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齐长公主练武堂外,传来阵阵宝剑相碰锐利刺耳的声音,惊飞落日下余晖下落在树上的群鸟,伴随着是长公主石华的不绝于耳的斥责,“萧宁,出剑再快。”“萧宁,胳膊太高,力度,力度。”“萧宁,膝盖,膝盖顶起来。””萧宁···这一剑使得不错···”
汗水湿透了萧宁束身的月白色衣衫,脑后的辫子湿漉漉,几滴汗水顺着萧宁的脸颊滚落,砸在铺着竹席的地上,萧宁握紧剑柄弓步顶膝,很有力度的刺出了一剑,和她对打的是一名十五岁左右的俊逸少年,宝剑是藏锋,可萧宁刺出的一剑去势之猛,划破了少年胸口,刺啦一声,袍子破了,一直坐在旁边软榻上品茶的长公主,道:“好,这剑漂亮。”
萧宁喘着粗气,胳膊下垂剑尖拄地支撑身体,停下来后萧宁出汗越多,胸口上下起伏,“师傅···师傅···”
“萧宁,我问你北燕有几位王爷?”
“燕王慕容轩辅政,齐王慕容泽为慕容轩嫡亲幼弟,为慕容轩抚养长大,今年17岁,慕容轩今年25岁,还有两位王爷秦王慕容飞35岁,楚王慕容辙38岁,另北燕皇族又郡王十人。”
“很好,萧宁,你记得很清楚。”石华欣慰的笑了,“你今日练了一个时辰的剑术,有所得否?”
萧宁出了一身的汗,一番拼杀多日的阴郁一扫而空,那一晚继母李氏为救萧婉额头落下了永难磨灭的烫伤疤痕,以后都得梳前生萧宁梳了一辈子的老妈妈发髻,萧婉虽然被李氏保护着,可手背上同样落了疤痕,在南齐容貌是第一印象的话,世家小姐的手足同等重要,萧婉都得穿长袖衣服,不敢轻易露出手背。
萧宁一直认为自己没错,她不过是让她们母女尝尝上辈子自己的痛苦,但祖母回府后,萧宁心虚了,她不想祖母失望,萧宁知道如果重回当时她还同样会设下圈套,祖母在佛堂待得越来越久,有时会同萧宁讲解佛法,萧宁每每认真听着,是祖母打算化解萧宁身上的戾气?萧宁得以重生感念佛祖,但同时两世为人的萧宁,不信天,不信佛,只相信自己,对佛祖有敬意,可萧宁记得前生她一直信佛礼佛,最终还不是落到报仇后自杀的结局?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萧宁生活在红尘中,她从未打算成佛,佛家讲究的修来生,重生了萧宁不屑,重生是千载难逢的机缘,萧宁对来生没想法,她只有一个念头,过好这辈子,下辈子便是投生猪狗,这辈子她畅快肆意,足够了。
保护值得保护的人,报复愧对萧宁的人,即便明知祖母会失望,萧宁也会做,且毫无后悔之心。
石华见愣神的萧宁,问道:“想什么呢?“
萧宁收宝剑归鞘,扔给师傅送她的婢女侍书,几步来到石华面前,撩开潮湿的袍角,跪坐后动手倒茶,”师傅,北燕还没消息?”
萧宁大口饮茶,石华不觉意外,瞧着爱徒肆意的脸庞,沉着的双眸,她是满意的。
石华道:“我派出去的探子尚未有消息传回南齐,燕王慕容轩不好对付,他能在慕容御眼皮子底下活得好好的,逼得慕容御不得不用他,护着幼弟平安不可不单单是依靠神庙庇护,他躲过了慕容御最后设下的死结,掌握北燕皇权,坐在皇帝宝座上的小皇帝朝不保夕。”
“师傅认为燕王会自立?”
“困扰慕容轩篡位为帝的有两方面,一是北燕神庙,二是···萧宁,你不知道如今的北燕太后和燕王慕轩认识,林琳,就是众所周知的北燕神庙掌使林小姐,曾经撮合过他们,可在成亲前半个月,北燕皇帝同林琳因立后的事大吵一架,喝醉了强行招幸于她,婚礼取消,虽然北燕民风开放,不忌讳想兄死弟继,但最近几年随着礼教传入北燕,当皇帝的抢夺弟妻总是丑事。”
“慕容轩忍下了?”
石华道:“不忍又有什么办法?慕容轩上辈子定是欠了慕容御的,先夺皇位,再夺妻子,不过···现在···”
调笑的石华不好当着徒弟面说,“等你成亲就明白了。”
萧宁微微低头,方寸的茶杯中倒影着萧宁的影子,”第二条是慕容轩痴恋北燕太后?”
石华笑道:”虽说北燕代代出情种,慕容轩更多的是不服气,据探子回禀,慕容轩至今无正妃。”
“是给她留着?”北燕上代皇帝慕容御为林小姐空悬后位一生,慕容轩便空悬正妃之位,印证了北燕皇族出情种,石华大笑,“萧宁,你会相信?慕容轩没娶正妃,但燕王府有一座百花园,各色美人汇聚于百花园供燕王赏玩。”
萧宁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恶心,男人都是不可信的,他们就没专心对待一人的习惯,石华道:“困扰慕容轩第二个难题,不是北燕太后,是慕容轩至今无子,连女儿都没一个,经历了南齐之行,被我撵着追杀一通,他伤了元气,这辈子难有子嗣,无人接续香火,他篡位何用?”
萧宁不想再提慕容轩,问道:“北燕大旱的话,慕容轩是瞒不住的,师傅,咱们总会探知他的底细。”
“慕容轩,我倒要看看你能隐瞒到几时?”石华和北燕林琳是对手,是知己,林琳故去后,石华自知精神也不太好,时日无多,遂她才会着急收萧宁为徒,倾囊而受和燕王慕容轩抗衡,北燕太后也不是容易对付的人。
”师傅,何为人心?”
萧宁放下茶杯,问道:“如何才能弄懂人心?”
萧宁初涉人心,不懂之处极多,石华道:”人心?萧宁,我只能告诉你,多看多想,市集百姓,你身边仆从,每一人都有心。“
”是。”
萧宁起身去沐浴,石华道:“你今日回萧府,萧宁凡事不能一蹴而就,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你快都长在我府上的藏书阁里了。”
”是师傅的书籍太吸引人了,我有好多都没看过。”
南齐长公主府书很多,萧宁住在长公主府上时大多歇在藏书阁中,日夜苦读,萧宁用刻苦弥补不足,石华劝道:“你的目光放得远一些,光盯着书本是庸人,别逼得自己太紧,苦着自己辜负了大好年华。”下句话及时行乐,不适合现在的萧宁,等萧宁及笄后,会有展现她独特的风华。
石华在男女情事是上一直放得比较开,女子无法三夫四侍,可不能亏待自己,萧宁得教导一番,贞操守节,哼,男人先做到了再说。
萧宁在长公主府上一住就是小半个月,也是时候会萧府了,萧宁很想念哥哥和祖母,萧宁沐浴更衣后,坐马车回萧府,虽然她在长公主府上小住,萧府的大事没一件能瞒住萧宁,那日过后继母备受萧冀铮冷落,继母仿佛万念俱灰,每日礼佛食素,对萧府的事不再过问,闲时继母会教导萧婉萧皓,父亲担心萧皓被继母教坏了,不准许他们母子见面,继母不哭不闹忍下了,当母亲难割舍不下子女的,如果说父亲萧冀铮是继母情之所系的话,萧婉萧皓就是继母的命根子。
尤其是萧皓从未离开过继母眼前,现在生生的不让他们母子见面,继母得多很父亲?萧宁撩开车帘,外面人来人往,商贾百姓忙忙碌碌,师傅说,他们都有一颗心,萧宁见到相扶走过的老夫老妻,见到牵着孩童的母亲,见到新婚燕尔的夫妻甜甜蜜蜜的逛街买东西···马车向前行驶,萧宁有了别样感悟,掌握人心,立于不败之地。
”大小姐,到萧府了。”
萧宁扶着红袖的手下车,长公主所赐的侍书一起带回萧府,萧宁没选择乘坐软轿,步行去见祖母,萧府的下人见到萧宁纷纷恭敬的屈膝:“见过大小姐。”
比寻常时都要恭敬,萧宁掌管着萧府,掌握着他们的命运,他们对萧宁是惧怕,恭敬,巴结,讨好,萧宁抿了抿嘴唇,仆从也有心,了解身边仆从所想,许是会减少背叛,没足够的好处,他们不敢背主。
跨进竹园,萧宁和萧婉正巧迎面相逢,避之不开,长公主石华好色泽光鲜的服侍,为萧宁准备衣服多为红色,首饰都很贵重,石华一生无子无女,又只收了萧宁一人为徒,等石华故去后,长公主府一切都由萧宁继承,石华打扮萧宁格外的尽心,最见不得萧宁衣着朴素,萧宁带去的素色衣服,都被石华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拿去,遂萧宁为一身红衣,袖口裙摆都用得金线绣花,重新梳洗过的青丝挽成鬟,一只金凤步摇插于期间,随着萧宁脚步移动,颤颤巍巍散发耀眼金光。
萧婉望着款款走来的阿姐萧宁,她和自己不同,高贵端庄,极美的眼眸流露出高不可攀,阿姐萧宁是完美的,而她··萧婉收紧袖口下的右手,烫伤留下的丑陋疤痕,萧婉不愿让任何看到,尤其是阿姐萧宁。
萧宁早就看见萧婉,那日后萧婉变得沉默了,整日躲在屋子里,每日出了向祖母问安绝不轻易出门,据说萧婉也在埋头苦读,萧婉反倒舍弃了华丽的服饰,一袭鹅黄色简单长袖束腰去裙子,上身穿了一件同色在褶子,柳叶弯眉微蹙,樱唇带粉,梨涡盛满淡淡的哀伤,肌肤泛着些许病态的白皙,气质婉约郁郁寡欢,惹人疼惜。
“阿姐。”萧婉屈膝,“您回府了?”
“嗯,从师傅处回府。”
萧婉向旁边闪了闪身,然开道路,立于路边,踩在路面的泥地上,等萧宁先过去,“祖母方才念叨阿姐,打算派人去长公主府接阿姐回府。”
“府里出事了?”
“是祖母想念阿姐。”
萧宁萧婉的对话完全不似姐妹,萧宁从萧婉面前走过,萧婉垂着的头颅抬起,怔怔的望着前呼后拥的萧宁,光伺候萧宁的丫头就有十个,萧婉不禁苦笑,因萧宁晕倒的事儿,父亲将萧婉的丫头全都发卖了,没人再给想着给萧婉安排婢女,如不是祖母回府,萧婉连衣服都得自己送去洗净,萧老夫人也只给萧婉配了两个木讷的丫头,人笨点不容易惹事。
婉儿,你要记住自强,不可轻易妄自菲薄,你不比萧宁差,婉儿,娘和皓儿都靠你了。萧婉不刻苦怎么能成?母亲为了救她才被毁容,萧婉终于认识到这世上最疼爱自己的是生母,萧婉定要从萧宁手中夺会失去的一切,萧婉不甘心就无声无息的嫁人,那日所受得耻辱委屈,萧婉一辈子也忘不掉。
萧婉和萧宁在同一条道路上背道而行,婉儿,没人能永远占据上风,要忍,要忍,现在别同你阿姐争,萧婉不知道她能忍耐多久,但现在她确实无力同萧宁相争。
寒山问:世间辱我、骂我、欺我、谤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恶我者,应如何处治乎?
拾得答:只是忍他、由他、耐他、让他、敬他、不理他,再过若干时你且看他。
回到屋里的萧婉,一遍一遍的写着着这段话,忍他,由他,耐他···再看她,阿姐,几年后我们再看。这段话出自北燕林小姐之手,萧婉并不知道林琳有过精彩的点评,世人大多记住的是这段话,那句点评淹没于尘世红尘中。
北燕燕王府,“哥,哥,你将粮食偷运去南齐?”慕容泽愤愤不平,北燕也只有他敢闯进燕王府责问燕王慕容轩。
“阿泽,须知预先取之,必先予之。”
慕容轩勾出最后一笔,又梦见她了,南齐的小姑娘,我们定会再见的面。
作者有话要说:继母,妹妹战士告一段落,萧宁要和燕王对上了,再次提醒,本文架空,朝代混乱,非常混乱,历史事件穿插其间,某闲偷笑,很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