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确实已经开始办公批折了。
他虽然有明显的忧思,甚至觉得亡国之象很明显,不仅是中兴不可能,连保有现在的局面也是奢望。
但这样头脑清醒的时候少,而盲目自信,举止失措,甚至是人陷在幻想里不能自拔的时候更多一些,所以经常的好大喜功,一厢情愿,罔顾事实的发展轨迹而硬上……明朝很多事就是坏在崇祯这种偏激固执的个性上了。
眼前就有一件事,崇祯自信满满,但以朱慈?看来,却是他大祸临头而不自知!
“小爷怎么回来啦,有什么事要上禀皇爷么?”
朱慈?虽是太子,这乾清宫也不能说进就进。乾清宫的宫女头领,俗称的“管家婆”从殿中匆忙出来,在地上蹲了一蹲,就笑问朱慈?的来意。
“请帮我禀报父皇,就说我有要事要面奏。”
尽管这管家婆长的很漂亮,年纪也不大,是一等一的美人,但朱慈?此时没有心思,只是用冷峻的眼神看她一眼,接着便挥一挥手,叫她立刻去回禀。
“好的,请小爷稍等。”
虽然知道崇祯批复奏折的时候不愿被人打扰,但朱慈?的态度坚决,这个管家婆只得立刻回身,重新回到明间上禀崇祯。(
“他回来做什么?”崇祯正在看河南一带送来的塘报,头也不抬的道:“有什么事,叫他明日再说吧。”
“回皇爷的话,”管家婆怯生生的道:“小爷面色紧张,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说。”
“哦?”崇祯一征,把手中的毛笔放下,想了一想,便道:“那么,就叫他进来。”
……
……
“儿臣叩见父皇。”
朱慈?进来,重新在金砖地面上跪下叩了个头。
“你有什么要紧事吗?”崇祯面色不悦,眉头紧争,向朱慈?问道。
他这种神情经常出现,每一次出现都可能会是大发雷霆的先兆。因为这种神情和脾气秉性,使得朝臣给他一个“刚毅”的评价,很多大臣,包括内阁成员和皇亲勋戚在内,一到朝会时就战战兢兢,很难和崇祯正常谈话,更加不敢说些皇帝不爱听的话。
在崇祯一朝,真正敢和崇祯当面争执的,只有黄道周等寥寥数人。(
“父皇,儿臣想说,督臣孙传庭在前方的战事轻进草率,恐有全军覆没之忧。”
“你说什么?”崇祯闻言就是大怒,眼神中也满是狐疑之色,他拍桌站起来,恶狠狠的盯视着朱慈?,隔了一会儿,见朱慈?并不害怕,才喝问道:“你这话是谁教你说的?你可知道,擅议国政军机,岂是你的身份该做的?”
“儿臣备位储君,今已经将要成年,每日阅看塘报并听讲读官们讲历朝得失,自己思索所得,并没有人教。”
“哼,果然是哪个讲官多嘴胡说。”
朱慈?也是自己预留退步,话中隐约透着被讲官诱导的意思。这么做法是有点小人,不过……谁管它!
横下心来和崇祯说一场必败的战事,他已经觉得自己够傻球了!
“既然说开头了,就把你的话说完。”
崇祯一副讥嘲的语气,显是对眼前这个儿子完全的不信任。
倒也难怪他,崇祯自己品学兼优,打小就对自己严格要求,标准很高。(www.yaerwen.com~雅尔文^_^玩在线小游戏请到www.98766.com)不仅是文的一面强,武的方面,他也能骑马射箭,宫中的内操,有时候崇祯还亲自示范射法,大明诸帝中,除了开国那几个和武宗皇帝,在骑射武功上成就最高的,怕还是崇祯了。
崇祯自己能耐不低,眼前这儿子早早肥胖,不良于行,性子也柔懦无用,学习也无足可观,只有一条,就是储位巩固,国家不会因为继承人的事再起波澜。
万历年前的争国本一事,实在令人害怕,所以崇祯早建元良,把这个嫡长子的太子位置早早确定下来,也是害怕在这种事上牵扯自己的精力。
“儿臣想说,孙传庭不过八万人左右,其中一半是他在关中练的陕西兵,一年时间,能有多强的战斗力?至于陈永福的河南兵,其中只有几千人可战,而孙传庭倚重陕西兵压制河南兵,战事顺利时还能指挥如意,一旦逆转,就会彻底崩溃!孙部所真正能战的,只是曹操罗汝才的旧部杨绳祖、王龙等人,至于高杰,因为和李自成的私怨也会实心做战,别部总兵只会观风望色,况且,现在总兵官中也没有人才,就算实心想打,也必定是打不过的。”
这么长篇大论的说下来,朱慈?说的有条有理,不慌不乱,崇祯在开头时眼中还满是讥嘲之色,听到后来,人已经坐在椅中,脸上也满是凝重之色。
倒真没想到!
眼前这个儿子,看来真的有转性的迹象。这种国政军务,崇祯知道,就是那几个东宫讲官也并不能说的这么透彻,非得是局中人,而且对大局有相当的用心和了解,才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朝局的变化和具体的情形,倒真的没有忽略了东宫那边,难道真的是这个宝贝儿子自己琢磨出来的?
“趁热打铁罢!”
看到崇祯的变化,朱慈?又急急地道:“父皇莫谓儿臣泼冷水,闯逆在围开封时号称五十万人,老营怕也有几万精壮了。现在又征战这么久,最少也有十万以上久历战阵的精锐。莫说还有刘宗敏、一只虎、翻山鹞……”
他只顾说的口滑,不防崇祯脸色大变,拍案大喝道:“住嘴!”
这一击果然有若雷鸣,吓的朱慈?这个胖太子呆若木鸡,立时果然就住了嘴,不敢再说下去。
“哼,你才多大,经历过多少事,就敢在朕面前妄论胡言。”
听到这儿,崇祯倒果然是知道这个皇儿长大了,因为光凭别人的灌输说不出这些话来,显然都是朱慈?自己的见解。
但越是这样,就越发不可恕。
大战当前,诸官畏缩不敢出战,孙传庭主动要求出关,而且自柿园战败后,孙某人在关中整兵顿武,屯田养兵,铲除豪强,敢于任事。
这样的大臣已经成为他最后的倚靠,放眼朝中,尽是庸庸碌碌之流,当得什么用?
这个时候正是孙某人与贼决战之时,为皇帝者,当然要力挺,现在来泼冷水,岂不是好没来由?
崇祯倒不曾反思,是自己着急与贼决战,孙传庭知道自己躲不开,只能硬着头皮自请出关。
“总之,你不要再妄行胡言!”崇祯性子激切,想到便做,要是一般人,怕要倒霉。
不过眼前这是儿子,而且皇太子关心军政大事是好事,总比在东宫玩宫女强吧?崇祯的爸爸倒是这种太子,生生把自己玩死了,前车不远,不可覆辙。怎么处置“妄言”的儿子,崇祯一时倒犯难了。
见他如此,朱慈?心中自是“嘿嘿”,这事儿事先就想好了的,风险有限,现在看,果然是如此。
“罚你写一百张仿!”隔了好一会儿,崇祯板着脸道:“写的不好,就再加罚。你羞也不羞,朕如你这般年纪时,字已经写的很看的过去了!”
“父皇,儿臣的大字已经很有进益了。”朱慈?陪笑道:“儿臣自知道国事艰难之后,事事用心,字也写的很好了。”
“哼,朕看了再说。”
想想今晚被这小孩缠了半天,崇祯自己也觉得好笑,嘴角露出一丝笑纹,却是挥挥袍袖,断喝道:“还不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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