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小雪,自由自在的飞舞在天地之间,仿佛整个世界都沉溺在宁静之中。
纽伦堡郊外的桦树林旁,不知何时搭起了一个旅行帐篷。闻更正在调配药剂,吊着输液管的闻睿靠在松软的毛毯上,满怀希望的凝视着帐篷外雪白的世界。克劳迪亚失神的坐在儿子旁边,默默的注视着他略显火热的目光,心中却在为他的体检结果悲戚。
一阵马达轰鸣由远及近,天边出现了一个黑点。没过多久,一架巨型军用直升机便降落在帐篷附近。随后,四个身着白大褂的医疗兵将闻睿抬上了直升机,走向一个透明的减压氧仓。
机舱中部两侧,各有十套路这样的氧仓系统,它们好象功能相同,所以显得整齐有序。闻睿曾在网上浏览过各种型号的直升机,却没见过这样的内部设施,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他习惯性的没说什么,任由医疗兵将他固定在座位上。随着医疗兵熟练的操作,套嵌在氧仓顶部的六个监视器依次闪烁了起来,不断显示着氧仓内的各种数据。
医疗兵离开后,闻睿好奇的看了看周围,然后将疑惑的眼神投向了仓外的父亲。看到他的神情,闻更指了指氧仓内的通话装置。
释然的笑了笑,闻睿按下扶手上的红色按扭,声音清晰的传了出来:“爸爸,去狼穴要坐飞机吗?”。
话音刚落,一身便服的闻非和于尔根出现在闻更身旁,于尔根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小家伙,还认识外公吗?”
看着他茫然的目光,老头儿呵呵一笑:“你对这架飞机的好奇让外公很有成就感!现在别说话,安静的休息一下。起飞后,外公会回答你的问题。”说完,冲他摆了摆手,带着其他人走向对面的氧仓。
闻睿对于爷爷和外公的印象并不是很深刻,听了他的话,有些不知所措。但他习惯性的听从了安排,闭上嘴巴不再询问。
氧仓内很安静,闻睿四处梭巡着,手指却并未离开通话按扭,外部的声音仍然可以传进来。于尔根刚在氧仓内坐好,一位少校军衔的德官走了过去,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道:“将军!一切就绪,可以起飞了吗?”
于尔根点点头:“可以了。”
直升飞机稳稳的升上高空后,氧仓内置的小屏幕上,不断的显示出各种数据和3D画面。通过这些信息,闻睿知到飞机并非一味平飞,而是不断转变着方向,逐级拔高后一直向高空飞去。此时,机舱内的所有人员都已经进入氧仓,看到父母的位置就在自己对面,表情温和而坦然,他的心情也逐渐稳定了下来。
仿佛是无意般,闻睿的手一直没有离开通话按扭。他专注的看着小屏幕上显示的高度数据,心中不断翻腾着各种念头:“直升飞机需要飞这么高吗?能飞这么高吗?外公?将军?……”
当高度数据显示高度达到两万八千米时,机舱内传来一个个清晰的电子指令:“雷达波扫描、热动力扫描……全形态屏蔽、启动内环境调节装置、启动回旋引擎……”
可能是收束了螺旋桨的原因,机舱内忽然变的很安静,除了不断重复的电子指令,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传来,氧仓内的屏幕也被关闭了。
四周陷入寂静后,闻睿闭目默算着时间。过了大约十分钟,他猛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顿,被紧紧的压在靠椅上,心脏也随之猛跳了起来。这种状态持续了几秒钟后,不适渐去,再度传来的,是一阵轻飘飘的感觉。
体会着不同感觉的交替,闻睿缓缓的睁开了双眼。此时,两名医疗兵已经出现在氧仓前。他们摆弄了一阵之后,仓门便在轻微的液压震动中自行打开。
一名医疗兵熟练的拔掉输液管,紧随其后的于尔根笑咪咪的把他抱了出来:“宝贝,需要一个惊喜吗?”
闻睿缩在老头怀里,嘴唇翕动着,不太习惯的问道:“外……外公,什么惊喜?”
于尔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将他轻轻的放在闻非推来的一张轮椅上。两个老头儿推着他来到了前舱的大型液晶屏幕前。于尔根亲切的揉了揉他的脑袋,对着某个方向威严的说道:“开启巡视系统”。随着电子音的重复,大屏幕一阵闪烁,展现出仓外的景象。
“噢!——这是真的吗?”闻睿的小脸突然涨红,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屏幕中那颗蔚蓝色的星球。
“啊哈,没错!欢迎来到太空,你看到的一切都是事实!”于尔根的声音略带得意,很有艺术性的在他耳边荡漾开来。
震惊之中,闻睿下意识的抓住了老头的手急促的说道:“可是,我们没有感受到太大的压力,也没有明显的失重,更没有……”这一刻,他激动无比,已经无法正确的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冷静。冷静些年轻人,呵呵,你竟然了解这么多太空航行的知识,实在是让我震惊!”于尔根轻轻的拍打着他的手,帮他舒缓着情绪道:“现在,我们处于一个可形变的飞行器中,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也就是你刚才看到的直升飞机,还记得你两年前给我的电子邮件吗?”
见他一脸茫然,老头儿很认真的提醒道:“你的形变公式,记得吗?你对UF的认识,记得吗?好吧,小天才,你可以把这个玩意儿称为UF或者飞碟,想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吗?”
见他不知怎么回答,于尔根抚摸着他的脑袋,微笑着讲述起飞行器的来历。
一直以来,闻睿痴迷于UF和麦田圈,通宵达旦的在网上寻找相关内容。他的初衷,是希望能找到外星人的线索,如同很多接触报告中所说的那样,希望那些满怀爱心的外星人,能以超越现代文明的技术,治愈自己的伤残。
在他的刻意执著下,第三类接触虽然并未发生,却使他发现了UF的很多特性。由好奇心驱使,他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并且获得了一些心得。为了印证这些心得,他曾多次潜入一些秘密网络系统。其中一次,他在一个未具名的机构得到了一个数学模型。
得到数学模型之后,闻睿很兴奋,立即根据自己的心得,推导出两个怪异的公式:一个是动力公式,一个是形态公式。由于他无法确定自己的想法,又无法外出,便把这些资料交给了母亲,希望她能通过原先大学中的同事,帮忙找到权威的学者给予印证。
拿到这份资料时,克劳迪亚先是为它的来源担心了一阵。详细看了之后,发现儿子的论证很独特。许多关键处,属于多学科组合式推导,还夹杂了一些宗教信息和对于未知现象的总结性注解。总体看来,儿子的思路还算严谨,但论据是否充足,定义是否准确,这些专业性的东西自己无法解答。
克劳迪亚对宗教和未知现象的知识仅限于兴趣,自己也并非物理专业的学者,不知道该从什么渠道寻找那些学术权威。无奈之下,便将这些资料以闻睿的名义,发了一个电子邮件给父亲。几天后,于尔根传来信息,谨慎的嘱咐他们对此事保密,然后就没了下文。
事实上,于尔根对这件事也并没在意,由于工作的关系,拿到资料后甚至没时间去看。为了给外孙一个准确的答复,他找了一个老妖怪级的学者,将资料全都给了他。
事情的结果大大出乎老头儿的预料,以他的身份给出的东西,使那位学者倍加重视,连夜将这两个公式做了简单的融合扩展。之后,有了惊人的发现。
那位学者正在领导一个机密的科研项目,其中缺少了某些重要的环节,这两个公式恰恰是缺损环节中的重要组成部分。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忙不迭的找到于尔根询问公式的来源。
于尔根知道,能让这种老怪物紧张的东西绝对不简单,明白了原委之后非常兴奋。但是他没有声张,并且要求那位学者保密,又通知了女儿保密,想等成果出来之后再给外孙一个惊喜。
半年后,学者领导的项目提前获得成功,为军方出产了第一代具有形变和隐型功能的高速飞行器,被定名为A-1。经过多次改良,现在他们乘坐的,已经是非常完善的A-3型。由于飞行器的性能大幅超出现代科技的范畴,这个项目的级别被军方定为绝秘。
这一次,由于闻睿的健康状况不断恶化,于尔根便将此事上报了军方,要求将他接到自己所在的基地进行治疗。经过军方同意,他才利用这次实验飞行的机会,安排闻睿一家进入那个秘密空间。
在此之后,于尔根想安排闻睿参与一个医疗计划,这个计划同样属于绝密级别,老头希望这个医疗计划能使闻睿获得健康。
听了外公的讲述,闻睿并未产生先前那样的情绪波动。他对这种实验性的医疗计划并不陌生,由于身体的原因,曾经分别在德国和美国参加过两次,结果均以失败告终。这两次计划的失败,不但使他旺盛的求生逐渐淡漠,也使他对于现代科技失去了信任感。
……
安静的凝视着屏幕,眼前那颗蔚蓝色的星球,使闻睿的思绪越来越飘渺。他仿佛突然明白了很多东西,却又抓不住重点。无奈之下心中暗自叹息:“不管是生是死,这恢弘的太空我已领略过了。经历了这样的震撼之后,伤痛、失败乃至对于死亡的恐惧,都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意义。如果注定要死,也许真能象某些宗教所说,可以化为广漠太空中的一颗亮星,继续体会生命的璀璨吧。”
想到此处,闻睿长期郁积的心情豁然开朗:“既然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值一提,我为什么要恐惧?既然立刻死了也已经没有了遗憾,我为什么还要执著于一个实验的成败?……”
闻非、于尔根、闻更夫妇都在他身旁。看到他不断变化的表情,最终轻松了下来,仿佛也感受到了他的心情,几个亲人默默无声的相互微笑着,没有人去打扰他。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闻睿从凝思中回过神,看了看周围的亲人,神态活泼了许多。为了打破沉默,他向于尔根询问起A-3的性能。
于尔根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将他推到了机舱后部,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小圆桌,上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几份食物:“先吃点东西吧宝贝,这次任务要两天时间,吃完东西再说其他的。”
闻睿点头答应,学着于尔根的样子将包装纸撕开,轻轻的在那块碧绿的块状物上咬了一口,一股清凉嫩滑立即在齿间荡漾开来。
“呵呵,好吃吗?”于尔根笑道:“这是第四代基因食品,能完全贴合你的口味!”。
闻睿皱皱眉:“太空食品?”
“哈哈,不完全是,我们已经不用吃那些该死的牙膏了,这东西可以完美的适应味蕾的需要,你喜欢吃什么它就是什么!”老头儿说话时很有感染力:“本质上,它仍然是由深海藻类加工出来的,但是营养吸收效率已经提高到了极限,并且可以随着味蕾中记忆神经的变化改变味道,试着想想其他好吃的。”
听了他的回答,闻睿有些狐疑,便想着六分熟的小牛排,轻轻的咬了一口。黑胡椒的浓香立即在他嘴巴里内弥漫开来,感觉上,伴有微微血腥味的肉质弹性十足。
印证了老头儿的话之后,闻睿顽皮心起,不断想象着各种美食享受起这些食品。
饭后,于尔根挥了挥手:“收起来吧。”
一阵光影波动,小圆桌在光影中自动收缩,如一个胶袋般包裹着上面残存的物品消失不见。
再次看到这种奇幻的景象,闻睿已经能够克制自己的情绪波动:“全息能量场?”
“是的宝贝,呵呵,你带给我太多惊喜了!”于尔根再次挥了挥手,周围慢慢荡漾出一圈沙发。微笑着招呼大家坐下,他才慢慢的说道:“现在,我们来说些实质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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