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老头停顿了数秒,眼神一直都放在周懿然这边,刚才还蹙起的眉头慢慢放松下来,只不过神色依然凝重。他再扫了一眼沐舒彤,只不过某人只忙着吃东西了,头也不抬,也算是无声的抗议吧。沐老头轻“咳”了一下,继而却放声大笑起来,听起来显得欢畅,并无沉闷之意。他连叹两声“好,好”,饮完杯中剩余的红酒,笑着看向周懿然,道:“周姑娘确实不愧为一企之主,这博弈之道用得游刃自如,就连我这身老骨头都不得不佩服。我看还是这样,今天是除夕,我们也不谈这些正儿八经的事了,一起吃个团圆饭,如何?至于,周姑娘的那番要求,也容我再思虑几日,也定是会给你们一个答复的。”
“一切都依伯父您的意思。我们晚辈,总是该给长辈最大的尊重。来,我敬伯父一杯,祝您福寿安康。”周懿然举起酒杯,站起来给沐老头敬了一杯酒,脸上洋溢着温暖动人的微笑,她是开心的,至少她看得出来,面前这位倔强的老头似乎有些动容了,否则不会如此放缓口气,容许一个时间去思考。或许,人都是这样,鱼和熊掌,都想兼得,然不知,只能选择其一的时候,那就是要掂量和思考一番了,万物难两全,那么终究还是要寻求一个最完美的平衡点。
“嗯,好样的!”沐老头笑着饮尽,只是他的眼神还是不时地瞟向沐舒彤,总希望这个女儿能说些什么,可惜希望仍旧落空。不过当周懿然的一个会意眼神递过来,他家小鬼即刻就端起酒杯,怏怏地喊了一声“老爸”,接着便是喝尽了杯中之酒,尽管还是带着一点不情不愿,不过这也算是父女冷战以来第一次和解了。沐老头没再多言,只让周懿然不要拘束,其实他越来越欣赏这位姑娘了,只是隔着那层关系,使得他不得不去介意。有时候他甚至想,若不是她跟自家女儿是恋人关系,真想能认她做自己的干女儿,有这么一位优秀能干的甚至比一般男子还要强的孩子,那该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情。
这边三人安静地用餐,另一边的两个小娃娃却玩得不亦乐乎。周懿然随意地往那边看了一眼,她家的小精灵就忽地跑了过来,抓到她的手,摇摇晃晃地撒娇,“妈咪,今晚我们就在这里睡好不好?我要跟小姐姐一起觉觉,跟她一起玩,我很喜欢她。妈咪,我不想回家了,我就住奶奶家,妈咪,好不好?”
“好,当然好,以后这里就是念念的家了。”还没灯周懿然开口,沐老头就笑颜逐开地挪到这边来,一把抱起那满脸期待的小娃娃,忍不住再亲了一口。那小娃娃不看他,只盯着周懿然,似乎是等待着她的同意。周懿然笑答:“念念可以留在这里,也可以住在奶奶家,不过妈咪跟小妈妈都要回家的,这样可以吗?”周懿然刚说完,沐舒彤就捏了一下她的掌心,小声抗议,“我们把宝宝带回去啦,我会想她的。”
周懿然不是回捏,而是重重地掐了一下,凑到她的耳边,声音压到最低,“不是有我陪你嘛,你还不满足?”某人脸上刷地一下通红,也就没有多话可说了。沐老头还在那儿跟着她家小孙女乐呵,回头瞥了这边一眼,忽然正色道:“你们年轻人就应该多出去走走,看看大山名川,整日为了柴米油盐,又有多大意义?这恰好逢年过节,还有那么长的假期,你们就出去旅游一趟吧,至于孩子,就由我们帮你们看着,岂不是很好?”
沐舒彤跟周懿然顿时面面相觑,她们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会从那个顽固老头子口中说出来的话,可是明明没有听错啊。沐舒彤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老爹,却不知要问什么,还是周懿然反应快,急忙接话,“还真亏伯父的提议,我们一早就有旅游计划,只是因为一些事情而耽搁了,那么这次我们就好好利用这个假期出去玩一趟,恰好念念有丑丑陪她玩耍,我也就不劳心了。”
“嗯,去吧。”沐老头早已无心关注这两人,而是抱着那个小娃娃,去往沐靓靓旁边,爷孙三人一起玩耍了。被撂在这边的两人,只能相视一笑,也不确定这顿年夜饭还算不算得上一场“鸿门宴”了。
接下来,两人就忙着做旅游的准备了,商议了一个晚上,最终还是决定去周懿然在国外的家那儿,恰好还可以与司嘉怡聚一聚。当然,周懿然也将沐雨枫来找她的事情如实告知了沐舒彤,而且还眯眼坏坏地暗示她,说不定在司嘉怡那儿还能碰上她老姐。沐舒彤有些惊讶周懿然的表现,只是她家老婆大人不愿细说,也就不想多问了,况且她最了解她老姐,处事风格跟她老爸一样,皆是雷厉风行,若是一定要做的事情,任是谁都阻挡不了。如果真会在那儿碰到她老姐,那也算不上多么诧异的事。
夜,静悄悄的,柔和的灯光洒在偌大的房间里。一人坐在床头,捧着一本画册,悠然自得地翻阅着;一人靠在梳妆台前,眼睛只盯着那低头看书的人,双手环在胸前,一幅陷入沉思的模样。良久后,床边的人丢下画册,拿起枕头将脸蒙住,嗡嗡地喊:“沐大小姐,你该回去了,你都看了我一天了,还没看够?”
沐雨枫不出声,依旧眼睛不眨地望着床头。床上的人也不多言了,翻身过去,背对着她。再过了一会,司嘉怡猛地坐起来,直接将枕头扔到一边,依旧还是那副痞痞的笑容,只是眼中少了些许光亮,多了一些淡漠。她笑望着一直站在那里的女人,问道:“沐大小姐,是不是要我亲自送你回去?好吧,虽然我越来越懒得动,可是这里也算是我的地盘,你是远道而来的客人,那么我还是要对客人礼貌一些,以尽地主之谊。”
“不用。”沐雨枫终于开口了。她来到床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坐在床头一脸懒散、却又像是带着一股很大无奈的某人,低声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国?”
“不回了!在哪里都一样生活,何况年纪大了,我也不想折腾。女人嘛,总得找个归宿的。”某人懒洋洋地答。
“你打算结婚?”沐雨枫追问。
“嗯。反正已经跟男人睡了,也就不惜再跟另一个男人,破罐子破摔,就这样了。”某人无所谓地瘪瘪嘴,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你……”沐雨枫语塞,脸色变得阴沉。她偏过头,无声地在内心里唉叹一声,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升腾而起,歉疚、烦躁、纠结、无奈,全部交织在一起,压得她透不过气。她慢慢地坐下来,低头沉默,一直以来自强独立的她,从来都没有过现在这般懦弱,那真切的事实总是说不出口,那一夜的疯狂和失去理智还索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她从没想过,她一个女人,也可以做出毁了另一个女人的事情,那确实是一场意外,可是意外终究还是发生了,只因为她的执拗,因为她的过度自信,因为她想铤而走险,可是社会中总有一些那样的无耻狂妄之徒,看似绅士正经,其实骨子里隐藏着多么黑暗的因素,一场不算太大的业务,偏要在饭桌上细谈。那一天,沐雨枫喝了不少酒,这其中还有司嘉怡帮其挡了数杯。就当她感觉到身体有些不对劲时,才发现这酒中做了手脚,她不顾一切地当场黑脸,拽了司嘉怡就往外奔,只是那时候司嘉怡已经全身软趴趴的了,无奈之下,沐雨枫只好选择去了附近的一家酒店。夜深人静,酒店套房,在药性的催化下,不该发生的全部发生,当清晨的阳光照进房中,沐雨枫惊得落荒而逃,独留下司嘉怡一觉醒来,全身不着寸缕,惘然以对,泪如雨下。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司嘉怡靠在床头都快入眠了,而沐雨枫仍然呆坐在那儿,没有半点想要离开的意思。手机铃声响起,惊醒了司嘉怡,接通,才知道是近日追她很紧的一个女孩约她,听对方语气,似乎心情很不好,于是也就没有拒绝,说好约会地点,司嘉怡就从床上跳下来,准备去换衣裳。沐雨枫从后面拽住了她的胳膊,急迫地问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约会。”司嘉怡头也不回,“不好意思,不能亲自送你了,你路上当心点吧。”
“你不许去!”沐雨枫提高音量喊,“司嘉怡,你不用再跟我装,我也不想再跟你逃避,事实便是事实,你并没有跟男人睡,那一晚,是我动的你。我现在已经跟你坦白了,至于你要我如何做,你尽管开口,我会尽最大能力弥补。”
司嘉怡回过头来,苦笑,只是眼泪却不争气地滑下眼角。“沐雨枫,你真够狠的!对,你要钱有钱,要势有势,什么事情都难不住你。可是我不需要你的怜悯,做了就做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没有必要为此内疚。我要出门了,你请自便。”此刻,司嘉怡都不知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感受,很气愤,可是无形中又有一点点欣慰,至少自己并没有于一个男人,虽然跟眼前这个女人算不上特殊的关系,可是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依恋的,曾经是迷恋,如今也该是慢慢放下,慢慢淡忘,这种没有结果的牵连,她并不想要。
“我不仅仅是因为歉疚才来找你,我也很想弄明白一些东西,我现在很困惑,也很痛苦。我甚至理不清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也很希望能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解决好此事,能把你的伤害减到最小,而我也不再纠结。这一切不仅仅是靠金钱就能摆平的,你又何乎要说那些话来气我?我要不是不在乎你的感受,我要是没有天天动不动就会想到你,我何必连孩子都丢下不管,大过年的过来找你?我好不容易见到你了,而你对我却如此冷淡,就如见了仇人一般,你又让我该如何自处?”沐雨枫也好是激动,同样也有泪水从眼眶中渗出,此时的她看上去很显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平静地做了一些任性而又孩子气的事,群散了,墨墨在此表示歉意,对不住亲亲们了。然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相聚难时别亦难,拥有时且珍惜,得到是那么难,失去却很容易,无论是失去,或是被失去,离别之苦总长于重逢之乐,那还不如在一个角落,远观,只要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在,或许是陌生的,或许是不知彼此的,可是会在某一瞬间,能够产生共鸣,那样子或许也是能感受到欣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