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韵,真是对不住,这西安城里还真是没有荔枝卖。”几天后,年羹尧一脸愧疚地跟我说着没买到荔枝。
我看着他颓然不悦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颤,面上却装作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没事儿,反正我也不想吃了。”
年羹尧怔忡着望着手中的茶杯,话语轻飘飘的似是对他自个说一样,“我若是皇上,你就能吃到了。”“你若是皇上,是不是就可令人快马送来,”我听了呵呵一笑,“有权还是有些好处。只是这般劳民伤财,我食之亦无味。心有所不安。”
年羹尧抬起了头看着我,“我为百姓谋得安居乐业,难道为喜欢的人做点事儿都不允?”他想得还是简单了些,只要一日为皇为君,那么你便没了所谓的自由和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私事。
我看向年羹尧,嘴唇轻轻往上翘了翘,“君,乃天下之模范,一言一行都将以民为准,以民心为己心。君以皇权谋私事,那么百官便也效仿以权谋私事,试问,都以权谋私,这天下可有太平?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到时不要说吃不上荔枝,就连吃饭的头也不知在何处了呢。”说完后我喝了口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年羹尧怔忪着看着我,目光却没有在我身上聚焦,像是在想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似有些叹惜地道,“你为什么不一直在我身边呢?这么多年,我敛财无数,以为靠谋略和财富便能让自己稳坐天下,安享太平。今日听你一席话,才发现这么多年想的做的都错了一半。治国与打仗不一样,夺天下易,守江山难。也许,当今皇帝才是最适合的。”
我听了他的话也愣了半晌,惊讶地看着他,“皇帝对你是真心的,他是个惜才之人,只要不背叛他,他就会一直重用你的。”说这句话,我心里也没底,到底是君是君,臣是臣,各有各要维护的利益。
年羹尧突然笑了两下,“一切都太晚了。”年羹尧的眼底漾起一片哀伤,“前些日子,皇帝已将我安在川陕的人全部寻了个不是革了职,四月发来调令,将我调往杭州。皇帝下手之快,全不在我意料之中,我以为……”他说到这看了我一眼,我接着他的话道,“你以为我在你处,他不敢动你。”
年羹尧怔忡地苦笑了下,“我一向太自负,这会儿也是咎由自取。”看着他这样,心里不由得一痛,终不忍心,对着他轻轻一笑,“皇帝向来公私分明,没有人可以要挟到他。”说到这,我心里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悲伤起来,江山与美人,他早就知道孰重孰轻了。
年羹尧定定地看着我,然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我也心事沉沉,拿着茶杯拂着已不热的茶。
两个人缄默了许久,小琴进来禀告,说是年羹尧身边的人有事儿要禀报。年羹尧摆了摆手示意带进来,只见一个奴才满脸欢喜走进来向年羹尧禀道,“奴才参见将军。奴才启禀将军,皇帝赏赐将军一篮新鲜荔枝,这会儿传旨公公快马刚到,请将军前去接旨。”我听了,心里一震,四阿哥也想做次唐明皇?
“皇帝其实一直都是最在乎你的。”年羹尧面上也是一片惊讶,眼神飘忽,轻轻放下了茶盏,“爷就在这里接旨,你去将传旨公公迎到这来。”
传话的奴才听了脸上有些讶异,却也不敢不遵,只好打了千儿退出去。
过了一会儿,传旨公公就进来了,我一看,原来曾去西宁传旨的福安公公。他身后跟了两个侍卫,侍卫手上抬了一个封着红纸的竹篮子,福安公公看了屋里的人一眼,一提嗓子,便宣起圣旨来,屋里的人听了忙都跪了下去接听,年羹尧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也慢慢跪了下去。旨意一宣读完,公公就一脸笑眯眯地走到年羹尧面前谄媚道,“年将军,皇上对将军真是宠幸有加,此等优渥,可堪比盛唐的杨贵妃了。”
年羹尧接过圣旨浅浅一笑,“有劳福安公公了。福安公公请入座。”说着又吩咐小琴给公公看茶。
喝了口茶,说了两句客套话,福安公公便放了茶杯道,“咱家奉了万岁爷的旨,万岁爷交代,这荔枝务必在六天之内送达西安,虽差了奴才先行上路,但这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咱家这会儿倒是浑身跟散了架似的。”他许是赶路累了,想歇脚去了。
年羹尧也会意,忙让人带福安公公和两位送荔枝的侍卫去偏院歇息。
福安公公他们一走,年羹尧也起了身,我见他快要走出门,忙叫住他,“你这荔枝怎么不带走?”
年羹尧身形一顿,回头对着我看了一眼,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就放在这里给你吃吧。”
我一惊,忙道,“这是皇帝赐给你的。”
“哼!赐给谁的这不是明摆着的。他既然送了来,你吃就是。”说着提了脚就要走。
我紧走几步走到他跟前,“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儿,你说吧。”
“可不可以将荔枝分些出来给吉祥坊的冯掌柜送些去?”那里也有一个喜欢你还为你生了孩子的女人。
年羹尧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等会儿我让人来取些去。”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去。
我心下有些失落,但回身看着屋内一篮子的荔枝,心中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来。小琴她们自是高兴的,这荔枝可是新鲜东西。我让她们拿了些去分了吃,又让她们拿了个小些的竹篮子装了一篮子,等年羹尧的人来了后好提走。
我坐在椅子上,拿起一颗荔枝慢慢剥了皮放到嘴中,一时竟尝不出味来,泪却悄悄滑落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