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紫杉很多天没吃东西,就算硬灌给她她也会全部吐出来,就算喂她喝水她也是一滴不沾。
几日折腾下来,穆紫杉被饿得瘦弱不堪,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几乎像个半死人一样毫无生气。
赫燕霞知道那一日自己所做之事断了穆紫杉的生念,是以她才会如此决意要死,现在的她手无缚鸡之力,内功也被全数化去,还整日像个囚徒一般被人锁在床上,就连自尽都没办法做到,所以她才只能用绝食达到她的目的,想当初一个意气风发的女侠,如今却竟是落到了这地步,也实在让人可怜可叹。
赫燕霞心中也不是没有后悔,只是她不愿意承认是自己做错,可是看着那人生命一丝一丝流走,就像是有什么拽住心脏一般,让她实在难受得紧。
不想看她就这样死了,即便是将她强留在身边也好,总好过看着这人从眼前消失。
而且究根到底这人变成现在这模样也全是因为自己一时意气,若当初没这么想尽方法折磨她,她断不会被弄得精神麻木心如死灰,而自己若是一早就将她杀了,或许也不会为了什么人如此牵肠挂肚辗转不安。
究竟是自己埋下了这孽根,到头来也只能自己去解决。
端着让人熬好的参汤坐在穆紫杉旁边,自己用勺喂她,她虽然疲弱却也死死不肯张嘴,捏着她的下巴给她灌下去,她也会全部吐出来,最后赫燕霞自己喝了一大口,触在她的嘴上用舌头将大口参汤推进穆紫杉口中,再捏着她的喉咙强迫她吃下去,可待得她双唇一离开,穆紫杉便开始干呕起来,本已虚弱的身体因为这干呕颤动不已,不多时就弄得赫燕霞这章铺着上好丝帛的大床一片狼藉。
赫燕霞知道干呕伤身,也怕她现在这样虚弱的身子再受不了这折腾,只好先放下汤碗,让人进来收拾整理,待得他们重新换号床单与被子才将穆紫杉再放上去。
“你和我争这意气又有何用?”赫燕霞看着穆紫杉心中无奈,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人的眼神已经毫无生色,赫燕霞也知道她已经不是再和她争什么,只是一心求死,不想再苟活在这世上。
“以后我不会折磨你了……”赫燕霞的手抚上穆紫杉的额头,穆紫杉眼神黯淡,但是在赫燕霞的手碰到她肌肤时还是不自主地露出一丝厌恶,于是生生顿住了手上的动作,缓慢地抬起,像是有些不甘愿地又补上一句,
“我以后也不会再轻易碰你……”心中有万般思绪流动,杂丝般绞在一起。
想她赫燕霞在江湖上到哪里不是让人被吓掉魂魄,就是在琼英宫里,稍微一抬手一跺脚也有多少人提心吊胆,她何曾有过对人低声下气的时候?
可是碰上这人却像是什么都破了戒,以前没做过的事现在全部从头到尾做了一遍,失去理智也好,做那些莫名其妙的事也好,还是被她弄得牵肠挂肚忐忑犹豫也好,这人一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她的一切就全都乱了套,全都朝着她没办法控制的地方行去。
可是自己却像是控制不住一般,不自觉地便朝着那个自己也不知终点的地方走去。
“把你变成这样……对不起。”赫燕霞的声音低沉,少了以往那声音中的调侃和讥嘲,多了几分少有的认真。
穆紫杉虽然神志恍惚,赫燕霞的这几句话她还是全都听进耳里,眼前的人看起来神色凝重,紧皱着眉头,语气却不像作假。
不过穆紫杉却没将这人的话放到心里去,只是心中觉得有些好笑。
她是魔教的宫主,自己是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囚徒,她以折磨人为乐,将自己弄得像个废人一般,将她的自尊全部击碎,还将自己最珍视的东西也一并毁掉……
现在她却在和自己说对不起?
也不知这人又在玩着怎样的把戏,只不过穆紫杉实在是不想再陪她玩下去了。
自己的身体,宁死不屈的自尊,抑或是自己珍藏在心中多年不敢面对的感情,在她面前都不过是一件件新奇的玩物,只不过逗她一时开心,而自己死撑到了此刻却是输得什么都没有剩下。
这场比试是自己输了,输得一塌糊涂,惨不忍睹。
到如今自己活在这世上也再没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就这么一了百了,死得轻松自在。
赫燕霞见穆紫杉像是听见了自己的话,可是眼中还是满满的无谓,神色依然黯淡,一看便知自己说的那些话没有一点用处。
看着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的穆紫杉,赫燕霞心中情绪交集,可也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在床前站了半晌,最后也只是理了理穆紫杉的被褥,转身离开走出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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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燕霞这些天虽然不像前些日子那样喜怒无常,可是教中众人也看得出宫主的情绪不佳,是以也没人敢和她多说几句话。
倒是马婆婆沉寂了几日,这时又突然出现在赫燕霞的面前。
见赫燕霞一个人坐在池边喂鱼,脸上阴云密布,身边的人都隔得远远的,就像是赫燕霞随时要丢几个炸雷下来,她身边每个人都是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
马婆婆招了招手,让那几个跟在宫主身后服侍的先下去了,自己走到赫燕霞身边站住。
赫燕霞没回头,但是凭着脚步的节奏和轻重也知道是谁来了,轻笑一声像是有些不快地说,“马婆婆你每次见我都没有点应有的礼节。”
“那老身下次一起给宫主补上?”马婆婆脸上带笑,赫燕霞也知道那句话只是马婆婆随意敷衍,摆了摆手示意马婆婆罢了不用再提。
“老身这几日听说,宫主上次抓住那人已经绝食了好多天,像是决意去死了……”马婆婆略有些试探地提起这句话,果然看见赫燕霞脸上的阴云更密。
关于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马婆婆也知道一些,听赫燕霞的手下说,那日赫燕霞从软禁梁锦月的房间将她提出,封住身上穴道将她摆在关押着穆紫杉的房里,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赫燕霞手下的教众也不知道,只知道那天之后穆紫杉就不再吃东西,像是所有的生意都被赫燕霞夺走,整个人也像是傀儡一般再没有了以往的傲气。
“她是死是活我也管不住了,就由她去吧……”赫燕霞眼神迷蒙地看着池中来争抢饵食的锦鲤,话虽是那样说,语气中却有太多不甘。马婆婆几乎是看着赫燕霞从小长大的人,自然比别人更了解她,赫燕霞虽是江湖上人人惧怕的女魔头,其实私底下却多少保留着些小儿心性,心里想要得不得了的东西,嘴上却说得毫不在意,越是在意的事物,就越是不能坦诚对待,这一点倒是和自己年轻时有分的相似。
“我倒没想到她会这样,还以为……”
马婆婆停顿了半晌没有说话,赫燕霞眉头紧皱,脸上一片化不开的阴郁,还以为她会一直沉默不语,却不想她隔了一会便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起话来。
凭着对赫燕霞的了解和自己的几分猜想,马婆婆也想到定是赫燕霞做了什么,才惹得这穆紫杉一心求死,只是到底做了什么,这琼英宫里怕是除了她们三人,谁也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便是赫燕霞并不想那个人死,而且似乎还对那人十分在意,只是心中不肯承认罢了。
想起赫燕霞这麻烦的性子,马婆婆也不住叹了一口气,赫燕霞听见马婆婆叹气,回头看她一眼,却见她又对自己笑了笑。
赫燕霞也没多想,看了一眼便又转过身去,继续喂鱼。
“宫主你这样又是何苦……”恍似轻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马婆婆的声音,赫燕霞没有回应,也不知道马婆婆口中的“这样”到底指的是什么,或许是近日的情绪被穆紫杉感染,也带上了些颓废消沉,这些天已不大想和人说话。
自己到底又是何苦摊上这吃力不讨好的玩物?本打算在她身上找点乐子,却没想到自己也会跟着这人的情绪起伏,也会为了这么个人失魂落魄。
赫燕霞只是轻笑了一声,什么都没有回答,或许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回答些什么。
“一个人欠了债,到头来总归是要还的。”马婆婆的话很轻,却让赫燕霞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拿着饵料的手在空中停留了半刻才放开,撒下饵料的地方顷刻又有鱼群围上来抢食。
“到头来也只是伤人伤己,白费力气。”马婆婆的话总有些莫名其妙,却又像是指代着什么一样。
赫燕霞也没问,只在池边继续喂鱼,眼神中的情绪却是更密集地纠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