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若宁并没有在董事会上直接发难，而是抽空出去打了几个电话——其中就有打给顾白露那个——然后便像平常一样，继续开会。
会议结束之后，才将庄恺截下来。
天虹的董事们虽然有不少人心里对这出戏好奇得很，但这种时候，倒不至于这么不识相，乖乖都出去了，将诺大的会议室留给陆若宁和庄恺。
陆老爷子是最后一个走出去的，到门口还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剑拔弩张的男人。
老实说……他现在心里矛盾得很。
陆若宁的身份背景，摆在他面前，当然也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能早一天除之而后快。
但是自家儿子竟然走了这么破罐子破摔的一着棋，把庄恺这号人物给招到天虹来了，也实在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庄恺在晏城名不见经传，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陆顾两家是什么关系？
当年顾小满虽然是自己任性，但就算陆老爷子有心偏袒自家儿子，也不得不承认陆家豪在这件事情上的表现太糟糕了。何况顾家那父子俩的性格他还不清楚？他们家女儿不见了，要追究责任，又怎么会管你是不是真的做错？所以就算顾家兄弟明里暗里都找了陆家不少麻烦，但在寻找顾小满这件事情上，陆老爷子也是真的下过功夫的。
他怎么会不知道庄恺是谁？
庄恺现在到晏城来，不管是为了小满，还是想换地方洗白，反正对陆家来说，都不是好事。
就算庄恺现在可能会把主要力量用来压制陆若宁，但以他的为人，陆家迟早会被他吞个一干二净，连渣都剩不下来。
所以对陆老爷子而言，他倒是希望这场交锋……胜的人能是陆若宁。
陆若宁现在可没心情管陆老爷子把宝压在谁身上，他的所有精力都放在面前的庄恺身上。
庄恺亦看着他，挥了挥手让自己的“秘书”先出去。
那名一脸煞气的魁梧男子点了点头，出去之后，就门神一般站在门口。
本来还想磨蹭着听着一两句八卦的人瞬间散了个干净。
但会议室里却很安静。
两个男人打量着对方，目光里闪动着各种评估与比较，谁也没说话。
末了还是陆若宁先笑了一声，拖过椅子来重新坐下，点起一支烟，才貌似随意地开了口：“小满呢？”
“在她该在的地方。”庄恺淡淡回答。
陆若宁又笑了一声，“她该在哪里，好像不该由庄先生你来决定吧？”
庄恺没有回答，只微微挑了一下眉。言下之意很明显。不管该不该，他就是已经做了，你能把他怎么样？
陆若宁只是继续道：“小满她是个人，又不是个娃娃，你要是真喜欢她，多少也该考虑一下她本人的想法吧？”
这次庄恺连眉都没动一下，“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
陆若宁一摊手，“我也想放几句狠话，但是庄先生想来也不是吓大的。不过，就算你能把小满藏一星期，一个月，哪怕是一年……但是真的能藏一辈子么？那样的生活，到底又有什么意思？”
庄恺打量着他，反问：“我听说你是顾家的准女婿？”
“顾老爷子是有那个意思，我自己也很喜欢小满。”陆若宁坦然一点头，然后却又笑了一声，“不过呢，总要等小满本人点头才算。”
庄恺微微眯起眼来，“那你竟然还可以这样跟我说话？”
“不然还要怎样？老实说，要跟你动手，我又没有胜算，何苦呢？何况……”陆若宁吐了个烟圈，扫了庄恺一眼，“小满又不在这里，就算我跟你拼命，打个头破血流，对她的处境又没帮助。她人在你手里，万一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指不定会有人对她做什么呢。我犯不着舀小满来冒这个险。”
庄恺轻笑了一声，也不知是赞许还是得意，但很快便又道：“如果她在这里，你的态度会不一样吗？”
陆若宁耸了耸肩：“谁知道呢？总归还是要看小满自己的意思吧。”
庄恺皱起眉来。
陆若宁继续道：“我很讨厌你，也不会原谅你这种做法。但是……如果……”他顿下来，叹了口气，声音跟着低落下去，“如果小满真的愿意跟你在一起，我当然也就只能放手……”
“你这样，算什么男人？”
庄恺冷笑了一声，说出了这句话。这种话本来不该由他来说。但是看到陆若宁这样，他没由来地觉得有点恼火。
他跟毫不知情的陆若宁不一样，他一开始和陆家豪接触，就已经做好了对付陆若宁的准备。
他不在乎夏小满爱不爱他，却不能不在乎她要嫁给别的男人。
虽然还没有定下来，但是她和陆若宁出双入对是事实，陆若宁也曾经为了她的事去昱城奔走庄恺也知道。
所以一开始，他就已经准备好了要和陆若宁交锋。
但是……这个男人竟然毫无斗志。
用句老话说，就好像他蓄满了力，却一拳打上一团棉花，心里自然憋闷。
这样的话，就算真的赢了，似乎也是陆若宁让他的。
实在令人不爽。
陆若宁却又笑起来，笑出声来，道：“不错，我也想像你这样。想要的，喜欢的，就直接抢来；碍事的，讨厌的，就直接打死。干净利落，快意恩仇。但感情的事，哪有这么简单？话说回来，要让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辈子不开心，又算什么男人？”
庄恺沉下脸来，没说话。
陆若宁笑着问：“对庄先生来说，女人到底是什么呢？”
女人是什么？
对于庄恺来说，女人不过是放松的工具，但当这个女人有了具体的指代的时候，这个答案他却说不出口。
谁会为了一个工具做这么多事？
“既然你已经为她追到晏城来，费尽心机将她留在身边，甚至舍弃了昱城的地盘和产业……”陆若宁果然跟着便这么说道，“那么再多费点心如何？试试去了解她，试试去感受她，试试更尊重她一点。小满是个好女人，她值得的。”
“你……”庄恺再次皱起眉来，“到底在以什么立场说话？”
……是呢，他到底，是什么立场？
朋友？兄长？恋人？八字只有一撇的未婚夫？
他担心小满的心情是真的。
他真的爱着小满。
比任何人都更想平安地把她找回来。
但是，他不想在这方面再跟庄恺争什么，他出局了。
不用等到庄恺出手，更早的那一天，他就知道，他已经出局了。
不过，这一点，目前并没有要向庄恺说明的必要。
陆若宁笑了一声，没再说话。他在烟灰缸里摁熄了烟头，站了起来，向庄恺挥了挥手，走向会议室门口。
陆若宁还没走到门口，门外便传来一阵喧哗，然后门便打开了，顾白露一阵风般卷进来。
陆若宁退了一步，站到一边。
顾白露连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过去冲着庄恺就是一拳。
重重的一记左勾拳，打在庄恺脸上。
庄恺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连身体也跟着侧了侧。
“顾先生。”
“大哥！”
门外的人大叫着跟着冲进来，场面有些混乱，但最终还是顾白露带来的人把庄恺的手下拦在距顾白露几步的位置。
顾白露揪着庄恺的衣领，咬着牙道：“你把小满怎么了？”
庄恺并没有回答，伸出手轻轻擦了嘴角的血丝，淡淡道：“这一拳，当我擅自带走小满的赔罪，我不还手。下不为例。”
顾白露只是揪着他，继续问：“小满在哪里？”
庄恺抓住了顾白露的手腕，“我们结婚的时候，会请你去喝喜酒的。”
他手上的力气比顾白露大得多，威胁性地扣了扣，但却并没有反击，只是拉开他的手。
顾白露有些不甘心，但也知道真打起来自己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只是阴沉地盯着他：“你以为你今天还能离开这里吗？”
不要说别的，单跟着顾白露冲进会议室的，便有五六个人。就算庄恺再厉害，也总归是双拳难敌四手。
但庄恺却依然平静，“看起来，你反而还不如陆若宁冷静呢。我既然敢这么来这里，你以为我什么安排都没有吗？你觉得我今天要是回不去，小满会怎么样？”
顾白露这才回眸看了一眼陆若宁，陆若宁只是无奈地向他一摊手。
庄恺根本无视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向顾白露轻轻点了点头，“改天我会正式去府上拜访的。今天就先告辞了。”
顾白露握紧了拳，每个指节都因为用力而发白，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庄恺转过身走出去。
陆若宁看着庄恺消失在门外才叹了口气，走到顾白露身边来，“大少爷你多久没运动了？这一拳真没劲。”
顾白露斜了他一眼，这才甩了甩被庄恺抓痛的手，“嫌我打得太轻自己又不动手？”
“那不是他来得突然我手边没有硬件嘛。”陆若宁笑了一声，转头向跟着顾白露进来的一个男人问道，“信号如何？”
那人掏出一个gps信号接收器来看了一眼，一面递给陆若宁，一面道：“接收正常。”
陆若宁看了一眼屏幕上闪动的小光点，点了点头，道：“追踪人员呢？”
“一共三组，都已经就位。”
顾白露也转过来看了一眼，一面往外走，一面道：“我们也去追，另外通知他们先把水上飞机准备好。”
那人应了一声，掏出手机来打电话。
陆若宁跟上了顾白露，脸上已完全没有刚才的轻松随意，“只希望庄恺是真的没有发现你刚刚的小动作才好。”
顾白露没回话。
从陆若宁给他打电话开始，他就已经安排好人手等着跟踪庄恺，并且准备了小型发信器趁刚刚跟庄恺接触的机会安装在他的西装衣领下面。
发信器很小，一般应该不会被发现。不过顾白露并不是专业人士，并不能保证自己的手法毫无破绽。
但也没办法，其它人未必就能近得了庄恺的身，这也正是他一上来就动手的原因之一。
机会就只有那一瞬间。
就像陆若宁说的，只要庄恺没有注意到他刚刚的小动作，不管绕多少圈子，最终肯定还是会把他们带到小满身边。
希望庄恺真的没有注意到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