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说了,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猎杀吸血鬼。”张翼德瞥了一眼坐在巨大黑皮沙发上的大汉,冷然道。
与他同行的翻译听了这句话,脸色突然僵硬了起来。
沙发上的大汉见到翻译的表情,也不诧异,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这一个微笑,牵动着他面部纠结的肌肉,而这些犹如钢筋绞成的肌肉又牵动了那道深嵌其中的刀疤,使整个微笑看起来如此狰狞。
翻译见状,打了一个冷颤。
沙发上的大汉却对翻译说道:“他说的是什么,但管告诉我,无妨。”
之所以需要翻译在场,是因为这大汉口中说的,是流利的俄语。
“他……他说……”翻译吞咽一口唾液,用俄语说道,“他说他来到此地,是为了猎杀吸血鬼。”
此言一出,四座的男男女女们全都笑了。
“他真的不是开玩笑的吗?”“搞笑吧!”“哈哈哈哈哈!”
沙发上的大汉裂开了嘴:“吸血鬼吗……你告诉他,以后少看一点电影,早点长大吧。”
周围的人又哄笑起来。
翻译涨红了脸,但偏偏身处如此所在,他并不敢发难,只是低低着头,低低着腰,恨不得钻进地缝。
音响中的轰鸣声变得更加巨大,压过了众人的哄笑,金属敲击的声音也彻底摧毁了翻译的意志力。
片刻之后,张翼德与翻译出现在酒吧门外。
他们并不是被人用武力轰出来的,可是他们也实在找不到继续待在那里的理由。
深吸了一口气,清冷的寒霎时间填满了张翼德的肺腔。这个动作让他的感官变得敏锐,那寒气同时也补充了他受挫的心绪。
张翼德又忘了忘身边的翻译。
翻译瘦高的身材,四十岁上下,戴一副金丝眼镜,比张翼德高出一个半头。
张翼德笑笑,鼓励一般对翻译说道:
“兄弟,我们再去下一处酒吧看看。”
翻译闻言转过脸,认真注视着张翼德的眼睛。
虽然各自所生活的土地相隔并不算远得离谱,东方人的眸子,他仍然看不习惯。
而张翼德并不顾虑这些,只是和他对视,面带微笑。
于是翻译考虑了良久,然后终于稳定了心神,用极其标准的中文普通话对张翼德一字一顿地说道:
“看个鸡】巴。”
望着翻译离去的背影,张翼德叹了一口气。
唉。
也难怪那翻译会如此心灰意冷,毕竟刚刚众人的嘲笑不会让任何人好受。
毕竟“猎杀吸血鬼”这种玩笑一般的说辞,在现代社会里实在难以被人严肃视之。
毕竟,这已经是张翼德与翻译二人所询问过的,第四处黑帮据点。
寒风吹过,张翼德又紧了紧风衣口。
还是穿得少了。远远低于张翼德的料想的,是这座城市的冷漠的低温。
就如同这城市里冷漠的人民。
这里,是莫斯科。
张翼德这一生当中,第一次领略到俄罗斯的初冬。
虽然所做的事情明显受挫,可其实也并不算坏。虽然寒冷,可张翼德喜欢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天气和环境,总能让他的感官充斥着莫名的感动。
可现在,望着翻译愤然离去、就要消失的背影,张翼德还有一件事,要对整个莫斯科说。
于是张翼德低下头四处寻觅,然后在酒吧门口一边的墙角处捡起一截砖头。
这块砖头,张翼德当然自有妙用。
张翼德快步追上翻译,边走边小声叫道:“先生,先生请稍微等一下!”
翻译毫不理睬,只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先生,请你等一下,我有事情!”张翼德说着,语气当中饱含着愧疚与友善。
于是翻译只好停下脚步,但他的羞愤却丝毫没有减弱。
他现在满脑子里就只有方才那些黑帮成员对其残酷的嘲笑。
翻译大吼道:“我和你没有什么可说的!”他当然对张翼德没什么可说的。
这一整天,张翼德都拉着他在莫斯科东南区的大小酒吧里寻找着黑帮的聚集点,挨个询问他们有关吸血鬼的情报。
现在的张翼德在他眼里,根本就是个奇怪的异想天开的精神病人。
翻译吼完,愤怒地转过身,恶狠狠地瞪向张翼德。
张翼德二话不说,飞起一脚猛踢向翻译的胯】下。
嘣!
“!!!!!!!!!!!!!!!!!!!!!”
一记闷响过后,翻译整个人半蜷缩站着,仿佛刚被雷劈过的模样。
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喊出一个字来,因为他的大脑已完全空白,双眼暴突,口水失禁般流出,整片小腹的感觉化为一片无可置信的、钻心的疼痛。
张翼德满意地看看翻译,然后猛地抡起砖头。
砖头夹杂着风雷一般的轰鸣声,带着升龙拳的猛劲由下而上凿中翻译的下巴。
咣!
然后,不等翻译喊出声音来,张翼德手中的砖头已彻底化为狂风骤雨,无情地降落在翻译整个单薄的身躯上。
砖头的每一下拼尽全力的敲击,都配合着张翼德纯正的中文,就好似互相呼应的节奏一样。
张翼德口中所说的言语是:
“草!!!草你大爷!!!!敢骂我?草!!!草!!!没见过流氓是吧!!!草!!!”
我不喜欢脏话,更不喜欢说脏话的人,可我必须要这么写。
因为张翼德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大家都知道,我所讲述的全部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故事,这并不是一篇小说,而是一篇纪录性质的记叙文。
片刻之后,张翼德离开了浑身是伤倒地不起的翻译,怀中还揣着从翻译身上抢回的翻译雇佣金,以及翻译自己钱包里的8000多卢布。
翻译身上并没有流血,只因为张翼德常年身为地痞所练就的准头和分寸。
但这个礼拜,他都别想好好吃饭了。
“学什么不好,学中文脏话,草!”张翼德骂骂咧咧地,又望了一眼方才去过的酒吧,扭头走开。
虽然“路见不平,撒腿就跑”是过去的张翼德由始至终都贯彻着的风格,可那毕竟也只是对于别人身上的事情来说。
自己身上的不平事,只有真正打不过的时候,张翼德才会跑。
可虽然风格是贯彻了,接下来的任务却无法进行下去。
原因很简单,张翼德不会说俄语,当然。
这个翻译并不是组织派给他的,就实际情况说,组织也几乎不会特地指派翻译给出任务的职员。
原因有很多,比如组织里的好手们常有精通数过语言者,比如更有一些组织成员虽然连自己的母语都说不好,却经常能和任意国家任意语种的人做出良好的交流,等等。
总结起来就是一点:他们自有办法。
可张翼德没有。
坦白讲,张翼德是个纯粹的战斗员。如果说他身上真有什么这之外的和其他人很不一样的地方的话,那就是他是个地痞。
虽然已经从良,但仍然时不时暴露出过去本性的地痞。
满口脏话,性情残暴,见风使舵,他拥有所有地痞最突显的外在表现。
可他不会说俄语。
当然。
所以他就近找了一名翻译,说来也真是不容易,因为他是一直使用异国语言,也就是中文,寻觅到的这名翻译。
而现在,这名翻译和他的合作,被他亲手扼杀了。
刚刚已经说过了,如果并没有表述得清楚明白的话,可以再重申一遍:张翼德来到此地,完完全全是出于组织的任务。
就在张翼德和爱侣陈瑜燕到达纽约的不久之后,他们二人就受到了组织高层的重视。
原因无他,只因为张翼德那碾压众生、摧枯拉朽的战斗力。
张翼德仍然记得,某一位组织高层见到张翼德的武斗练习之后,所表露出的赞叹和震惊。
那时候那名高层人员双眼紧紧盯住张翼德,一只手指着他,另一首抓着一本名字为《只要三分钟,你也可以成为猎命师!猎命师传奇全命格资料考》的怪书,张翼德不知道那是什么狗屁。
“你……你!遇强则强,遇弱则瞬间拨倒,”身为九把刀狂热书迷的组织高层翻着手里的书,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你的命格是……霸者横栏!!”
“你在说什么啊?”张翼德嗤之以鼻。
张翼德身处的组织,名为.S..F.P.O.E.,中国人都以音译称呼它为伊兹姆法袍。
nternational Super other Fucker Powerful Organization of ESP,国际超级干他娘的强的超能力组织。
听说这个名字同样和九把刀有关,其灵感出自九把刀的一本名叫《哈棒传奇》的小说,张翼德同样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张翼德本来认为,幼稚到拿和小说有关的东西取名字的组织,根本一定会贫弱到不行,尤其是这名字里还自以为幽默地带着粗口。
张翼德当然也爆粗口,可他从来不认为脏话应该出现在官方文件和名称当中。
这样的怪异组织,张翼德本来完全不想加入,直到他听闻了这样一个事实:
伊兹姆法袍在今天已经是全世界最大的跨国超能力组织,没有之一。
最终,张翼德还是加入了组织,并通过几次任务迅速在组织中占有一席之位,是组织刚强的利刃。
同时张翼德在完成这些任务的过程当中也同样意识到,除了有一部分高层人员过于死忠九把刀以外,伊兹姆法袍几乎是一个无可挑剔的超能力组织。
慢慢的,伊兹姆法袍的超级战士张翼德,在业界已小有名气。
而现在,张翼德身处莫斯科,就只为一任务。
他要猎杀一只吸血鬼。
没有错,这世界上是存在有吸血鬼的,张翼德也是进入组织以后才知晓这一黑暗的事实。吸血鬼存在于世界,单单动用生物科学并不能解释这一现象,进化论也并不能将其得体诠释。
于是就需要运用到另一种科学,超能力学。
在学术界有这样一个假说:一切用正统现代科学无法客观解释的现象,都和超能力学有关。这个假说被称之为超能力排除假说。
超能力排除假说源于超能力研究的繁杂和精深。这世界上的人口总数有多少,超能力的种类就有多少,所以超能力是一种几乎无可能完全掌控的存在。
超能力学的研究经常和生物学以及唯心哲学相辅相成,因为毕竟超能力是一种完全取决于主观意识的能力。
通过超能力排除假说,可以推断出,吸血鬼的存在很可能是因为以下事件:
万千年前,曾经存在这样一个人,他的超能力是,只要被他咬过的人,将会获得强大的肌肉强度、敏锐的感官以及匪夷所思的魔法能力,代价是从今以后必须以人血维生,浴日则死,并且无差别获得通过咬噬把这项能力传递下去的能力。
其实客观来说,这项推论并不严谨,也存在逻辑方面的不足和漏洞,但这并没有阻碍人们拼死地相信它。
像吸血鬼这般恐惧的存在,由于其吸食人血,对人类来说地位及其特殊。人类恐怕也只有拼死相信一种科学的解释,才能够略为抵消掉对这种族群的恐惧。
俄罗斯,在当它还具备苏维埃之名的那段岁月里,是无人胆敢小觑的钢铁存在。
如此强权的军事大国,铁幕无法囚禁它的锋芒。然而,那段红色的岁月,不仅具备红旗的红色而已。
那时代,还同时具有另一种红色。
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时期,也是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吸血鬼的恐怖阴影最巨大的时期。
如是强大的军事国家却没有对内做出任何肃清吸血鬼的军事行动,反而纵容吸血鬼如此猖獗,原因无他,只因为一些强大的吸血鬼统领早已深深渗入到了政事当中。
铁血之国需要它们恐怖绝伦的躯体力量,需要它们匪夷所思的法术。
需要源自它们森白獠牙当中的,巨大梦魇。
每一个真正知晓那段历史俄罗斯人,都不会想要回忆那段恐惧的往事。
然而万幸的是,它终究成为了往事。
一九九一年,曾于狂风暴雨中屹立不倒的铁血之国,终于停下了它那仍然试图前行的脚步。
整个世界都能听到它所迸发出的巨响。
这声巨响带来了千般风雨,一整条大河都颤抖着波涛汹涌,其中当然也包括,那条最晦暗的支流。
在铁幕瓦解之后,吸血鬼政要们终于无可遁形。起初它们还抱有希望,它们认为自己仍然有筹码,它们想要动用自己的权利以及威胁力和人类交涉,但人类用他们最强硬的语言,对吸血鬼说了一声:不。
吸血鬼们终于发现,在人类空前强大的科技、以及更加强大的决心面前,自己的武力和法力已然落得惨败的地步。
这之后的日子里,吸血鬼让步再让步,最终只能退居到黑帮组织里,做起那些最适合他们去做、却也终究无法做大的黑暗事业中。
俄罗斯的吸血鬼们一直认为,终有一天,他们的强大会再次席卷整片大地,为他们夺回他们应有的一切。
他们在地下黑帮韬光养晦,做着所谓复国的美梦,等一个最佳时机。
他们一直等着,等着,就在铁幕崩坏的九年后,他们等来了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名叫普京。
现在,这个名为莫斯科的巨大都市,成了欧洲唯一一个没有吸血鬼存在的都市。
每一个俄罗斯吸血鬼都永远不可能忘记,那如鹰的眼神,那刚强的铁腕。
莫斯科,是整个俄罗斯吸血鬼世界的噩梦。而现在,这个世界早已经不能够被称之为是世界了。
但,这也仅仅是几个月前的说法而已。
现在,号称俄罗斯吸血鬼坟场的莫斯科,不知从何时其居住了一名代表了恐惧的客人。
并且很显然地,他根本就认为自己才是主人。
莫斯科人民的老朋友回来了。
俄罗斯政府无法与之对抗,原因有二,一是他的阴险诡诈和极端强悍,二是俄罗斯早已取消了专门对抗“它们”的组织。
于是,强悍而值得信赖的国际超能力组织伊兹姆法袍,再一次被需要。
张翼德接到的任务只有一条:
猎杀莫斯科唯一的一只吸血鬼。
这本就是无限光荣的铁血任务,真的非常适合于这样的国家,这样的……地痞。
而现在,我们戴墨镜的小胡子英雄正遭遇着他最艰难的阻碍。
“我,不会说俄罗斯话。”张翼德喃喃道,抬头望向早已下起了小雪的天空,“我不会说,俄罗斯话。”
张翼德除了超能力以外,浑身上下几乎就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
但“几乎”可不是全部。
张翼德学生时代是不良少年头目,在成年之后由于恋情的关系最终并没有往真正的帮派发展,反而做了一名卖肉的屠户,但他可从没有好好卖肉。
对卖肉时期的他来说,卖肉只是玩票,他的主业则是完完整整的地痞。
多年的地痞生涯并没有给他带来其他任何什么优点,除了一件事:察言观色。
询问黑帮,是张翼德所能想到的发现这只吸血鬼行踪的捷径。这只吸血鬼究竟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态来到莫斯科的,张翼德并不能知道详细情况,但张翼德绝对能猜到一些。
他明白恶人的思维。
这只吸血鬼来到莫斯科,至少绝不会是抱着苟且偷生的心态。任何一只吸血鬼都不会因为缺乏血食而来到莫斯科,因为这无异于一名饥肠辘辘的动物园游客怀揣着大把钞票、放着美味而廉价的餐厅不管却去从虎笼里夺食。
这名吸血鬼来到莫斯科,一定抱有巨大的敌意。
这种敌意,很有可能让他卧薪尝胆,隐居在莫斯科筹划某个巨大的阴谋。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俄罗斯政府会向伊兹姆法袍求助,就表明这只吸血鬼一定在莫斯科做了什么足以引起政府注意的事情。
如果是因猎食而不小心暴露的杀人事端,莫斯科的警察系统不难将其碾压。
而向伊兹姆法袍救助,更说明那些事端并非一般警察可以处理得了的。
种种迹象给张翼德一种直觉:这只吸血鬼非常高调。
他带着无尽的蔑视和空前的自大,来此戏弄整个莫科斯。
张翼德觉得,他绝不可能隐忍偷生,他来这里的真正目的达成之前,也必定会过着奢靡的生活。
目的明确的**或许可能通过武力达到,但奢靡的生活则需要大量的金钱。
一只吸血鬼想要取得数目庞大的金钱,黑帮绝对是个好去处。如果他真的自有生财之道,鼻子最灵的黑帮也终究会闻到味道。
这就是张翼德的整套逻辑。
他是个混蛋,但这一次,他真的没有混干。
再来,就是方才所说到的察言观色。
张翼德仔细观察过,他和翻译所去询问的前三处黑帮聚集地,一旦提起吸血鬼这个词,那些地头蛇们不是极尽嘲弄,就是勃然大怒。
嘲弄姑且不论,勃然大怒则是因为觉得自己收到了戏弄和侮辱。
张翼德当然没有动武,他动用过去的经验带着翻译逃开了这些冲突。
但不论如何,情况绝不会是刚才黑帮的那个模样。
那反应,那刻意的嘲弄,明显就是正在隐藏着什么的表情。
这些东西,张翼德再清楚不过。
“如果整个莫斯科就只有一个吸血鬼的话,”张翼德一边走着一边想道,“那么我可能找对地方了。”
然后,张翼德的脚下响起了一声凄厉的俄罗斯语惨叫:
“%#…………&%#*!!!!”
张翼德一愣,随即望向脚下。
发现他正踩着一名倒在路边的干瘦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