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怪不好意思的，但我想……“既然你身上有我留下的剑伤，也让你的东西给我留个记号吧。”
“你……”七白不知说什么好，半晌才急道：“你怎么这么傻！万一死了怎么办？！”
树枝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晃动，玉琦的弯着的眼睛也一闪一闪的，“那你就再找下辈子的我呗。”他满不在乎的笑着道。
“那不一样！”
玉琦眼中微光闪烁，“哦？怎么不一样？”
“那就不是你了。”七白低声道。
“可你却把上辈子的仇算在这世。”
七白望着他：“我以为你还和前世一样可恨。”
玉琦抬高眉头：“那你的意思是……这一世的我比较可爱？”
“那倒没有……”七白低下头，思忖着道：“你对妖怪没有原来那么凶，也没有一见我就很讨厌。”
“说下去。”
“也就是这些了。”七白扭开脸，他想起初见那次，他苦大仇深的咬了玉琦一口，对方不轻不重的捏着它，管他叫“未开化的小妖”——其实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这一世的道士和上一世的不一样，但已经晚了，咬都咬了。
“不过你用葫芦吸三白时，真的把我吓坏了，当时你还笑了一下，那表情，和你前世刺我那一剑时可真像……”说到这，他打了个哆嗦，又甩了甩头，“算了，过去的事不说也罢。”他红着脸从腰带里摸出一颗糖丸似的东西，递到玉琦面前：“喏，这个给你，吃了吧。”
见对方迟迟不接，他有点不高兴了，急赤白脸的吼道：“是解药，解药！我要想毒你还得着用这个？！”
玉琦朝他微微俯︳□，不解的问：“那你若想毒我，用哪个？”
对方的鼻息擦过耳边的鬓发，七白莫名其妙的结巴起来：“当，当，当然是用……”
“嘴”字还没说出口，对方的唇就覆下来，双唇相接，轻触既分开，他听到玉琦轻声问：“是用这里吗？”
七白的脸上布满红霞，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还没搞清楚状况，对方又凑过来，“还是……用这里？”这回用舌尖点了点他的虎牙。
七白浑身一激灵，劈手将人推开：“你做什么啊——？！”
“亲你啊。”玉琦答。
“亲我做什么啊？！”
“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七白愤懑的用袖口抹了嘴，当先跳下地，啪嚓啪嚓，踩在干枯的落叶上。
玉琦紧跟着他，打趣道：“不知道？那你脸红什么？”
七白耳后红晕未消，他大声答：“我不知道！”
两人一前一后步出林子，玉琦拉住七白的衣袖，道：“哎，你等等，我去牵马。”
七白把袖子往回一扯，道：“你牵你的，跟我有什么干系？”
玉琦一顿，不解道：“不是说一起去找六白吗？”
七白双眼一翻：“我可没答应。”
“哈，”玉琦把手往袖子里一插，无奈道：“是谁说——再不来就老了的？这个节骨眼又来闹别扭？”
七白转过头，目光灼灼：“那你刚才那个我，是什么意思？”
“这……”玉琦难得的语塞了，他急得直抓头皮，“哎呀！你知道的！”
七白目光澄澈，轻声吐出一句：“再不说——可就老了。”
“你……”
玉琦原地跺了一通脚，又举起葫芦灌了一大口，才塌下腰，附到七白耳边，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后者这才施施然笑了。
牵着马走上大道，没人吱声，也没人要骑马，两人就这么并排晃悠着，冬日的阳光温暖但不炽烈，美好的下午悠长得瘆人，似乎时光都碾细了拉长了，用来弥补那逝去的十年光阴。
不知过了多久，七白忽然掀了掀鼻翼，发现什么似的，指着前方道：“看，那是什么！”
玉琦朝那方向望去，笑了：“是牛车啊。”
“我知道是牛车。”七白继续耸着鼻尖，道：“是刚才那两人的牛车。我闻见了。”
“唔？”玉琦也用力吸了吸，然而天气晴好，一丝风也没有，他自然什么都没闻见，但七白的嗅觉却是信得过的。
果然，再往前走几步，玉琦终于看到，牛车停靠在路边，车子一侧蹲着两个人。
一个披着深红色的大氅，头脸都被兜帽盖住，蹲在地上缩着身子瑟瑟发抖，对面的男子则一脸关切，正扶着她喁喁说话。
正是刚才在茶舍碰见的那二位。
玉琦看了七白一眼，后者得意的抬了抬下巴，玉琦喃喃道：“怎么会蹲在那？”
“八成是吃太多，闹肚子了吧。”七白撇着嘴道，他还记得玉琦被那女子散发的浓香吸引的样子，是以说话有些刻薄。
玉琦笑着看他一眼，回道：“那也没你吃得多，一个人守了整桌菜。”
“哼！”
“我们过去看一看。”不待七白发狠，玉琦已朝那二人奔去。
离近了瞧见，确实是那女子不舒服，蹲在地上抖得跟筛糠似的，男子正一手揽着她的肩膀轻声哄慰。
其实打他们一进店，玉琦就觉得这二人有什么不对头，但是刚才有更重要的事，所以不及分辨，而现在，玉琦心情大好，兴起了管闲事的念头。
七白也跟了上来。
男子听到动静吓了一跳，看到玉琦和七白后，面色苍白的勉强拱了拱手：“内子身体不适，让二位见笑了。”
七白奇道：“不舒服为什么不去车子里呆着？外面冰天雪地的。”
“这……”听他提车子，男子迟疑的笑了笑，支支吾吾道：“车里……呃，闷……”
“车里有什么？”不等男子说完，七白“嗖”的一下冲到车前，手快的掀起了帘子。
“七白！”玉琦喝道。
男子面色也是一变，声音卡在嗓子眼。
“就是一只猫啊。”七白咂咂嘴，没什么兴致的收回手。
“是是，就是一只猫，家里养的。”男子苦笑着站起来，将车帘掩紧，又扶着那女子在车前横梁上坐下。女子真的很不舒服的样子，坐也坐不住，身子一歪，几乎瘫在男子肩头。
玉琦见状也皱起眉头：“为何不去车里坐？”
“内子……不喜欢猫。”
“不喜欢猫？那为何还要带着上路？”七白抢道。
“这……这和你们没有关系吧！？”男子终于拉下脸来。
玉琦朝七白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噤声，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诚恳道：“如不嫌弃，贫道有药，什么药都有。”说完，他注视着男子，缓缓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男子看了看他，半晌后，低下头，低声道：“谢谢……不用了，只是受了凉，我们要赶紧上路，也许……找家客栈歇一歇就好……”说完，他将女子的帽檐拉低，系紧。
就在这时，女子却突然抬起头，狎昵的用鼻尖蹭了蹭男人的下巴，对方的脸立刻红了，似是觉得在旁人面前这样忒不成体统，他发出“嘘”的一声，女子立刻委屈的把脸埋进他的胸口。
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又用手拂了拂她的背。
这些亲密的小动作看得七白和玉琦叹为观止，要知道这女子一开始给他们的印象可是无比端庄的，否则寻常人家的女儿哪有出个门还从头包到脚的？没想到在情郎面前竟如此热情奔放。
那边男子已将妻子扶上了车，催着老牛动起来。
看着道上留下的两行车辙，玉琦问七白：“看见了吗？”
“看见了。”七白挺像那么回事的点点头：“黑底白花的，在睡觉。”
“谁问你这个！”玉琦拍了下他的脑袋：“那女子的眼睛，是异色的。”
“啊？”
“就像猫一样，一只茶棕，一只湛蓝。”玉琦目中精光闪烁：“是不是很有意思？”
七白却问：“她戴着兜帽，你怎么看到的？”
“抬头时瞥见的。”
七白撅嘴：“你看得倒真细致。”
玉琦笑道：“走吧，瞧他们去的方向和咱们一致，兴许还能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