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独自一人行走在这光媚的日光下,御花园里花儿开的正盛,此时已是晚夏,很多花都盛开起来,充满了生机。轩前的五色琉璃花池,上砌玲珑湖石,其间花卉无数,嫣然盛开,俨如一大型花盆,自称一优美景色,而旁边的几处亭阁亦分布有致、朴素雅致,增添了庭院景色,看起来赏心悦目。京师里也很是热闹,这是一年一度的花节,往年时都有皇后陪伴着他,只是今年老皇帝却是孤单单一人,身后跟着个伺候他日常生活的小太监,“你看这花开的真旺!”
小太监低头亦步亦趋的跟随着,听见皇帝的问话,点头称道:“是啊,陛下!”
老皇帝有些惆怅,皇宫中佳丽三千,此时他却没有那种让众妃嫔跟随的心态,有些黯然伤神,喟然自叹:“削藩大策,是没有错,可是这数十年的独裁,却连累了朕的皇后,朕心痛啊!”
小太监不敢回话,只是默默无语的和着皇帝的脚步,不紧不慢地跟随着来到一方亭阁下,内有棋盘残局。
老皇帝坐在了棋盘边,左手和右手下起棋来,那背影有些苍凉,老皇帝年轻时便狠心励精图治,早年几个妃嫔虽有生育,但全部是女儿,到了晚年才有了语彘这个唯一的儿子,也因此立当年还是皇妃身份的语彘母亲为皇后,对她宠爱有加,佳丽三千独宠此一人,中为此生恨的妃嫔们多不胜数。而月前可能也不会被人利用巫术而谋害皇后了,老皇帝心中恨自己没有防备,但更恨这些妃嫔,他想把他们全部杀了都不能解心中那恨意,可是他是明君,他不能做那荒唐之事。朝上有大臣们提出重新立后,这下中的莺莺燕燕们并没因那皇后的死而自责,又开始活跃起来,连同外面有关系的臣子们或打探或勾引着皇帝。
每每看到这些假笑的脸,老皇帝便什么情致也没了。看着眼前的残局,老皇帝有些烦闷,挥手对后面的小太监说道:“去凤藻宫!”
凤藻宫中,一约十五六岁的少女摆弄着自己的发饰,嘴里嘟囔着,“母妃,这个发簪太难看了,帮我换一个吧?”只见此少女身穿粉红色的绣花罗衫,下着珍珠白湖绉裙,那瓜子型的白嫩如玉的脸蛋上,颊间微微泛起一对梨涡,淡抹胭脂,使两腮润色得象刚开放的一朵琼花,白中透红。簇黑弯长的眉毛,非画似画,一双流盼生光的眼睛对着面前的铜镜,有些不满的拨弄着自己的头发。
少女面前站着一个妇人模样,只是看起来还很年轻,身着浅红色的宫装裙摆坠地,坐在少女的旁边,她看着面前的铜镜,嫣然一笑,微微抿嘴。“我的傻丫头呀,今日是那赏花节,咱们一道去御花园散散心就好了。”只是那面容略带一丝惆怅。
少女有些不依起来,“可是万一让其他妹妹和其他娘娘看到,不是笑话我吗?母妃我不要这个嘛!”说着,她拔下了步金瑶类似的发簪,一头长长的如墨一般的头发被解了开来,随意的飘散在胸前。
被少女称作母妃的女子无奈的摇了摇头,笑了笑,只好拿起梳妆台上铜镜前的另一支梅花小簪捏在了手里,抚着少女的发梢,慢慢梳理起来再替她插上。
少女看着自己母妃有些暗淡的神色,略一沉吟,轻轻问起来,“母妃,皇后娘娘仙去后,小彘儿也好久没从东宫过来看望咱们了呢,父皇也整天埋头在书房里,一次也没来过了呢。”
那妇人听到少女的话,在少女头顶上抚摸的手停顿了下,随后轻轻拍了拍,叹了叹气,“你父皇有着苦衷,对皇后姐姐有割舍不去的情愫,不来看望我们也是情有可原的,你父皇是憋着一股怨气在关系着天下大事。而小彘儿他现在可能也在伤心着吧。”
“母妃,听说父皇听了皇叔和几位大臣们的话,要撤藩呢,是不是真的呀?那舅舅他会不会有事呢?”
“咳,这些事情轮不到我们娘俩关心的,该如何你父皇比我们更清楚的。”
“哦!”
妇人起身抚着自己的衣摆,朝着外面说道:“翠烟,现在几时了?”
从外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回答声音,“回禀云妃娘娘,现在有巳时了。”
那妇人即云妃娘娘点着头,一手拉起还赖坐在凳子上对着铜镜挤眉弄眼的少女,怪嗔道:“好了,别看了,脸上又不会生出一朵花来。”
而就在这时,从门外传来一个慌张的尖细的太监声音,“启禀云妃娘娘,陛下来了。”
云妃和那少女听到太监的报告,心中一惊,慌忙站到门槛的一侧,等待着老皇帝的到来。云妃双手揪着手中的丝绢,心中忐忑不已。
老皇帝一脸怒气地冲了进来,云妃慌忙欠了欠身子,“臣妾给陛下请安!”
“女儿给父皇请安!”少女亦同样的姿势对着老皇帝说道。
皇帝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全部平身,再朝身后挥手,摒退了身后一排神色慌张的太监们。随后老皇帝便急冲冲来到那圆桌前,把桌子上的还残留的凉茶一口喝尽,这才神色如常地坐在圆桌旁边的软椅上。
少女和云妃互相看了一眼,有些大气不敢出,这谁把皇帝惹得这么大的火气呢?
少女有些怯怯地走上前去,“父皇今天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啊?”
老皇帝摆了摆手,“没事,只是走的太急,有些缓不过气。”
听到老皇帝的话,身旁还有些忐忑的云妃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低声说道:“陛下,那臣妾去熬一碗莲子汤给你解解暑吧?”
“不用,今天朕过来也是找你们谈谈事的。”说着,把眼睛看在了少女的身上。
“父皇,什么事呢?”少女看老皇帝的神色,似乎猜到这件事可能关系着自己。便靠近老皇帝,拿眼怯生生地看着他,有些不敢对视他。
“芊芊今年多大了呢?”老皇帝突然问起少女的年龄。
少女似乎想到什么,脸蛋开始泛红起来,“回父皇,芊芊今年十六了,父皇忘记了吗?”
老皇帝哦了一声,拿手抚着手中的茶杯,有些出神起来,不知想着什么。良久,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来,“芊芊,父皇将遣中尉大夫护送你一道去北夷卓尔国和亲!”
“哐当”一声,正准备拿茶壶为老皇帝倒茶的语芊芊,吓得手中一颤,那茶壶也随之掉落在地上,壶中的水而泼落出来。脸色顿时煞白,惊得身子全部僵直了。
而站一旁的云妃亦是全身一抖,颤着音问道:“陛下已经决定了吗?”
老皇帝叹了叹气,点点头,“如今这皇宫之中,朕还能可信的便只有你们这娘俩了,其他妃嫔,哼,朕是一个不可信!”说着拍了下桌子,却让一旁惊呆的语芊芊吓了一大跳,脸上是早已挂上了泪珠。
语芊芊一下跪倒在地上,泫然欲泣的拉着老皇帝的衣角,“父皇,芊芊不想去塞北,不想去那卓尔国,父皇求您答应芊芊吧,不要把芊芊抛弃到那荒凉的地方啊——”
看着语芊芊失色的面孔,老皇帝也有一些于心不忍,可这和亲一时关系重大,他不得不狠心地揪下还抓着他衣角的素手,“朕意已决,云妃和芊芊你们娘俩不用劝朕了,不然全部打入冷宫!”说罢,扭头不再看哭泣着的语芊芊,罢手离去这刚还温暖的凤藻宫。
盯着老皇帝离去的身影,语芊芊一声凄厉的哭声也传了出来,那哭声中满含着不甘与不舍,“父皇——娘——救我!”
听着那悲恸地哭声,走到门口的老皇帝心中也是揪的很痛,他不敢再回头望去,他怕看见女儿的淡妆被那眼泪流淌成一个如鬼一般的脸蛋,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唏嘘,仿佛是从她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散布在屋里,织出一幅凄惨的悲哀。
云妃抱着语芊芊的身躯,也压制自己的哭声,娇躯的肩膀不时的颤抖着,突然地从她嘴里也传来一声哭泣。一边强抑制着又终于抑制不了的哭,一种撕裂人心的哭。
在门外驻足的老皇帝听着身后那两种凄厉的哭声,他不由地呆了呆,想到大汉的根本,他不由地狠下心来,为了大汉帝国的基业,朕必须这么做,也不得不这么做,老皇帝如斯想到,走出了这阴云密布压抑的凤藻宫。
“中书大夫,替朕拟旨,如下:封朕的女儿语芊芊为乐平公主,由中尉护送出使卓尔国和亲;再有因鲁国六郡县太守等检举,梁王因涉嫌贪污皇家陵墓巨款,削去梁王一职;湖广郡县的楚王因朝贡过期不纳,并皇后国丧期间民间,削去楚王一职,其辖五郡归入朝廷,并留其京师察看;其余藩王等叮嘱不可私生事,否则朝廷派兵镇压!”
顿时,太和殿上,众大臣议论纷纷,老皇帝终于出手了,却是如此的雷霆一般的手段,他们本以为皇帝开始不说话只是顾忌他们的观念,却是因心中早有定计,徒留他们空谈一番,以此来拖住各地藩王们的眼线。
“陛下,万万不可啊!”有权臣高声呼道。
“陛下,若此举让那些本没有反叛之心的藩王为此而团结起来,共同对抗朝廷大大不妙呀!”
“陛下,请三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