸打滚爬出来的，身手的灵活远不是秦黎可想象。
秦黎累了，给了他一个白眼，也不管他在房间里乱窜，在床上躺下来，拉了被子睡觉。
“小黎弟弟。”徐十九凑上来。
秦黎翻身给他一个后背，徐十九爬上来，在他身边躺下，语气中没有了一开始的戏谑，“我看到爷爷院子里坐着，然后看到了你。”
秦黎躺平了，身体往旁边挪挪，给他腾出地方来。“父亲再有不是，他们还是我的爷爷奶奶。”最后加了一句，“这句话还不是十九哥你说的。”说到这里，秦黎不由得想起姜太夫人，比起徐爷爷徐奶奶的忍耐内敛，她也是可怜人，现在他似乎能够理解为什么当时姜楠任由巴掌打在脸上而不躲闪不回手。姜楠心中一直有愧疚，对姜彻的，因为姜太夫人是因为姜锦的缘故精神失常的，所以姜楠会把这份愧疚算在自己身上。
秦黎的身体在床上蜷缩起来。想想，“秦黎”比姜彻幸福，他被徐子高交给秦姿抚养，虽然没有父亲，但不用接触大家族的一切，他有一个完整的童年，可以拥有普通人的幸福。
第二天，徐十九带着秦黎去拜访了徐家其他人，现在在家的多是退休后的老人，年富力壮的都现役，即便这样，秦黎这一辈的徐家在家的还是有三四人，见到秦黎十分热情，从头到脚摸了一遍。
拜完家门之后，徐老爷子把秦黎叫去，接着昨天没谈完的继续谈秦黎“过户”的问题，徐老爷子很坚持，秦黎也很坚持。“大爷爷得寸进尺，我已经让步了，为什么大爷爷一步不让？”
徐爷爷徐奶奶心里对秦黎是否姓徐，是否回徐家来住并不看重，孙子承认他们，已经足够了。
“你是徐家的子孙，自然应该回来认祖归宗。”
“大爷爷就当父亲嫁出去了不行吗？我看姑姑们的孩子都不住这儿。”
秦黎一句话让徐老爷子吹胡子瞪眼说不出话来。徐子钦和姜锦之间，还真说不好谁嫁谁娶。
这边正对峙，听到外面一阵儿喧闹，徐老爷子心里憋着火，冲着外面大喊，“是谁？吵吵嚷嚷像什么话！”
一会儿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大伯，是小七回来了，还带着媳妇儿。”
“带着媳妇儿？”徐老爷子愣愣，心里头的火气一下子没了，转头看着徐二爷，“你家小七什么时候结婚了？”
徐二爷也有些发懵，“应该是带回来看看。”看着客厅的人，“小十九，去门口迎迎你七哥和七嫂。”
“好咧。”徐十九应了一声，抓了秦黎往门口跑，离大厅远了，叨叨，“你和大爷爷呛声能得了好儿？”
秦黎憋了半天，“我想家了。”
徐十九看着他发了会儿愣，抓抓脑袋。秦黎心里没把这儿当自个儿家也难怪，毕竟他十几年都不住这里。“先去接七哥。七哥真够鬼的，不声不响把七嫂带回家了。”
徐家大宅门口停了一辆军用吉普，一个穿着中尉军服的年轻人从车上跳下来，徐十九看见了立刻喊着跑过去，“七哥——”
年轻人看过来，咧开嘴笑了，“十九。”
车门另一边打开，下来一位美女，不管别人眼中印象如何，秦黎觉得这位是美女，身材高挑，气质冷淡，似乎不常笑的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容。
徐十九瞄着美女军装上的军衔一下子呆了，把中尉七哥拉到一边儿，小声儿，“七哥，你咋弄了一个大校嫂子回来？”
“去——”中尉七哥在他头上按了一下，“礼貌点儿。”走到大校七嫂身边，给他介绍，“这是十九弟，也在军队里，现在正休假。”大校七嫂对徐十九点点头，徐十九十分有压力，脚跟并拢，条件反射刷地行了一个军礼，“大校七嫂好。”
他的动作让大校七嫂略微有些尴尬，看了中尉七哥一眼。中尉七哥一脚踢过去，“滚边儿去，吓着你嫂子了。”抬头看到秦黎，有些惊讶，“今天有客人？”捏捏下巴，打量秦黎，“看着挺眼熟。”
“是二十一弟，来，小黎见见七哥七嫂。”
“二十一弟？”中尉七哥把秦黎又打量一边，笑着在他头上摸了一把，“还是十几年前见过你呢，小小的，放在婴儿篮里，我们谁往前凑，二十七叔就揍我们。走，我们家去。”
大校七嫂的军衔着实让徐家老字辈吃了很大一惊，问了七嫂的年龄，才知道七嫂和七哥同龄，26岁，年纪轻轻就到了大校级别，想想徐子高39了还是中校，徐家老爷子看七孙媳妇的目光满是赞赏，当然对七孙子能拐到这么优秀的孙媳妇十分好奇。
中尉七哥很是把自己吹嘘了一番，把他和七嫂之间的爱情描述的山无棱天地合，听他说，七嫂坐在旁边，抿了唇浅浅地笑，并不插话。
徐家人性子都比较活泼，秦黎在心中下了评语，徐十九如是，徐七也如是。
看着优秀的大校七孙媳妇，徐老爷子觉得自己和老战友炫耀的底气更足了。你们谁家的孙子娶了大校孙媳妇了？况且是中尉孙子娶了大校孙媳妇。对于秦黎刚才的要求觉得不疼不痒了，看着在场的孙子辈，徐老爷子心血来潮，下了一道圣旨。“瞧瞧小七，你们都要跟小七学才有出息。以后你们带回家的媳妇，也要照小七媳妇的标准，不然像二十一一样，”看着秦黎，“林家的小子在‘金梧桐’上拿奖了吧。”
秦黎点头，“最佳主角。”
徐老爷子点头，十分满意，“不错不错，结婚嘛，就是要找这样出类拔萃的。”指着看热闹的几个孙子，“你们记着点儿，如果达不到这个标准，不准进徐家门。”
徐家孙辈一片哀嚎，“大爷爷，‘金梧桐’啥奖项，您又不是不知道，上哪儿找那么多‘金梧桐’获奖者？”
徐老爷子袖子一甩，好心情地走了，“这个我不管，你们自己去想办法。中午弄点好酒好菜，招待小七和他媳妇，回一趟家不容易。二十一，你的要求，大爷爷同意了，不就是不姓徐不回徐家吗？你走到天边还不是我徐家的孙子？改天带着林家的小子也回来看看。”
秦黎一喜，“谢谢大爷爷。”这句话十足诚心。
徐家孙子辈这一会儿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张“金梧桐”获奖名单来，脑袋凑在一起讨论。
“这个太老了，都七老八十了。”
“这个年轻，才二十多。”
“外国人，大爷爷不会同意的。’
……
“这个和十六的年纪差不多，十六觉得怎么样，长得也挺帅挺阳光的……”
秦黎凑过去看，看到他们正指着杨颢的图像评头论足，“你们打阿颢的主意，尹师兄会掐死你们。”
几双眼睛一起向秦黎望过来，瞬间一亮，“对了，二十一你参加‘金梧桐’晚会了，有啥好点的介绍介绍。”指着杨颢，“二十一认识他，人品怎么样？尹师兄又是谁？”
一个人伸出爪子，指着上面的顾韩和水洗砚台，“这两个人不是很年轻吗？才29岁……”
秦黎看了那人一样，指着下面“黎明之东”四个字，以及旁边他的头像，阴测测地道：“这个人不是更年轻？”
“对啊，17岁，和二十一一样大。”同声附和。
“17岁不是挺好吗？你看我们，最大的也差不过五六岁，虽然17岁未成年，先谈一两年，差不多到时候正好结婚……不过，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在秦黎指着黎明之东四个字说话时，中尉七哥就像兔子一样乖巧地回到了大校七嫂身边，殷勤地给七嫂倒茶递水切水果。
听着几人口中说的越来越不像话，甚至结婚准备生几个孩子都出来，秦黎仔细观察了一下，计算了一下自己的行动能力以及行动成功率，瞄准身边一条腿，一脚踹上去。
正中目标，不错。虽然他感觉跟踹倒一根柱子没啥区别。
被踹的人抬头看着秦黎，“二十一，你咋突然踹人呢？”
旁边一个人从名单上抬头，看着秦黎，一脸大发现，“二十一和图上的人真像。”
另一个人也瞅着秦黎，“是啊，真的很像，你们看。”
……
秦黎听到沙发那边传来中尉七哥压抑的笑声，秦黎看过去，中尉七哥一脸严肃地一边收拾茶几上的果皮，一边和大校七嫂探讨着军队的管理问题。
吃了中午饭，秦黎准备回了。他是学生，现在不是假期，明天他还要上课。徐家的堂兄弟姐妹热情地招呼他暑假一定再来玩儿，秦黎上了徐家为他准备的车。
在知道秦黎在“金梧桐”上穿的礼服，以及这次来徐家穿的礼服都是姜楠赞助的，徐老爷子豪气地给了秦黎了一辆车子，就是秦黎现在做的这辆，当时秦黎看着速度指示表上极限速度的1300发了半天呆。平常的车子时速达到800到900已经很不错了，秦黎怀疑徐老爷子是不是把军车昧下给他了，按照这车速，一个多小时他就能回到家了。
徐十九笑嘻嘻地探过头，问他需不需要人送，把秦黎送到家，车子他再开回来，神秘兮兮地给了他一个盒子。
设定好了目的地，系好安全带，选择无人自动驾驶，车内十分平稳，几乎感觉不到颠簸震动。秦黎打开徐十九给他的盒子，里面放了厚厚一本相册，盯着相册半天，秦黎才翻开。
因为《暮光倾城》还没有开机，这个周末顾韩回了父亲家。秦黎直接把目的设定了南郊，从车子上下来，第一眼看到的小宁，他正撅着屁股和小区的孩子趴在地上玩弹珠。
看到小包子，秦黎挺高兴。
“小宁——”
孩子抬起头，看到他对他笑了笑叫了一声，继续玩弹珠。
秦黎走过去，把小包子一把抱起来，小宁在他怀里踢着腿叫嚷，“我输掉了——放我下来——”
秦黎把脸凑过去，“亲一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小宁狐疑地瞅着他，意思意思地在他脸上碰了碰嘴唇。秦黎不满意，“真没诚心。”小宁吧唧在他脸上咬了一口，这一回有诚心了吧，牙印子都有了。
“小坏蛋。”秦黎苦笑不得。
小宁抱着他的脖子，忘记了他的弹珠，“好消息。秦小叔——”
秦黎笑着把他举高，宣布，“小宁的剧本我写完了。”
“呀——”小宁十分高兴，这一次诚心诚意在他脸上亲了还几口，弄得秦黎满脸都是口水。林大哥站在一边看了，责备，“你别学着小韩宠他，他现在在家里就跟小祖宗似的。”
秦黎笑笑，没有接他的话。“顾师兄呢？”
“家里呢。”林大哥把小宁从他怀里抱过来，放在地上让他自己走。
小宁拉着秦黎的手不放，一路蹦蹦跳跳问着剧本的事，比如什么时候他可以去拍戏，在什么地方。秦黎抓了抓脑袋，他现在只是把剧本完成，至于导演，似乎到现在一直没有人联络他，想着《包子》在网络上的人气，似乎不该这么冷清的。
顾韩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影视通告你挂上去了？”
秦黎猛然醒悟，他忘了，摸着被敲的头，笑得傻气。
“我这边倒是有人联系，我让苏绍拦着了，你有什么想法？”
秦黎很光棍，“顾师兄比较熟，你做主就好了。通告我不挂了，顾师兄看上谁，直接签了就行了。”
“想出版吗？”
“尹师兄要不要？”秦黎问。
“尹晋虞会恨你的。”顾韩说。尹晋虞主职是导演，现在成了花都的出版中介人了。
秦黎不在意，“我给阿颢写的书，尹师兄要是有兴趣可以拍，尹师兄现在不是忙着《仙剑》呢，哪有空？方师兄是不是又有新作了？”
“听他意思，是准备要写了，已经窝在家里不出门一个多星期了。”
“听说《血祭》快要杀青了，拍摄速度挺快，我觉得那么长，怎么也会拍到五六十集。”
“三十二集。”顾韩说，“故事被压缩得十分紧凑，导演和演员对于小青想要表达的东西掌握的很不错。对了，黎胜方——”
“黎导？”
“他看上你的《牧秦》了。”
“嘎？”秦黎看着顾韩。
顾韩在他下巴上扶了一把，秦黎托着下巴好一会儿才能说话，眼神迷茫地看着顾韩，“《牧秦》有那么好到让黎导看上吗？”
“黎胜方觉得你的思维挺新奇。主角穿越来的原世界始皇帝荒淫无道，秦二世而亡，根本没有人会想到这种设定。而且他喜欢《牧秦》的结局。”
秦黎抓着顾韩，认真地问道：“黎导是悲剧控吗？”《死亡饕餮》结局悲得不能再悲，现在又因为《牧秦》的悲剧结局看上《牧秦》。
“他只是觉得悲剧比喜剧更美。”顾韩说。“你回徐家，怎么样？有人为难你吗？”
秦黎把事情前后讲述了一遍，他的堂兄弟们挺喜感，“我以后多回去几次，争取把他们都写进我的文里去。对了，七哥和七嫂不就是典型吗？我记得七哥给我留电话号码了，找时间听他描述描述他和七嫂的相遇相识，七哥口才挺好的。”
秦黎的情绪很不错，看来他对徐家还是喜欢的。顾韩记忆中的徐家人方正刚直，徐老爷子除了脾气有点倔，真没什么让人诟病的作为。顾韩想起徐子高半夜把他从床上揪起来说的那些话，还是不要告诉小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