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仆承欲随众人而去,纪玲拉住他道:“我想见见你师父,你带我去。(”邱仆承知道纪玲是为了自己才提出这个要求,师父最钟爱的弟子洪山昔日丧命于她手上,这一见面肯定自讨没趣,遂道:“别了,师父他不想看到我。”纪玲哪里听不出他的话,柔声道:“你安心,我都有准备的,我一定要去!”邱仆承备受感动,重重点头道:“好!我陪你去!你若听到难听的话,权当师父他老人家在训诫我这个杵逆弟子好了!”言罢相偕纪玲去楼上。
许谷肃居住的房间邱仆承早有留意,径直走近敲门。许谷肃始时以为是非凡等人,待一开门,一张笑脸迅即凋零,怪声怪气道:“二位公子小姐有何贵干?”堵在门口,丝毫没有让进的意思。邱仆承恭敬道:“师父,仆承和玲儿赔罪来了。”纪玲俯身拜道:“小女子当年冒犯许前辈,还失手杀了洪少侠,特来领罪,请求前辈重罚。”“许某受不起,两位请便!”许谷肃草草应付一句立刻关门。邱仆承急忙道:“师父您若还为洪师弟的死而生气,求您严惩弟子,只要能让您消气。”许谷肃止住手,瞅他一眼道:“你能让洪山死而复生吗?如果不能,你肯杀掉这个妖女吗?”邱仆承哑然失语,许谷肃冷笑一声,“啪”地将门打上。
邱仆承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黯然回头时,失声叫道:“玲儿你……”纪玲跪于地上向门道:“小女子不敢企及能够得到前辈的原谅,在此叩首仅表歉意,希望前辈能心宽哪怕一点点。”邱仆承连忙也跪下,与她一起叩了三个响头,其后离开。
用过晚膳,邱仆承和杜宪回等几个天南派年轻弟子闹了一阵之后,独个回去后院。他先进到自己房里查探了趟,没发现谢蜒溪,仍不放心怕她回来,便拿一块布跃上瓦躺在屋上寻找星星。
夜黑天邃,寒风掠面似刀,南阳城内照料夜空的三几点昏灯,边打着盹,边守护着鳞次栉比的民居官署。邱仆承避躲于背风瓦面,仰浮在这流淌着谧静的海洋之上,眯上眼睛畅怀享受,直到几道影子依次晃过眼帘。
三道黑影被人发现,快速往远方遁走,客栈中先后飞出四人跳到屋顶,向着他们的方向去追。邱仆承看到后面四人的身影,依稀认出是非凡几个,心中一动,也跟了上去。
屋脊瓦面上风拂影掠,一行人前奔后追,轻闪而过,如同鬼魅不发出一丝声响。(网)奔了一程后,前面的人分往三个方向逃窜,非凡、谢蜒溪、陈中新三人分头追击。许谷肃被落下了一段距离,赶到分头地点时六人已远,他微作思索,正要往谢蜒溪方向去,突然从屋下蹬上来三人,跃在他前面。跟在许谷肃后面的邱仆承赶忙收步卧到暗处,细观状况。
许谷肃和挡道三人离得近,朦胧星光下他们的面貌隐隐可见。其间双手握铲的一人,两鬓长发遮着耳朵,猛然一股风吹过扬起他头发时,能发现他只有一只耳朵,另外两名汉子则拿的是刀。三人许谷肃皆不认得,朗声道:“三位是谁?为何拦住许某去路?”拿刀汉子中的一个道:“归一教徒,人人得而诛之,看刀!”追步就与许谷肃打了起来。
邱仆承听得声音立即辨认出了挡道之人其中两个的身份,是傅良和邓起。他隔得几人较远,看不大清相斗细处,只知傅良三人在联手围斗许谷肃,兵刃交击的铮铮声响异常密集,他们似乎极想除掉后者。四人从屋面战到地上,邱仆承仔细观察他们移动的身影和兵刃交错的火花,立知许谷肃处境不妙,忙从身旁抽出一片瓦,掰下一块掷了出去。
火花溅处,邓起感觉刀刃被硬物砸了一下,劲道不大,却恰到好处刚刚将砍向许谷肃的刀打歪。他大吃一惊,唯恐许谷肃趁机发难,急忙退开,同时瞧往暗器击来的方向。来向无人,暗器也没再打来,搜视一阵无果后,他又去相助傅良两人,一面提防暗里。
许谷肃独挡三人倍感吃力,撑持许久,就在分手乏术之时,暗处又击来三块碎瓦,分别打在邓起三人的刀铲上。三人这次都生了戒心居然还是着道,又惊又怒,同时跃开寻找击发暗器之人。邓起暴喝一声“鼠辈!”,向着暗器击来方向去追,却是一路空空,四向搜寻无人,倾耳聆听无声,只好又回去缠斗。如此四人边斗边被邱仆承骚扰,过得许久,傅良三人彻底断了击杀许谷肃的念头,才一起收了兵刃离去。
许谷肃渡过一劫,心中对相救之人分外感激,叫道:“哪路朋友出手相助,请现身一见,许某感谢救命之恩。”等了一阵,无人露面,他揖身拜道,“救命之恩,许某来日再报,先行告辞!”说完改回燕来客栈。
邱仆承从暗处出来,远望着许谷肃消失的身影,心中百感杂陈。回到客栈,结实睡了一觉,醒来已是清晨。这一整天伍行沐带着李厚山等人去拜访前来参加剑会杂居各个客店的英豪,邱仆承留栈陪伴纪玲,撞见非凡四人平安无佯,才发现自己也为他们担了一份心。
掌灯时分,伍行沐回到客栈,共聚用饭后,领诸人来到后院邱仆承房里。邱仆承带着疑问一路跟随,进屋才问道:“师叔祖,您有什么吩咐吗?”石门龙、李厚山等人同样不知内情,心存迷惑。伍行沐面露忧色,道:“听阚姑娘说你机缘巧合下得到阮掌门传授灵犀剑法,十来天就练成‘虎伏左丘’、‘剑行天下’两式,没错?”邱仆承点头称是,将离开天南岛后的事大致讲了一遍。
众人昨日听阚谨称道邱仆承,当时还在气恨,多以为她语中有言大说情之辞。这时邱仆承亲口讲出,再由不得不信,个个对他短短时日内又练成四招青平九式自叹弗如。伍行沐放下了心,道:“你剑术既成,青平九式对你来说已无关碍,我这就将这最后‘斩草除根’、‘剑网恢恢’两招一一解说传授于你,希望你能在今晚全部学会。”众人一惊接着一惊,连邱仆承都自以为听错了,道:“一晚练两招?师叔祖,仆承这最后两招还未起练,资质愚钝,恐怕您说得再详尽,仆承也是力有不逮。”李厚山也觉得不可思议,道:“师叔,出了何事,何以这般紧迫?仆承哪怕学得再快,可一夜时间终究太短。”伍行沐反问道:“你们可知归一教的人为何也来参加剑会?”众人不解,石门龙懒得去思索那些角角落落,说道:“反正是没安好心!师父您放宽心,单凭他们几个人,翻不了天!”伍行沐道:“偏偏这几人里有一个,最叫人放心不下。”邱仆承深思道:“莫非师叔祖说的是非凡?”
“当日去天山,我便观得此人剑术独到极具慧根,他极有可能学会了全部的青平九式。明日剑会,我猜他会隐去这些招式,然后一招招破解九式,把青平九式踩得一无是处。”伍行沐肯定了邱仆承的猜测,继续道,“而我们对付他又不能派出辈份长者,年轻弟子中若没一个同样学全九式的人,恐怕就只能由着他为所欲为了。”邱仆承对非凡了解甚深,深知此言并非过虑,再想想他们一行甘于冒险独闯虎穴,十之*也就是这个意图。然则石门龙大不以为然,道:“师父思虑过于周密了?通习青平九式的人,江湖上加起来也没几个,他才长几根毛,这不大可能!”邱仆承道:“师叔,非凡这个人我熟悉,聪颖异常,若非不适宜练归一教的《囹圄心经》,他的武功甚至可能会在大公子冷月之上。所以师叔祖说他通习青平九式,仆承完全相信!”石门龙大惊,道:“此人当真这般厉害?如此归一教岂不是人才济济?”伍行沐道:“所以仆承得练成最后两招,方能与非凡一战。”纪玲忙道:“可时间实在太短,明天就是二月初一剑会的日子,仆承哪能做到?”伍行沐微笑道:“虽然我也是今天才想通此中关节,但并不算晚,我自有办法让仆承练成。”邱仆承将信将疑,道:“真的吗?得!我豁出去了!”伍行沐顿首道:“好,我这就给你讲解。门龙,你们要留下来听吗?”石门龙几人自认剑术没到邱仆承的境界,就算现在真的将最后两招学成了也是弊大于益,各个摇着头走了出去。
待屋中只剩两人,伍行沐开始细细讲解“斩草除根”、“剑网恢恢”两招。这两招玄奥繁复之极,饶是邱仆承透析天南、岭南两家剑法,仍费了一个时辰方才领悟各节各式的奥妙所在,末了伍行沐见他跃跃欲试,道:“这两招乃薛齐所创,至今无人可破。习之至关重要的是心有霸气和杀敌*,只要有了这种气势,以你的灵性和悟性,学会就不在话下。”邱仆承慢慢去琢磨两招,努力去搜索他所说的霸气和*,良久依然所获无几,就没太当回事道:“仆承知得了,这便去练剑!”“坐下!”伍行沐拦住他,让他以为还有吩咐依言站住时才道,“你就坐在这里练!”邱仆承扫了一眼这狭小的房间,迟疑道:“可……”伍行沐解释道:“不用身体,在心里练,你只需一遍接一遍的将这两招在心里演练就够了!”“这也成吗?”邱仆承疑道,待见他面带微笑,信心陡增,盘腿坐到床上闭目思练。
石门龙、李厚山几人关心明天剑会,都没散去,阚谨回院看见他们,凑兴打听,也跟着守在门外。待众人听得屋内静歇,便都好奇推门进去,却见邱仆承坐在床上,倒似在练内功,心中更加疑惑,细声询问伍行沐怎么回事。一解释,他们何曾听说过还能这样练剑,个个瞠目结舌。
邱仆承在心里一遍遍试练,一遍遍纠正错误,一遍遍娴熟,约一个时辰之后,终于睁开了眼。伍行沐正坐在他对面凳子上,肃言道:“怎不专心练?”邱仆承道:“仆承已懂,起身试剑。”伍行沐以一种毋庸置疑的语气道:“不行!继续冥练。”邱仆承无语,只有依他所言。
邱仆承始终静坐没个完了,众人直守到夜半,终散去歇息,唯纪玲留了下来,困后伏在案上睡了一宿。这夜邱仆承又睁开了两次眼睛,都表示很想试试手脚,均被伍行沐喝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