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叩见父皇!”
回宫不久,正好赶上给崇祯请安的时间,朱慈?匆忙换好衣冠,赶至乾清宫中。
这阵子,他很得崇祯的欢喜。
文的一面,朱慈?字的功底显露无疑,便是王铎在时,这个以书法闻名的大臣都对朱慈?的字赞誉有加。
策论见解,渐见高妙。
和东宫讲官读书进讲时,渐渐展露风采,小爷聪慧好学,又有毅力的名声,已经传遍宫内外。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小爷打从一个胖子练成现在的模样,骑得烈马,开得强弓,武事已经很强,文学功底也是每日都有进步。
光是这一层,已经很少人能做到。
另上晨昏定省,一点儿也不拉,对崇祯和周后是尊敬,对兄弟和妹妹们是友爱,几个月功夫下来,朱慈?在崇祯和周后心中的地位,也是越来越高。
水磨功夫啊,以朱慈?的心志毅力,也是好不容易坚持了下来。
“吾儿来了。”崇祯抬起头来,笑道:“最近夸你的人很多,但不可自骄自傲,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懂么?”
“是,儿臣懂得。”
在崇祯面前,朱慈?也是从来没有展露过一点骄傲自满的情绪。毕竟,眼前这位不仅是慈父,更是严君。
君臣之道夹杂着父子之道,与这亲爸爸相处,实在是很为难人。
这其中的分寸拿捏,朱慈?也是真费了极大的心思。
“来,朕刚批了一些奏折,你来看看,也学习一下为君之道。”
崇祯对朱慈?确实是越来越欢喜,看着眼前的儿子,招了招手,笑道:“将来大明天下也迟早是你执掌,早点看看如何处理政务也好。”
“是,父皇。”
机会难得,朱慈?便不推让了,坐在御案一侧,把崇祯已经批好的奏折拿起来看。
第一封是左良玉的,号称已经收复襄阳。
崇祯很欢喜,批折嘉奖,在语气中隐然有要给左良玉封爵的打算,语气吞吐之间,意思还是很明显的。
“父皇……”
“嗯?”
朱慈?想了想,道:“左良玉虽然兵马甚多,但似乎不够忠勇,地方官吏,也驭使不动他。”
崇祯叹了口气,将手中笔一搁,道:“说的甚是。越是这样,朕也就只能给他加恩,恩德加够了,激发他的良知,能够奋勇做战。你看,他不是把襄阳给收回来了?”
“是,父皇英明。”
朱慈?明知道襄阳并不是收复,而是李自成弃守,大将白旺仍在勋、邓之间与明军来回打拉锯战,而且过不了多久,李自成会派袁宗第率右营前往湖广,将左良玉一路撵走,自朱仙镇后,姓左的一无用处,除了残民扰民,根本不听令,不敢战。
但崇祯所说时自信满满,朱慈?一肚皮的话,却是被堵的说不出来。
“淮北与华亭受灾,地方官报上,父皇为何都不赈济?”
“唉,此事更难了。”
崇祯一心要把自己的帝王术教导给儿子,所以耐心的解释道:“华亭富而淮北穷,如果一体赈济,淮北必定不服,而只赈淮北不赈华亭,华亭的士绅官吏也不高兴。所以,不如都不批赈济,这样就不会有人不满了。”
“原来如此……”
朱慈?脸上肌肉抖动,一口血郁积在心,差点就要喷涌而出。
“这是大学士们的奏折,你来看看。”
“是,父皇。”
“陈演说他家中无有余财,所以一文钱未捐,魏德藻说他家中人丁众多,度日艰难,所以捐二百两?”
朱慈?不大相信自己眼睛,不过奏折上写的清清楚楚,而崇祯的批复就是:知道了,卿等寒苦,朕悉知之。
面对他的疑问,崇祯不胜感慨,道:“文臣每误事者多,但内阁诸臣,节操倒还不坏。若是肯悉心干办政务,遇事不推诿,那么便更加好了。”
“是,父皇说的极是。”
“刘泽清为淮扬总镇,父皇着他自筹粮草,允他开地方府库?”
“此人为淮扬重镇,守江必守淮,所以务必要使他足兵足食!”
“但南京有府库啊?”
“缓不济急!”
“原来如此,儿臣明白了。”
“哼,吾儿还算机敏,问都是问在了点子上。”
“儿尚年幼,还望父皇多多开导。”
“这是自然!”
等崇祯过足了瘾,漏下二鼓,朱慈?方才被放出。
一出乾清宫门,朱慈?只觉眼前一黑,盏盏宫灯犹如星星点的鬼火一般,飘忽不定。
“我的天哪,一个人做一件错事不难,做一千错一千就难了。而更难的是十几年下来,除了错事不会做别的事,那人真的是骨骼精奇,是何等样的天授之才啊!”
“我现在才真的明白了,为什么大明天下不该亡而亡。为什么崇祯励精图治,也有铁腕,也肯杀人,却把天下弄糟到如此地步。”
“文臣每个个可杀……皇上老爹,最该杀的就是你自己啊。”
“小爷,小爷?”
“扶我回去……”
朱慈?强忍胸口烦恶,被李继业和几个太监搀扶着,半走半架,好不容易才回到端敬殿的偏殿之中。
挥退众太监,寝殿之中只有魏清慧等几个宫人在,见朱慈?心绪不佳的样子,也是无人敢上来说什么。
寝殿之中,朱慈?躺在床上,半响过后,终于冷冷一笑。
崇祯之不合格,实在是明显的事了。
但父子之情也难彻底割舍,而且他自己太过年幼,朱慈?记得,四朝老臣李邦华在年后会提议送自己去南京,结果大臣小臣都是哗然,不少人都说李邦华此议是亡国之议,直到后来南明诸帝争位,互相内斗,后人才后悔当时没有送太子去南京,以正大位。
当然,这是后话,现在就是他舌灿莲花,也不会有人听他的。所以他自己出奔或是先至南京坐镇,都不现实,
至于举家南迁,指望崇祯同意也绝无可能。
敢提南迁的只有左庶子李明睿,位卑言轻,在朝堂上被陈演和魏德藻两位大学士反对,兵科给事中光时亨更是以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话来堵李明睿的嘴,此话一出,崇祯刚愎的性子一显,决心死守京师,调关宁军入关,于是,南迁之议根本就无人再敢提起了。
“魏清慧,过来!”
暗色之中,朱慈?冷然呼唤。
“奴婢在,小爷有什么吩咐?”
“拿笔墨纸砚来!”
“是,奴婢这就去!”
以魏清慧的聪慧,当然是听出了朱慈?情绪的变化,她有点弄不明白,明明是今晚在乾清宫小爷备受夸赞,却不知道回来之后,为什么是这般冷峻模样。
等纸墨笔砚送来,朱慈?挥笔而书,写完之后,颓然躺下,以臂为枕,心中只在想:“冯元飙之兄是天津巡抚,此人老成忠直,老臣中唯他和李邦华忠诚可靠,这一封书信,便是写给冯元飙。
他,需要以皇太子的身份,与冯元飙,冯元?事前沟通,做好万全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