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贤终于还是留在了T大教书,教语文。为了纪谦。
那一夜的意外让靳贤遇见了纪谦,他瑟缩着单薄的身子站在街边,好看的脸上流露出一股无可言说的哀伤。于是那一眼的流连便让这两个毫无关系的人联系到了一起。
纪谦那深沉而凄凉,悲哀又无奈的过去像一只无形的手,要将纪谦推入永远的黑暗。靳贤的出现总算让纪谦的世界多了一些阳光,久违的阳光,也让纪谦有了诉说的对象,一件件,一桩桩,纪谦面带微笑的毫无隐瞒的对靳贤娓娓道来。
“为什么要忍受这些?不觉得委屈么?”靳贤带着隐隐的怒气问。
“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经为了某些东西,利用过辜负过他的信任,如今,却不想再犯了。我本并非良善之人,只是对他,心中除了歉疚还有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所以我可以忍受。”纪谦温润的声音像潺潺流水一般传入靳贤的耳朵:“不会永远都这样的,可以改变的,就算他爱的人不是我,就算他对那个人有着很深的执念,可是时间,它想一把无形的利刃,会慢慢的划开他们之间所有的羁绊。”
靳贤永远记得,纪谦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闪烁的神采,哪里是平日里那个腼腆温和的纪谦。那势在必得的锐利目光配在他那张隽秀的脸上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他生来就不是凡物,仿佛他生来就有着改变自己命运的手段。
那样充满神秘和悲哀的纪谦让靳贤怀着一颗探究的心想慢慢追寻下去,只可惜,计划不过变化,他从没想过自己会爱上纪谦,于是从当初到现在,一路与他携手同行。
就算他爱的人不是我,就算他对那个人有着很深的执念,可是时间,它像一把无形的利刃,会慢慢划开他们之间所有的羁绊。
纪谦的这句话,既是在说纪谦本人,也是在说自己么?靳贤无奈的笑。
现在在学校里,他和纪谦的关系看上去真的很好。他经常骑着他那辆还算拉风的摩托车载着纪谦横穿整个S市兜风散心,经常用他并不丰厚的薪水请纪谦吃午餐。
弘时他们也问过纪谦他与靳贤究竟是怎么认识的,纪谦只笑笑说‘就这么认识的’。虽然大家都不相信,可也没有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高傲尊贵的三阿哥弘时竟然重生在一个叫景鸢词的少年身上。别人不想说,又何必一味追问呢?
纪谦依旧和以前一样经常彻夜不归,靳贤也还是和以前一样风趣幽默。
一切都没有改变,可又仿佛有什么在改变。
胤禛最近也正在为易生的事烦着。S城中赫赫有名的易生与香港银行界的翘楚瑞华准备拿下S市某区的一块地皮来发展房地产。原本已与卖方谈好价钱,可对方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硬要在成交价上再增加三个亿,令胤禛和瑞华的代表人头疼不已。胤禛寻思过,三个亿是没有问题的,可是他很想知道,对方突然加价的原因是什么。
胤禛决定将这事先放一放,他看了看手腕上的欧米伽,已经五点四十了,今日周末,估计弘时也快到家了,于是胤禛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桌面,拿起挂在衣架上的西装外套就出了办公室的门。
胤禛刚到家就看见歪在沙发上看书的弘时,手里拿着的是一本《乾隆传》。
见胤禛回来了,弘时抬头对他笑道:“哥你回来了?”
胤禛将外套递给张妈,自己走到弘时身边坐下,说道:“嗯,马上要摆饭了,还看书?”
弘时呵呵一笑,道:“随便看看。”
胤禛掸了一眼弘时手里的书,口中淡淡道:“你对弘历,倒是很有兴趣?”
弘时皱皱眉,心想:怎么着这弘历也是爷的弟弟,是乾隆皇帝,你不喊他的年号,紧巴弘历弘历这样叫,真是没大没小,要是让那个心胸狭隘的小四子知道了,非扒了你一层皮不可。口中却道:“没有啊,只是觉得他最后闭关锁国的做法与态度大大限制了中国的发展,不然的话,清王朝应该还可以继续延续下去。”
胤禛摇头,说道:“也延续不了多久,封建的帝国主义本就不是长久之计,百姓需要的是和平的社会主义。”
弘时点点头,表示认可。
胤禛侧头看他,问道:“快放寒假了吧?”那日在拉市海公园弘时策马而来的模样一下子在胤禛的脑海中渐渐放大。
胤禛也不明白怎么会对他越发的在乎起来,甚至从什么时候起自己都不记得了。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很在乎了。
弘时‘嗯’了一声,又问胤禛:“哥,你知道靳贤来我们学校教书了么?”
胤禛英俊刚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听他淡淡的说:“知道,是他托我帮他联系的T大校长。”
“好好的厦大不待,怎么跑到我们学校来了?”弘时不解的问。
“不知道,他说有事,我就没有再问。”
弘时听胤禛这样说,便也没有再问些什么。两人聊了会别的,就直接去饭厅吃饭了。
饭桌上,胤禛时不时的给弘时夹菜,弘时也投桃报李,给胤禛夹了两筷子蘑菇。饭厅里微黄的灯光照射在两人身上,将此时的气氛渲染的很是温馨。胤禛深邃不见底的目光凝聚在弘时身上,弘时感受到胤禛的凝视后也抬头去看他,刹那间四目交接时,弘时的脸没来由的红了半边,心中腹诽道:奇怪,哥哥刚才的眼神怎么那么像皇阿玛,害我竟一时失了神。胤禛看着弘时垂下头局促不安的模样,唇角微微的往上一勾,无声的笑开。
第二天星期六,胤禛还是和往常一样去易生了。弘时沿着上一世的习惯,起的很早,下楼用了两片面包,就没事干了。于是继续翻开昨天没看完的《乾隆传》,直到中午。
用完午饭,正无聊的坐在椅子上想要不要喊那三个人出来聚聚,就听自己手机响了起来。
弘时一看是个陌生号码,犹豫了会,还是按下了接听键:“您好,请问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景鸢词,你出来,下午两点,我在‘侍皇’咖啡等你。”
还没等弘时回答,对方已掐断了电话。
沈夕卿站在位于48楼的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视着脚下蚂蚁般的车水马龙,桀骜的脸上浮起一丝阴冷的笑:景鸢词……
弘时看着手中‘嘟嘟’响的电话,皱起眉头,心里不禁疑惑道:他是谁啊?自己认识他么?要是认识的话自己怎么没有他的电话,要是不认识的话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下去两点在‘侍皇’?去是不去呢?
弘时举足不定了好一会儿功夫,终于还是决定去看看。如果不认识,到时候在走就是了,说不定是自己在维也纳的同学呢?想着他便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
牛仔裤配白色羽绒服,整个人显得干净又清爽。
他搭乘地铁来到装修高雅的‘侍皇’。一进门,服务员小姐就笑着迎了上来,语调轻柔的问:“请问是景先生么?”
弘时点点头。
“请您随我来。”
弘时亦步亦趋的跟在服务员小姐的身后。
‘侍皇’是S城中数一数二的咖啡店。价格昂贵自不必说,最大的特点就是它独特高雅的装修。用流苏帷幔将整间咖啡屋格成一个一个的小空间,无论从里面或从外面都能只见其轮廓,看不见实际,无疑给客人们提供了绝对隐秘的私人空间。
服务员将弘时带到一个光线并不明亮的角落,指了指垂下的流苏后的包厢,恭敬的说:“沈总在里面等您。”
“谢谢。”弘时转身掀罢流苏,只见里面坐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虽然坐着,可弘时觉得他的个头少说也有一米八以上,一袭修身的西装将他完美的身材展露无疑。浓密的黑发漂亮的令人咂舌,细长的眉毛,高挺的鼻梁,一双明亮的眼眸中闪着睥睨万物的神采,看上去整个人显得霸道嚣张。
此刻他形状优美的薄唇正有些刻薄的上扬着,他说:“舍得来了?”目光直直的看向弘时。
弘时惊讶于男人如神祗般俊美的相貌,但他很快掩下。他不动声色的走到他对面,坐在柔软的沙发上。
“你认识我?”弘时很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在车祸醒来,在重生以来。他是谁?景鸢词的朋友?
男人嗤笑一声,道:“怎么?你的失忆大戏还想演到什么时候?”
弘时困惑的问:“什么失忆大戏?阁下是……”
沈夕卿的嘴角又上扬了些,他笑道:“阁下?哈哈,有意思,你继续演。”说着漫不经心的往他面前的那杯蓝山里加了两颗方糖。
“对不起,我是真不认识你。”弘时礼貌的看他,虽是礼貌,可言语中充斥着冷冷的疏离。这男人究竟是谁?好像与自己认识很久的样子。
沈夕卿仍然笑着看他,不掩眼底的轻蔑。
弘时见他用那种考量的目光看着自己,迟迟不说话。于是一下子站了起来:“不说我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