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靓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稍安勿躁,耐心等待,会有人比她更沉不住气。等到晚上八点多的时候,电话果然响了,郝靓抢在刘苗苗之前接了电话,不出所料是单尔信,他很直接地吩咐:“来我这边一趟。”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啊!他以为自己是谁?郝靓非常想立刻翻脸,可瞄到静静观察自己的刘苗苗,她还是在挂了电话后挤出了一个笑脸:“英子姐约我出去散散步,我们可能会聊会儿天,晚点回来,苗苗姐累了就先休息。”
出门后郝靓并不敢直接去找单尔信,而是去隔壁叫了张英子:“英子姐,我晚上吃多了,陪我出去走走吧。”
“瞧你那点儿出息,就食堂那些猪食你还能吃多?”张英子一边嘲笑鄙视她,一边顺了一包话梅出门,丢给郝靓一颗:“吃吧,消消食。”
其实D大队的饭菜不算猪食,因为猪不会天天大鱼大肉,基地的训练很消耗体力,饭菜的热量也尽量往高了整,只是大师傅做的不精致。像张英子这种吃零食长大无比嘴刁的人便无法忍受,郝靓只是觉得有点腻,别的都还好,她适应能力一向不错,从南到北,从黄庭的私家菜到食堂的大锅饭,她都能吃出其独特的风味 。
不过吃颗话梅解解油腻也是不错的。
于是郝靓一边嚼着自己去超市买的话梅,一边感谢着张英子的大恩大德,两人在楼下溜了两圈,郝靓状似无意地提到:“今天朱队长说要和李白通宵研讨训练方案,你说他们这些特种兵出身的是不是都特能熬夜啊?”
张英子愣了一下,脸色有些发黑:“老朱对你说的吗?哼!还不是靠抽烟提神。就朱海峰那个老烟枪,据说一夜能抽两包。”
郝靓点点头:“是啊,朱队长是抽的挺凶,可是李队长好像不抽烟,不晓得为什么?”今天没能碰见朱海峰,消息来源自然不会是他,可是为了避免刺激张英子的神经,这点小小的误导应该不算什么,郝靓默默为自己的人品辩护。
“他肺部受过伤,不能抽烟,而且身为王牌狙击手,抽烟对眼睛也有伤害。”张英子的脸又黑了一些,她停在原地不动,表情开始纠结。
“这样啊,那李队长可太可怜了,听说二手烟比直接抽烟伤害还大。”郝靓摇摇头,以有限的语言表达了对青莲居士小白同志无限的同情。
张英子忽然抬头,脸色彻底黑了,她无比坚定地看着郝靓,将一整包话梅都塞给她:“妹子,你自己溜吧,溜不动了就吃话梅,姐还有事,先走一步。”
郝靓接过话梅慢慢咬着,表面淡定,内心沉痛:李白啊李白,你说就冲你用那么多种脏话招呼我,我也不能轻易放过你不是?
轻悄悄地来到单尔信门口,她刚站定正打算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下一秒钟她被拉进屋,关门,摁在墙上,炙热的吻迎面而来。
“哎呀,你真咬啊!”单尔信立刻放开她,丝丝呼痛,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手背,一道明显的血迹。
再看看郝靓的神色,平静无波,眼里却闪着冷意,单尔信如当头被浇下一盆冷水,燥热全消,带些忐忑地问:“怎么了?”难道是因为刘苗苗?不应该啊,除了当她面的那晚,他可从来不曾回应过什么,一直避嫌避的比水都清,况且她那天明明表现的全不在意,害自己回来内伤很久,运功多日才疗伤完毕的。
“李白知道了?”郝靓冷冷地看着他。
有些出乎意料,单尔信愣了一下才道:“他早就知道了啊。”
郝靓脸色更冷:“单尔信,你行!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的保密单位,连这事都要和人说,你是低级无聊啊?还是有嘴无脑啊?”
劈头盖脸的,单尔信被她说的也动了怒,郝靓冷若冰霜的一张脸更是让他看了心里发堵,想也不想便还口:“我怎么低级无聊了?我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睡都睡过了,你还不让我说啊!”
郝靓感觉脑子里有根弦,轰的一下子断了,红了眼睛骂道:“单尔信,你无耻!你简直令人恶心!”
单尔信脸也黑了,肝火上升,嘴里的话便不受控制:“我恶心?我是强迫你了还是怎么你了,老子衣服还是你给脱的呢!享受完了又装圣女啊,现在骂我恶心了?”
郝靓双目噙泪,怒向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想也不想便一个巴掌甩了过去,清脆的声音传来的时候,两人都愣住了。
一个是生平第一次给人巴掌。
一个是生平第一次被打巴掌。
单尔信行动支队特种兵出身,什么痛苦没有忍受过,这点疼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可他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烙铁烙过一样,让他整个人都沸腾了。
“你!”下意识地,他揪起郝靓的领子,几乎把她提的双脚离了地。郝靓尽力维持面上的镇静,心里却擂鼓一般猛跳。
刚才冲动之下没考虑后果,个性使然她也没有打了就跑,现在意识回归,看着单尔信野兽般充血的双眼,她才感受到惧意。
他是什么人?参加过国际特种兵大赛并获奖的人,这些天那些军人的训练她也不是没见识过,以单尔信的体能和身手,毫不夸张地说,一个指头就能要她的命。
不说他怎么折磨她了,就照原样回一个巴掌,她相信自己都无法承受,怎么就那么冲动了呢?是他这段时间千方百计的接近,温柔小意的讨好,还有近乎宠溺的关爱,让她忘乎所以了?真把他当成一个可以随意拨弄的大猫。
而她忘了,这大猫其实是有獠牙的,传闻中,他的脾气还不好,非常非常不好!
如果被单尔信一巴掌打死打残,郝靓确定自己是会有遗憾的,死于愚蠢,实在不是郝家人会做的事情,她的列祖列宗不会饶恕她!
想到这里,郝靓猛然睁开眼睛,直视着单尔信:“你不能打我!”
单尔信先是一愣,接着眼里凶光更甚,似乎怒极反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问:“为什么,说说理由?”
“首先,打人是不对的,我先打了你是我不对,你如果也动手,受害者就变成伤害者,你是男人,有理也会变无理。”郝靓貌似推心置腹地为他考虑。
而单尔信的脸色越发阴沉,却不说话。
郝靓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其次,我每天都要给士兵们上课,你要是打了我的脸,第一时间就会有人发现,这是在D军区,朱队长不可能一手遮天,捅出去肯定对你的前途有恶劣影响。”
单尔信的脸色丝毫没有好转,却冷冷地说了一句:“然后呢?”
郝靓一闭眼一横心,干脆道:“你那力度自己可能不觉得,要是打我脸上,说不定就把我打死打残了,死了还好说,万一我要是傻了残了,非得赖你一辈子不可!”
没想到这回单尔信反而又笑了,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像狞笑,他还是咬着牙问:“所以呢?”
郝靓尽量稳住心神:“所以,你还是别打我脸了,要打就打别的地方,”看了单尔信一眼,没有暴起的迹象才敢接着道“最好也别打太重,不然,同样会发生上述问题。”
单尔信提着她领子的手松开了,郝靓刚刚喘了口气,只听他接着又道:“那你想让我打什么地方?”
郝靓气还没喘匀,心又提了起来,他还真的要打啊!自己浑身上下肉最厚最没有危险的地方,却不好意思开口,可如果打别处,看看他那双骨节分明充满力度的手,怎么想怎么要命,郝靓愁肠百结正想着干脆就拉下脸直说让他打屁股得了。
单尔信忽然凉凉地道:“记得你以前建议我去天桥卖艺,我没事就试了一下,发现手劈一块砖还是没有问题的。”
郝靓下意识地就去摸自己屁股,有砖头禁打吗?答案显而易见,逼到极处,郝靓再也顾不上面子,好女不吃眼前亏,她哭丧着脸道:“咱别打了行吗?我去自首,接受处分。”大不了让她卷铺盖走人,她还回警局做她的小译员,再不和这些恐怖分子掺合在一起!
单尔信冷笑:“你觉得什么处分能抵得过我挨的这一巴掌?”
郝靓看看他的脸,因为肤色较暗,灯光也较暗,几乎看不出什么痕迹,这样的伤说出去都是笑话吧?即使她真自首,恐怕丢人的也是单尔信,也没法对她重罚,显然无法平定单二爷的怒气。
就算找借口,又能找别的什么理由呢?由于大家的出色表现,朱海峰这两天意气风发,肯定不会因为小事大动干戈处罚自己人,看来公了是行不通了。
郝靓认命地叹口气:“咱们私了,什么条件你说吧。”
单尔信冷冷地看着她,半晌才开口:“算你识相,肉债肉偿,过来服侍你家小爷。”
郝靓一口气没上来,险些背过气去,怒目而视:“你还有脸说?我问你,你凭什么把我们的事告诉李白!”豁出去了,有些事是底线,不能碰,有些东西像水晶,晶莹透明,却宁折不弯。
单尔信又怒了:“我三年前就告诉他了,你现在阻止不觉得晚了吗?”
郝靓一愣,立刻问:“你告诉他什么了?”
单尔信更怒:“你以为我告诉他什么了?我他妈三年前和他住一个宿舍,做梦叫你名字被他听到了,我就告诉他我喜欢你,我喜欢的人叫郝靓,怎么了?”
郝靓张口结舌,半天才发出声音:“只有这些?”
单尔信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当然不止。”
郝靓的心又提起:“还有什么?”
“你来A大队之后,他问我你是不是那个郝靓,我说是,是哥们儿的就别捣乱。”单尔信仍是冷声解释,带些讽刺和试探地看着她:“你对这个反应这么大,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察觉到单尔信刀子般锐利的眼光在自己脸上一寸寸的刮过,郝靓欲哭无泪,这误会有点大条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不敢让他胡乱误解,赶紧道:“您老人家都让我头疼死了,我还能有什么别的想法?何况是李白那个大骚包!我躲还来不及。我就是怕咱们的事现在曝光了影响不好!”
听到李白被骂,单尔信脸色稍缓,语气却还强硬:“有什么不好,你想出尔反尔?”他被逼的旋转木马都坐了,却还是成了没有名分的地下情夫,他冤不冤啊!
郝靓的脸又垮下来:“咱们不是说好了等我借调结束再公开吗?现在公开咱俩都会被人当猴戏耍。”基地的生活单调又无聊,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人无限放大津津乐道,比如李白同志的绯闻。其实在部队这种作风问题很要命的地方,他再风流能风流到哪儿去啊,最多和人多说几句话,现在以讹传讹,他都成情场浪子了。
如果占据另一半女性芳心的单尔信传出的不仅仅是绯闻,而是宣告名草有主,那还不得炸了锅,他自己不怕,她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因此郝靓千哄万哄才哄得他答应暂时保密,为此还做了割地赔款的事,单尔信虽然不乐意,到底也答应了。而郝靓一向认为他是守诺的人,加上误会了他对李白泄密的内容,才在一瞬间怒火滔天。
“我说,你刚才到底以为我对他说了什么,生气成那个样子?”单尔信声音里仍带着怒意,却恢复了理智,他开始抽丝剥茧地分析问题。
郝靓心里一惊,面上却可怜巴巴又带着关切地凑上去,呵呵干笑着:“对不起啊,刚才打疼了没有,我再也不敢了,真的,我发誓!要不我给你吹吹吧?”
单尔信不为所动,侧脸避开她伸过来的爪子,厉声吐了一个字:“说!”
在刚才意识到单尔信其实并不是好脾气的大猫之后,郝靓再次感觉到,这个人其实也很理智,头脑清晰目的明确,相当的不好糊弄。
不过,事实让她怎么说出口呢?
“我刚才碰见李白,那家伙不是好人,故意误导我。”郝靓想了想,决定进一步降低自己的人品祸水东引,毕竟单尔信说过他打不过李白不是吗?
“误导你什么?”单尔信盯着她,追问不放。
郝靓咬着嘴唇,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示意:你明明懂的啊,具体就别让我开口了!内心却无比窝火——单尔信,你就装吧,我就不信你猜不出来!
单尔信却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告诉她:我就是不懂!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面对着懂装不懂的大爷,郝靓只能还打哀兵牌:“他话说的很暧昧,我以为,我以为你把我们看电影那晚的事告诉他了。”毕竟是女孩子,她也只肯说到这一步了。
不过也不能怪郝靓误解,她大学时的室友,在和男友发生过亲密关系之后,很快就传的尽人皆知,那男生之所以到处散播,原因很直白也很气人。
因为在警大男女比例悬殊,几乎每一个外形过得去的女生,都有无数饿狼般的男生环伺。宣告和女朋友上了床,从“雄性”一方面的原因来说,就像小狗撒尿,划定地盘——这个“雌性”的交|配权已经归我了;而从“男人”这方面来说,则显示出:哥们儿厉害吧?这么漂亮的妞儿都被我搞到手了,你们还不赶紧崇拜我?还有另一方面的因素,则是逼得这个女生轻易不能离开他,意思是:你都是我的人了,人尽皆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得嫁给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就认命吧!
那个室友也是很好强的一个女生,和男友两人才貌相当门当户对,感情更是蜜里调油,但两人来自不同的城市,却都是独生子女,唯一不和谐的问题就是毕业后该回谁的家乡。
最后男生一招釜底抽薪,本以为可以娶媳妇进门,却没想到碰上一个宁折不弯的,女生挣扎了很久之后还是和他分了手,回到自己父母身边,却因为自尊以及名声问题,再不和同学们联系。
男生也很失意,消沉了很久,不停地托人打听女生的情况,毕业后更是一度打算跟着女生回她的家乡,最后被父母亲自来到学校阻止了。当时很多人不能理解那女生的做法,觉得既然都这样了,人家也是为了和你在一起,没打算不负责任,怎么就不能原谅呢?
郝靓却觉得自己可以理解,尽管她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强势,不女权主义。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需求,需要别人的尊重,尤其是来自于你重要的人。如果一个人根本不尊重你,不重视你的名声、利益和你珍惜的东西,那么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他都不是真的爱你,至少这种爱她不稀罕。
也因此,当时误解以后她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直觉的,她认为单尔信不应该这样做,他老大不小,又不是男生当时那二十郎当岁的年纪。
终于,用目光把她从头到脚刮了无数遍之后,单尔信终于错开了眼神,大马金刀地往旁边床上一坐,喝令她:“过来!”
“干什么?”抹了把冷汗松口气的郝靓下意识地就反问。
“还债!肉债肉偿!”单尔信瞪眼,显示他余怒未消。郝靓觉得自己再次精分了,内心无比纠结愤怒,恨不得扑上去再打他一顿扭头就走,面上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反而不得不顺从地走上前。
想想今晚干的事,先是咬了他一口见血的,然后又补上一巴掌,她什么时候变这么泼辣了?更要命的是,最后还是她理亏,不说别的,良心上都过不去。
来硬的拼不过人家,那就来软的,色诱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郝靓感觉自己继人品下浮之后,道德底线也一降再降。
只是这位爷黑面判官神似的往这儿一坐,横眉怒目的,让她如何下手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这章够肥吧?过瘾吗?我快和郝靓一样吐血了。所以下章后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