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脂一说要和他们一起去边境,百里伶舟和项贺楼异口同声蹦出两个字——
“不行!”
舍脂挑挑眉,“我并不是在征求同意。要说战争,我比你们更熟悉。”转身面向窗外,仿佛远方便是烽火弥漫的沙场。
百里伶舟轻轻叹口气,“脂儿,你功力尽失,让我们怎么能放心?”
舍脂微微一笑,打了个响指,久违的沙那罗悄无声息地瞬间出现在舍脂身后,项贺楼如墨的瞳孔猛地一缩,险些出手。
“嘻嘻!有我呢!”沙那罗单指转着一个橘柑咧嘴一笑。
百里伶舟侧头望望项贺楼,虽然不带杀气很难察觉,但能够在小楼眼皮子底下潜藏这么久,沙那罗此次回山恐怕功力大增,如此一来,只要脂儿不离开他们的视线……
无奈地微微一笑,离开他们的视线又如何?对于她的决定,他们只有遵从的权利。
虽然舍脂一贯强势,但她也知道两个男人心底有多不安,所以一路上她和沙那罗打扮成为边疆将士祈福的皇家女巫,并未擅自行动。
还未到边境,众人已经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再将休战期的情况一看,舍脂就知道她猜对了。
“半月内,我方诸多将官屡遭刺杀,大京却说与他们无关,他们还说他们的大将军也数次遭遇刺客,现在正负伤在身。二位大人怎么看?”参将韦落日恭敬地问道。
“我看过被刺杀的人身上的伤口,虽然是大京式样的武器所伤,但所使用的招数和运气使力的方式都和以往的大京杀手不同。”项贺楼说道。
百里伶舟点点头,“应该是嫁祸,但不排除大京故布迷阵。”
舍脂见帐内没有其他人,便取下披风上的阔帽。“不用猜了,是苍原氐土部的地杀。”
韦落日微微皱眉,他一向不喜这些装神弄鬼的巫师妖道,就算是皇家女巫也一样。没把这两个女巫轰出去不过是看两位大人没说什么,他也不便出声罢了,现在这乳臭未干的丫头竟敢——
“什么时候丹务轮到女巫来插嘴?来人——”
项贺楼眼神凌厉地瞪向韦落日,韦落日赶紧收回话尾。
“贺楼,你吓到韦将军了。不知者无罪,待明知故犯时再处置也不迟。”百里伶舟笑言,语气中的威胁也丝毫不比项贺楼的眼神弱半分。
韦落日顿时又尴尬又惊慌地看着三人。
舍脂走到韦落日身边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几仗打的不错,不枉西门苦心栽培。”手中西门世家的信物一晃,韦落日立刻恍然躬身行礼。
“苍原有意破坏大京与我国的谈判,虽然我们明知如此,但双方嫌隙已久,目前士兵情绪紧张,稍有不慎,即便我们不想开战恐怕也由不得我们。”百里伶舟一句话总结现在的困境。
舍脂点点头,“这是你要解决的问题。贺楼,从现在起,不要离开伶舟三步以外。”说完,舍脂便带着沙那罗走出了营帐。
她这次出来,不仅带着沙那罗,还带了巴秦新训练出的金卫,不过现在这批新手自然是没有办法和亢金族自小培养的金卫相提并论,带出来更多的也是为了训练他们。比如现在,舍脂一个手势,让这些金卫们分散寻找地杀,只寻不战。
到了午夜,舍脂猛然睁开眼,帐外不出所料传来喧闹。苍原的地杀丝毫不浪费时间地展开夜袭。
一晚三次……
一击不成立刻遁走,项贺楼为了保护百里伶舟也并不追击,所以三次之中只斩杀了一人,倒是百里伶舟的两个贴身护卫补刀补掉三人。
第二天,韦落日送信给大京,邀约谈判,但大京不知是想坐观丹国痛失重臣还是真的是大将军重伤无法赴约,回复说要等三日,等大京女将军“战神”九方鸢亲自前来谈判……
九方鸢?
舍脂睃目,等她来了就不知道是来谈判还是来开战了。
为先行一步得知大京的企图,舍脂瞒着两男将沙那罗派了出去刺探九方鸢。也许是无数刀枪剑戟的寒凉唤醒了她体内沉寂已久的战魂,也许是一身空虚的身体无法带给她心神的安稳,自从她来到边境后,一直无法安眠。所以当夜晚的喧闹再次响起时,她鬼使神差地掀开帐帘朝百里伶舟的营帐望去。
噗!噗!两声!温热的鲜血自两旁的侍卫脖颈喷溅到她脸上,颈侧钝痛袭来,舍脂眼前一黑——
要不要这么衰啊……
装昏,因为不想呼救引来项贺楼陷百里伶舟于险境,另外她也想看看什么人这么有眼光抓她?氐土部应该没有人认识她的脸才对。
被人扔在马上颠簸了两刻钟,想继续装昏都不行,故作清醒地挣扎然后又惹来一手刀,这次彻底昏厥。
“南王,我们抓到一个人!”
隐约中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舍脂缓缓睁开眼,便见眼前出现了一双苍原贵族喜爱的紫色单马靴,挺拔秀气,压云纹,靴邦图案华丽。
“南王,奴才见她长得很像鸾将便抓了来,不过、不过她是女的……”地杀甲单膝跪在地上忐忑道。连日来折损数人将都没有完成任务,他恐怕死罪难逃,只求这冒着被活捉的危险掳来的女子能让他保住项上人头!
天南星看了看地上的舍脂,伸出脚挑起她的脸。
舍脂皱着眉向后一仰避开他的靴子,目带怒意地瞪向眼前的男子——一身轻裘缓带,仪态从容却透着冰冷的气息,深刻的五官有着苍原男儿共有的豪迈,一双暗蓝色的眼眸却使得男子整个人显得无比阴鸷。
南王——天南星,香的三弟,当初她来到苍原不久,香的娘亲为了笼络各部族,就将香的几个弟弟陆续嫁到各部落,天南星便是嫁到了氐土部。香一统苍原后,不顾各部族的强烈反对,分封他的几位弟弟为王,允许他们重新嫁娶,天南星则是第一个杀了自己的妻主彻底掌控氐土部的南王!
见舍脂闪躲,天南星一脚踢向舍脂的俏脸,反脚便将舍脂脸朝地踩在脚下。
舍脂挣扎着要起身,天南星却面无表情手一扬,马鞭破空甩下——
“啊——”背上一辣,舍脂痛呼出声,但也聪明地不再反抗。
半晌,天南星才移开脚。“带下去。”
很快,鼻青脸肿还留着鼻血、背上一道血红鞭痕的舍脂被人拖了出去。
“……”舍脂趴在被褥上轻哼了一声。她有多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还是被一个男子如此羞辱?
不过,天南星不是在带兵攻打大京的北门户吗?怎么会无声无息出现在大京东部边陲?
苍原佯攻?舍脂开始看不懂苍原的意图,难道苍原纯属日行一善帮丹国解围?
正当舍脂疑惑着,帐内走进了两个年轻的女子。两个女子看看她的样子又互视了一眼,一种名叫“同情”的表情浮现在两人脸上。
两人也不说话,小心地替舍脂退去衣衫,一个帮她清理背上的伤口,一个帮她给脸上止血化瘀。
“你们是谁?我在哪里?”舍脂很正常地问出了一个被绑架的人应该问的问题。
两女微微惊了一下,摇摇头。
“听不懂我说话?”
一女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是听得懂还是听不懂?舍脂无语,索性趴着闭目养神。丹国的语言和大京的大致相同,但和苍原却有天壤之别,大部分苍原人都听不懂丹国话,但苍原的各部族贵族还是都会学习一些异族语言。她没指望这两个女孩回答她的问题,她只是想引她们说话,让她多了解一些情况而已——她精通苍原语。
两女帮她处理好伤口,留了一盆水给她净身,然后又留了一套苍原女子服饰后就退了出去。
一直到拂晓,没人再进帐打搅她。
眼看着天色渐亮,舍脂在心中一点一点地计算着时辰,终于,在耳边听到独特的轻铃声时,舍脂翘起了嘴角。
沙那罗到了。
她没有让沙那罗将她救出去,而是让沙那罗先回去给两男保平安,然后回来潜伏在她周围,不经召唤不许现身。她要搞清楚,苍原到底想干什么!
她像鸾将所以抓她?他们抓像她的人又所为何事?
沙那罗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连呼带喝将舍脂赶出了营帐拎上了马背,舍脂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她身后的人,恰是昨晚抓她的地杀甲。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
地杀甲的回答也很干脆,手刀一挥。
接连几天,均是赶路,看路线应是回苍原腹地。几天的功夫,舍脂发现天南星麾下的将士一个个都不喜欢说话,无论行军还是休息,这一小股军队愣是没什么人声。所以舍脂唯一多知道了的一点事就是那两个女孩是什么身份——她们是天南星的女宠。不,从她们身上的伤痕和夜间偶尔飘出的哀鸣来看,说她们是女奴更恰当些。
第四日,这一小股军队和氐土部的大部队汇合,来了几个陌生的壮汉看了看舍脂尚未消肿的面孔。营寨里终于多了些人说话的声音,但夜间两个女孩的呻吟似乎更为凄厉。
天南星是天性如此还是嫁入氐土部后受了什么刺激?
舍脂难得八卦地想着。
“南王!”伴随着帐外守卫的声音,帐帘“唰”一下被人甩开。
天南星一身酒气,衣衫不整地向帐内唯一的人儿逼近,他的眼中,是仿佛凝固的寒潭与浓烈如岩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