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自己的手臂的血道子有一瞬的呆滞,整只左臂,连抬起都艰难,而这又还是一个三岁的女童之身,她要如何在这个时代里生活下去?
做生意?那把妆刀上随便撬个宝石下来就足矣做本金,而就算不做生意,撬个宝石下来养自己,等着自己成年也不成问题。可是,她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孩子,别说长大了,只怕刚刚拿出一颗宝去变卖,用不了几天便会召来祸事。
她在密雨中漫无目的的走着,街上来回奔忙躲雨的人们与她的步伐是那么的不协调。每个人都有等着要去做的事情,心中有着万种牵挂忙碌人生。而她这个多出来的一个小人,却一切都是空白,要从何而忙起?
街边的妇人为孩子撑伞拉着手向家的方向奔去,小摊主和妻儿齐心合力收拾家当找地方避雨……
就连路边的乞丐,也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或拿着破着口的碗,或互相笑骂打闹,无处可容他们避雨,便干脆享受起这天露,笑声不停……
难道自己加入他们做乞丐吗?
一想到这里,茶夜心里就立即泛起强烈的抵触。
老教授的话突然响在脑海,绵重而幽远,茶夜仿佛看见面容慈祥的老教授站在自己对面的细雨之中,严肃而认真的向曾经年幼的她说道:“茶夜,自食其力是人最大的成就。但你还年幼,你现在需要的是好的环境来丰富你历练你。你不想再受大家的恩惠去好学院这件事情,我坚决不准。良田才可以有好收成,赤足金才经得起千锤百炼,我将来是希望你接下这队的,你难道不想用你最好的能力来回报队友吗?而我们,更需要的是那样的你,而不是一个为了心里的过意不去,而让自己宝珠蒙尘的你。”
人影渐渐淡去,茶夜的两眼却渐渐模糊起来。
教授的话全对,可她却一直都还有一个潜藏在心里的固执。长年受人恩惠,随着渐渐的成长,虽然那些长辈从未有过任何不快,十几年如一日的对她疼爱,可她心里却从未将这一切视作理所当然。
说是如坐针毡有些过头,可的的确确让她想停止这样的生活。衣食住行,唯有靠自己双手挣来,才是成就,才心安理得才会有自在。
而这时,她看向那些已经笑骂着跑远了的大大小小的乞丐们。他们是自由身,快乐的。
在这个封建的古代,乞丐再低贱也高于奴隶,这是三岁小孩都懂的道理。如果不是到非不可的地步,没有一个人会去选择做一个奴隶。
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她能够再有一次生命已是天恩,没能有父母的萌护,更不可能像电视剧那样被世外高人选中做弟子,她能靠的只有自己而已。
乞丐,还是奴隶?
当年她选择高等学院,她的的确确是见识到了差别的。学成归来的她让老教授万分的满意,为工作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人不能败在起跑线上。她的人生这才开始,做乞丐就算再是自由自在,也不可能给她想要过的人生。
当她做下了决定之后,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仿佛上天赐给她的新房子里,终于有了窗,光明挥洒进来,照亮了她整个心田。
雨,停了。
这一场小阵雨退去,漫天的阳光更为清澈,洋洋洒洒。她抿唇一笑,而后立即发足奔起,凭着记忆奔向那奴市,既然已经选择做这个社会最底层的奴隶,那就做个最高等的。要安置在什么样的人家里为奴,这还得让她自己好生挑挑。
耽误了不少的时间,不过也没关系。老孙头也得了好处,即使她现在丢了,也必不敢大肆宣扬寻找,要知道那颗红宝可不是凡品,况且,他怕是要花上好一会子的时间去变卖那价值连城的红宝了。
到了奴市附近,她慢慢减缓了速度,只拿眼瞧看着一队队领着进去的奴仆,还有正门行走穿梭的买家们,观察了半天,也不过就是些大户的家奴来此挑选些身体结实可吃苦耐劳的粗使。她想着自己的身体条件,心中有些担忧。
而就在这时,门外长桌的登记口子处,一个难掩妖娆的女人款摆着腰段拂动手中的粉羽扇笑的正欢,茶夜巡声望去,只见那女人挑起扇尖极其妩媚的扫向那正落笔的男子,嗲声道:“官人,您给少记个十两,奴家分你五两,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茶夜在巷子口探着小脑袋看到那男子不好意思红着脸的低头婉拒,心道这女人如此媚骨,真是可怜了她身后那些个小女孩,将来的命数当真不知会是如何。
而就在这时,那女子因着角度问题,脑袋突然向旁边一侧,看着茶夜的方向勾起缨唇娇笑:“那就不必少记了,我再把那个丫头带走,老娘就当买了个贵丫头。”说着就指使着身边的汗子向茶夜的方向指来。
茶夜脸色煞白,惊慌之下连忙左右瞧看,而这时那执笔的男子也往这边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后便要登记。茶夜眼看着那几个汗子就要过来,连忙就势转头往门里一扎,立即喧闹之声涌入耳际,四起的讨价还价之声窜入耳鼓。她横冲直撞直直的奔向深处,带起后面跟着跑来的汗子闹了不小的动静。推攘之下叫骂之声不绝于耳,而就在眼看着要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她突然被一抹身影给吸引住。
这分明是在林中给自己递来包裹的那个男子,此时一身便服英气逼人,正笑意盈盈的与一卖家寒暄,面前一沓宣纸皆是卖身契及合约等着他落押。
茶夜额头冷汗频出,猛的瞧见男子身旁长长的奴隶队伍,心道在他手下做奴绝对是最好的出路!趁人不备,本就娇小的她连忙猫着身子从男子身后穿过,衣袂飘动带起淡淡的皂香,她一头扎进奴隶队伍,挤的周围几个孩子身子不稳险些摔倒。
人伢子当头的狠瞪过来,厉声道:“怎如此没眼色,想挨鞭子不成!”此音一落,这群被买卖的孩子立即静下声来,没了半点动静。
那男子立即冷下脸来望了过来,后又看向那卖家:“不过是些孩子,我劝你手下还是要松些,也当积德了。”
“大人说的是,小的谨记于心!”人伢子立即堆笑奉承,随后便递上纸铂待他押定。
男子上下看了一遍,突而面色一滞,人伢子以为哪里不对正待解说,却瞧见男子蹙眉向奴隶队伍中瞧看,连忙笑道:“大人放心且是,这些个孩子全部都是五岁之内的,个个身体都绝对没有问题,小的绝对不敢对大人有半点欺瞒……”
男子不等他说完,捻着手中的宣纸便向前走了几步,口中念道:“我点到的名,就站到这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