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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钟文一怔，眼前的女子覆着面纱，乌黑的眸子里含着水汽，身上着了一件白底碎花的交领褶裙，头上简单梳了一个堕马髻，未施脂粉，也没带什么首饰。若说不是王妃，府里断不会有人穿成这个样子，若说是王妃，这装扮着实不像，不过她身后跟着的女子，仿佛是昨天陪在王妃身边的丫鬟。
沈毓秀偏过头，在钟文看不到的角度，用帕子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方对着钟文问道，“莫非是钟司赞？”
“属下钟文，在王府里担着司赞的位置。”钟文单膝跪在沈毓秀面前，行的是拜见王妃的礼节。
“不必多礼了。”沈毓秀淡淡道，“钟司赞跟了王爷几年了？”
钟文起身答道，“有三年了。”
沈毓秀折下几支荷花，留下一支在手里把玩，其余交给身边跟着的翠衣，“去把这个插在我房里的那个青瓷花瓶里。”待翠衣拿着花走远，才又对着钟文问道，“钟司赞是哪里人，听着口音不像盛京本地人。”
“回王妃，属下祖籍是江南的宁江镇。”钟文虽然有些奇怪沈毓秀为什么会问这个，不过还是如实的答了。
沈毓秀手一抖，揪下一瓣荷花，顺手丢进了水里，“哦。我听说江南好风光，那么宁江镇是不是也和江南水乡一样，有着一派好风光。”
“回王妃，宁江镇虽然地处江南，不过实在太过偏僻，与南疆相连，四面多山，没什么秀丽的风光。”钟文愈发的摸不到头脑，不过眼前这个女子给他一种熟悉感，仿佛和她在哪里早就认识了。
沈毓秀轻叹，话里带着遗憾，“真是可惜，我还以为宁江镇是个漂亮的地方。”话锋一转，“钟司赞这是才陪王爷练过武？”
“回王妃，正是。”钟文接着道，“王爷随着温姑娘回了沧浪阁。”
“沧浪阁？”沈毓秀微微蹙眉，“那是谁住的阁子？”
放过花转回来的翠衣撇了撇嘴，答道，“是温姑娘住的地方，想必王爷昨天就在那边过的夜。。。”
“翠衣。”沈毓秀轻声喝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快到辰时了。”翠衣低声道，“王妃，洛姑娘让奴婢来提醒您，王爷已经在大厅等着了。”
诸王太妃、妃、长公主、公主、三公夫人、一品命妇，褕翟之服，绣为九章。首饰花九钿，佩山玄玉，兽头鞶囊。绶同夫色。
这是南川国《礼》中的一段话，讲的就是正一品的王妃应有的服制。既然是进宫拜见皇帝皇后，自然是要按着品级，盛装一番。
礼服是青色的，青织成为之文，褕翟之形青质，九色九等，素纱中单，蔽膝随裳色，用緅为领缘，以褕翟为章，大带以青衣革带，青袜，穿厚底鞋，佩双玉佩，皆为水苍玉。
头发按着规矩梳成二博髻，插了一支金镶玉步摇簪，耳朵上缀了一对猫眼石，手腕上单带了一只通体碧绿的镯子。
翠衣扶着沈毓秀到了正厅的时候，杨浩宇缠着洛飞樱，要她为自己讲京城里的风土人情。杨浩宇虽然是皇子，却极少出宫，就算是分了府以后，也不怎么出府，所以对京城里的事情了解不多。
“盛京城里最好吃的是醉香楼的八宝鸡，城西老王头家的煎饼果子也是一绝，品味居的各色点心也是好吃的紧。”这些都是洛飞樱的哥哥洛成熙最喜欢带她去的地方，可惜她自从她入宫就都没再去过了，算算也有三四年了。
杨浩宇听得满眼的羡慕，摇着洛飞樱的手要她带自己去，洛飞樱既不敢应下，又不敢拒绝。一旁的温芊沐开口替洛飞樱解围，“王爷若是想要吃，让厨子做了送进府里头就是了。”
“不要，那样就不好了。”
“那么让厨子进府里来做呢？”
“也不要，反正我就是要出去吃，你带我去好不好？”杨浩宇抓着洛飞樱的手摇个不停。
洛飞樱实在找不到话来劝，恰好看到沈毓秀过来，忙不迭的对着杨浩宇道，“王妃到了，王爷该同王妃一起进宫了。”
杨浩宇不满的看了沈毓秀一眼，眼睛落到她的面纱上又想起了昨天那张狰狞的面孔，身子一抖，抓着温芊沐的手，“沐沐，我们走吧。”
翠衣扶着沈毓秀，温芊沐牵着杨浩宇，送两个人上了马车。按着规矩，马车是只有王爷同王妃能坐，其余内侍丫鬟都是要跟着走路的。
于是马车上只有杨浩宇同沈毓秀两个人。马车很大，可以容下三四个人，现在只坐了两个人，宽松的不得了。杨浩宇占据了一个角落，躲开沈毓秀远远的，手里拿着什么在摆弄。
沈毓秀顺从的坐在另一角，捏着帕子想着要如何应对等会皇上的问话。毕竟昨夜王爷可是没在她这个王妃的屋子里过夜，还让王爷受了惊吓。最重要的是要如何哄好眼前这个王爷，不让他拆了自己的台。
“这是什么东西，不玩了，不玩了。”
一直安静的玩着的王爷忽的发起脾气来，将手里头的东西丢在地上，东西叮叮当当滚到沈毓秀的脚边，沈毓秀拾起来一看，哑然失笑，原来是个小小的九连环，有几环已经解了下来，有几环乱了，还有几环纹丝不动。
“王爷，怎么把这个丢了？”沈毓秀举着手里的九连环问道。
杨浩宇没好气的瞪了那九连环一眼，“不要了就丢了。”
“王爷真的不要了么？那么臣妾收下了。”沈毓秀笑着问道。
“你要是要就收着吧。”杨浩宇赌气一般看也不看那九连环，脑袋别过头，透着窗帘缝看着外面。
“九连环的口诀是。。。”沈毓秀轻声念着九连环的口诀，手飞快的动着，将那九连环一环一环的拆下来，又一环一环的装上去。
“倒是费了一番力气。”沈毓秀自言自语道，抬起头来却看到杨浩宇的脸正看着自己，“王爷，怎么了？这个不是赏给臣妾了么？”
杨浩宇脸憋得通红，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
沈毓秀笑了笑，其实这个王爷若是不犯起傻劲来，就如小孩子一般，口里道，“王爷，臣妾不知道自己的解法对不对，既然王爷把这个赏给了臣妾，王爷定是知道解法的。就请王爷为臣妾看一看，这解法是不是对的？”手下轻巧的动着，将九连环按着口诀又一环一环的拆下来。
抬头看到杨浩宇正看得出神，沈毓秀笑着问道，“王爷，这样对么？”
“对，对的。”杨浩宇连声道，“你能再装上去么？”
“让臣妾试一下。”沈毓秀手里动了几下，将九连环再度装了上去。
杨浩宇拍着手道，从马车的角落移动到了沈毓秀的身边，“王妃真厉害，可以教教我么？”
“臣妾还有更多好玩的东西。”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杨浩宇，沈毓秀微笑着，“不过王爷要先答应我一个条件。若是王爷做得好，等下臣妾还可以带着您，去逛集市。”
“那样的话是不是可以吃到洛女官说得那些好吃的？”杨浩宇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脸上却是一副天真无邪的神情。
沈毓秀笑着道，“自然可以啊，臣妾还会带你去吃比那些更好吃的。”
“好啊好啊。”杨浩宇拍手叫好，忽的又歪着头问道，“我们等下就去么？你不会骗我吧？”
“臣妾哪里敢骗王爷。”
“可以不带那群烦死人的侍卫么？”杨浩宇忽的想起了这个，正色问道。
沈毓秀想了想，“若是王爷不喜欢，可以不带。”
“真的？”
“真的。”
“那我们来拉钩钩。”杨浩宇伸出小指，对着沈毓秀道，“我们来拉钩钩，这样你就不会骗我了。”
“好。”
沈毓秀也伸出小指，拉着杨浩宇的手指，杨浩宇念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骗人就是小狗。”念完了对着沈毓秀道，“你也来念一遍。”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骗人是小狗。”沈毓秀微笑着念完，“那么王爷，现在可以听我的条件么？”
“恩，你说吧。”杨浩宇看着沈毓秀，脸上带着认真的表情。
“我的要求很简单，等下无论皇上，景妃娘娘或是其他人，问到王爷的问题的时候，王爷只要答“是”就成了。”
杨浩宇睁大了眼睛，“就这么简单？”
“恩，就这么简单。”
“太好了。”杨浩宇轻声欢呼，眼里带着期盼，“我长这么大一共也没出过几次府邸，仅有的几次还都是跟着一大批的侍卫，这个不需，那个不许，什么都不许。”
杨浩宇这边欢喜着，沈毓秀却在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最起码王爷是不会拆自己的台了，剩下的就是要如何来应付皇宫里的各色人物。正想着，杨浩宇忽的扯了扯她的衣袖。
“王爷，怎么了？”
“你叫什么名字？”杨浩宇问道。
沈毓秀怔了片刻，方道，“臣妾姓沈，名毓秀。”
“那我叫你毓儿，好不好？”杨浩宇托着下巴想了片刻，“你好像比我小。”
“毓儿。。。”简单的一个称呼，却勾起了沈毓秀的回忆，泪几乎要潸然而下，有多久没有人叫过自己这个名字了。
杨浩宇看着沈毓秀的表情，又扯了扯她的袖子，“毓儿不好听？那我换一个？”
“臣妾很喜欢这个名字。”沈毓秀忙忙道，“若是王爷不嫌弃，就唤臣妾毓儿吧，臣妾今年满十六，正是比王爷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