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忠的胳膊是被弄得脱了臼,虽然后来找医生给接了回去,但是拿东西还是有点疼,估计得两天是不能上班了,请了三天的假,经理点着出勤表告诉他,工资是得扣的。
脸上和身上都挂了彩,蔡忠忿忿的擦着红药水,边吩咐刘东给准备这几天的口粮去。
“哎,那人到底是谁啊?你说的那些话,什么再活一回啊?怎么回事?”
蔡忠擦药水的手停了下,“梁子早结下了,脑袋一上火,什么话都往外漏,瞎说的。”
刘东这个人好打发,接受了这个蹩脚的理由,就出去采购去了。
蔡忠带着满身的红药水,□着上身,躺在床上,看着电扇的扇叶。没有想到他会再见到那个人,虽然脸是稍微嫩了点,狼狈了点,但是那股煞气还有狠劲儿,蔡忠确信自己没认错人。
一想起来就觉得有些咬牙切齿的恨。蔡忠是个很能随遇而安的人,上辈子即使那么苦,但是过去了,生活就也平平淡淡的,他没后悔过从前,他也一直是那么个不会后悔的人。这次回去了,他觉得他该试着改变,所以在他的能力所及的范围内,他改变着他的家里人,让生活变得好些。
让蔡民强和蔡娟儿都能逃开之前的命运,但是蔡娟儿还是离开了家,蔡民强还是进了部队。唯一的不同就是他,他念了书,成了大学生,拿了一纸还算值钱的文凭。
每过一段时间,蔡忠都必须提醒自己,现在自己是谁,自己生活的环境是怎样的,他得为自己定一个位,因为这两辈子的记忆全部存在于他的记忆里,有时候,这两种记忆会发生交融的现象,使得蔡忠有些恍惚,自己该是什么人,到底他是那个开小超市的蔡忠还是一个整天累的跟死狗跑业务的蔡忠。
那边门被转开了。蔡忠以为是刘东买了供给品回来了。下了床,到客厅才发现,那个凶徒正翘着二郎腿,拿着遥控器准备看电视。
蔡忠这火蹭一下就上去了,四下一瞅,抄起一个凳子就准备向那个青年扔过去。
“二叔,等等。”站起身子,退了两步。整了整自己的皱皱的衣服。“这是误会。”
“尼玛的误会。谁是你二叔!”蔡忠拿凳子挥了挥。“滚。”
那青年表示无所谓的坐下了,扔给他一张红帖子,“你看看这个。”
蔡忠半信半疑的把帖子打开,一张大红的喜帖,上书,蔡民强古英 喜结连理 百年好合。
“蔡民强?”蔡忠有点晴天霹雳了,他哥结婚他怎么不知道,而且,古英是谁?
“二叔,我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古年,我妈是古英。”古年带了点邪气的一笑,上前把蔡忠手上的板凳给取了下来,放在一边,顺便审视了一下周围,应该没有什么其他可以当凶器的东西了。
“古年?”蔡忠想了一会儿才从记忆里把这个名字挖出来,还有一张哭得凄惨的小脸。“古小狗?”当时那么离开他就哭个不停的小狗,已经长成这么个高大的青年了,果然是古泽的外甥,长相一样的俊朗硬|挺,可是,为什么古年会是把他扔下河的凶徒!
古年显然对古小狗这个称呼有点反感,已经长大的古年,不会再像小时候那么傻,傻到对这个人产生异样的偏执,甚至跟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一起生活了两年,只能说当时他太年幼无知了。
蔡忠正在做思想斗争,他觉得他跟这个人应该是仇人,害命之仇。虽然他现在还活着,但是这个人把他推进水里,造成了他现在回到过去。但是这个人又是古小狗,那个他小时候曾经照顾过一段,听话又可爱的古小狗,他有些愧疚的孩子。
最重要的是,现在,蔡民强要娶了他妈,那他就是他二叔,算是亲戚,怎么算,这仇是报不了了。
蔡忠有些丧气的坐到板凳上,抱着头。脚边上是他想狠狠踩几脚的喜帖。“蔡民强怎么勾搭上你妈的?”
古年对他问的很难听的问题皱眉,“算是,自由恋爱吧。”拿了张小板凳凑到蔡忠身边坐下。
“你舅和你爷会同意?”蔡忠知道最近蔡民强升了官级,给他打电话的时候那种好事临近的洋洋得意,弄得他以为只是升了官的原因,原来是这个。
“他们支持。”古年盯着那人的侧脸,腮帮子上还有他送的拳头印,抹了红药水,还真是挺花的一张脸。
“蔡忠,这门怎么没关啊!”刘东终于回来了,拎着两大袋子伙食,刚进屋,就看着客厅里头的那小子。
“哎,你怎么找来的,还想打人啊,你别想啊,我们这儿仨人呢,你以一敌三扛不住的。还是赶紧走人的好,识相点。”刘东把东西放下了,把蔡忠拉到身边。
张俊从刘东背后走出来。看着这情况。
古年眼睛扫描着张俊和刘东,最后视线落在刘东抓着蔡忠的胳膊上,手背还贴着蔡忠的腰。
“行了,事儿是误会,这是,这是我侄子,古年。”蔡忠跟他们介绍说。
张俊先一步反应,跟古年打了招呼。
“阿忠,得了,大水冲了龙王庙了,你这一身红衣算是认亲了。”刘东搭着蔡忠的肩膀笑着。
“你把张俊也叫来是看我笑话的?”蔡忠推开他的胳膊,找了个衬衣换上。
“没,只是要是你打算追究,我可以给你做法律咨询。”张俊替刘东开脱道。
蔡忠对着古年招手,让他坐在对面,他还有话没问清楚。
古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的坐了下来。
“你今天就是来送这帖子的?”蔡忠问。
“算是。”
蔡忠听着话,就知道他是话说一半,看着他一身的狼狈,像是好几天没好好整理的模样,突然灵光一闪,瞪大了眼睛问,“你离家出走?”
古年点头,把腿翘到了桌子上,被蔡忠一脚踹了下去。
“这种叫做青春叛逆期,我小时候这么大的时候也兴了念头离家出走的,可是当时兜里没钱,不敢出门怕饿死。要不然这离家出走大军里肯定有我的位置。”刘东边吃水果边说。
蔡忠把头转向张俊,跟他示意。
张俊接受信号,伸手捂住了刘东的嘴,一摆手,让他们继续谈话。
“就因为这个离家出走?你怎么找到这儿的?”蔡忠指着喜帖,料想是古年不喜欢蔡民强当他的后爹,所以才离家出走的。但是,凭他这一个小孩怎么从家里来到这儿的。
“只是出来走走。”用着一句话回答了。
蔡忠知道这小孩八成真的是青春叛逆期,最终还是打算先把这小孩留这里,再联系古泽那边,把人领回去。
刘东和张俊这俩人见也没什么事儿,就离开了,张俊带来了固定电话给他装上,让蔡忠有事儿跟他们联系。蔡忠从裤兜里掏出钱,数了个数给了张俊。
张俊瞧了他一眼,收下了钱。
现在这屋里就只剩下他和古年。他找出一套衣服递给古年,让他先把这身脏衣服给换了,把自己收拾干净,之后再谈以后的事儿。
古年瞧了他一眼,把衣服接过来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
“干净的。赶紧去洗。”蔡忠以为他嫌弃自己的衣服,没好气的赶他。
古年看着他的臭脸,觉得挺有意思的,而且他并不是嫌弃衣服不干净,而是,这衣服上的味道很熟悉,让他想到了他小时候,那种让人舒服的感觉。
站在冒着热气的淋浴下面,冲刷着古年结实的身体,大手将头发撩到后面,仰面接受水帘的按摩。
这么些年,古年始终有一种感觉,自己一直在寻找一些什么,小时候的记忆,似乎因为某件事而上了锁,只留下一个模糊的人影,还有那声古小狗的称呼。人一般会在4-5岁的时候开始记忆,随着人的长大,很多不必要的信息就会从脑海中给剔除掉。古年不知道那段记忆是否重要,但是他开始记不清楚某个人的脸,这让他心慌,然后有一种没有目标的混沌感。
古年是从古泽那里知道了自己父亲的身份,原来自己是个不被期盼出生的孩子,虽然他是古家的小少爷,表面上古家大宅里的人对他言听计从,背后却带着嘲笑的语气说着他父母的故事。要不是古泽的原因,恐怕古年根本不会生活在古家大宅里。
拧小水流,他听到从客厅传来的笑声,大概是电视上某个好笑的台词引得那人发笑。外面这个人,是他想要知道的,因为这个人似乎在他童年的记忆中占据很重要的位置。蔡忠掀开他了童年记忆的第一张板块,接着就大面积的记忆汹涌而来。这个人对他有影响力,他确信。
冲洗干净身体,换上带着那人味道的衣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古年觉得,现在这个带着一脸煞气的,才是真正的古年。
蔡忠正对着电视机看着欢喜,感觉到身边沙发突然陷落,眼神沉沉的古年用毛巾擦着头发,满身水汽又带着清新的香皂味道。蔡忠觉得,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就长成了这样,如果不是他的眼神太过锐利,那追在他屁股后边的人还不是成把抓。
“怎么不穿鞋?”蔡忠看着他光着的脚。
“你没准备。”古年吐出了几个字。
“是不是我没准备你就不穿,我内裤也没准备,你是不是也没穿啊?”蔡忠瞄着他的裤裆,痞笑道。
古年给了他一个认同的眼神。
“不会吧。你到底是怎么长大的?”蔡忠失笑,不给他准备好他就不穿。这让他想起古小狗还在喝奶的时候,只有把奶嘴给他放嘴里,他才会吮|吸吃奶。饿了也不哭,尿了也不哭。乖的不像话。也就是从小的习惯吧。
蔡忠没有想到,快在他记忆里淡忘的古小狗的形象立刻就鲜活了起来。跟眼前这个青年比起来,那个时候的古小狗,要可爱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