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那大红高台上望去,只见台上的老者,正捋着胡子啧啧赞叹,不出意外的话,那诗作,该是阎府三小姐,阎馨的,因为刚才从她那亭子里出去个小丫鬟,交给那台上的老者一张纸。
苏子佩暗暗道,看那阎三小姐,怕也是真的有些才华的,不然也不会让那老者这般赞叹了。再看看长乐,一脸不满,嘴巴正嘟囔着什么。
苏子佩低头,装没看到什么。皇家的恩怨,不是她一介小民可以好奇的。好奇害死猫,苏子佩还是懂的。
何况,在场的人里,论身份,她是小民一个;论辈分,她是老幺一个。无论如何,也不该是她吆五喝六的时候。
苏瑰看着自己安静的坐在一旁的妹妹,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妹妹虽然在家是偶有淘气,但是好在出门在外还是懂事明理的。如今场景,她做的倒也便当。不言不语,多看少说,看来,阿娘教的,她都记住了。
苏子佩知道低头避事,长乐却不依不饶,缠着李秀妍非要她上去比一比才是。
李秀妍无奈地看着撒娇耍泼的公主妹妹,心里有点无力。今日在这里巧遇苏瑰已出乎她的意料了,再要跟人家比试,还不知道他会怎么看自己呢。看他对妹妹关切的样子,想必是不喜欢招摇的女子,她邀请苏子佩出来,还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再在这儿跟人家非要一较高下,她是真的摸不准他会怎么看自己了。
李秀妍为难地看着李承乾,想要太子哥哥帮忙劝下长乐,谁知道李承乾看着自己长妹难得的稚气外露,竟然莞尔一笑,点头道:“秀妍妹妹也莫要谦虚,今儿昌容也在这儿,也正好让昌容看看我妹子是何等才情。”说着,还好笑地往苏瑰那儿看了看,一脸的玩味。
苏子佩心底“噔噔噔噔噔~”,这个人,笑起来用得着这么好看吗?哎呀,不去做明星,真是可惜啊~白日做梦的苏子佩心里打着算盘,如果她做他的经纪人,一定让他拍电影、唱歌、主持、拍广告,做节目……一点空闲都不给他留!
哼哼哼,化身无良经纪人的苏子佩正想着自己恶狠狠地逼迫可怜良家承乾小公子干苦力,就差吞口水了~恩呢恩呢~大把的银子可就哗啦啦地往口袋里流了啊~嗷,啊啊!为毛这只能是白日做梦啊!
苏子佩拿手绢轻轻擦了擦嘴角,不甚引人注意。
放下心中不切实际的幻想,苏子佩继续做佛像。
不过,那厢,李秀妍却是打定主意要拖她下水了。苏瑰对这个妹妹看着是真的疼爱的,那,如果这事儿,子佩也掺上一脚,他应该就不会觉得自己出格了吧?况且,刚才他也是说了,让子佩作一首的吧?
李秀妍这样想着,瞧瞧抬起眼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苏瑰,又慌忙转身对苏子佩道:“子佩,今儿你是第一次来这赏花宴,待会,你也做一首诗吧。”说着还对长乐打眼色,摆明了让她把她也拖下水。
长乐收到,立马巧笑着道:“苏小姐,算了,我也喊你子佩吧。子佩啊,你和秀妍姐姐可都得上场哦~”说着还朝她眨眨眼,一双美目灵气逼人,却因为脸色苍白而添了一份愁绪,让人连一个不字都说不出口。
李承乾看着这个自小体弱多病的妹妹,难得见她像今天一样爱笑,长乐是嫡长公主,在宫里,她一直都是最最优雅的公主,一举一动,都符合皇家礼仪,代表皇家尊严。这般活泼开朗的长乐,才是真的长乐吧?
长乐是他最长的妹妹,与他自□好,长乐长得又最像母后,深的父皇喜爱,只可惜她袭得母亲气疾,自小体虚,如今已是快为□的年纪,却依然身形娇小,与宫中其他差不多年纪的公主想比,看着年岁小了不止一点。
这般想着,李承乾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便多了几分怜惜,温柔笑道:“长乐,要是你愿意,也可以上去比试比试。”自小在宫中长大的长乐,想必对这些民间的玩意儿,是好奇得紧吧?
长乐面上一喜,莞尔道:“大哥,真的吗?长乐也能上去比试吗?”旋儿,看来看自己的公子装扮,面上又露了苦脸:“早知道就不扮男装了!”
李思文笑道:“公主殿下,穿男装也可比试啊,只需让丫鬟把诗递上去便可,公主殿下不必亲自出面。”
是啊,这里的千金小姐,多数是长安贵族小姐,抛头露脸的事,哪里用得着她们亲自去做?何况,什么叫犹抱琵琶半遮面,什么叫若有若无的诱惑?明白不?
就跟一块半遮半掩、只有芳香扑鼻的芝麻糕摆在你面前是一样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诱人?其实真的吃到嘴里的,恐怕都会说一句,也不过如此。
听得到哪家哪家小姐才名,却不知道这小姐是生得什么国色天香,貌似天仙,你这心里就揪着啊,越是看不到,就是越想看啊。这现代的销售手段,原来在老远的大唐,就已经运用的这般熟练了啊……
长乐笑道:“如此甚好,秀妍姐姐,子佩,我们也作一首吧。”
长乐都这般说了,李秀妍自然是没有反驳的话,苏子佩自然也不会不识时务,便浅笑着点头,心里却在吐糟:握糟!早知道出门就该看黄历的!今日明显是不宜出门啊!下次一定要跟老袁头要本风水书啊!得好好研究!
李承乾看着三个年级差不相离的小丫头,折扇往手心一击,对着苏瑰和李思文笑道:“昌容,思文,如此这般,我们也来作一首诗如何?”
李思文是哪里有热闹便不会错过的性子,当下便说好。
而苏瑰瞧了瞧自己平静无波的妹妹,虽心下有些担忧,但还是淡淡答应了。妹妹,这点应该能应付吧?苏瑰想的是,每次妹妹可都是来找他作诗应付师傅的啊,这回枪手不在,也不知道她行不行啊。
不过,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苏子佩要是知道哥哥在想什么,肯定要咆哮:大哥,什么叫我一直找枪手啊?我也是有点墨水的好哇!还有还有,什么叫我胸有成竹啊,这叫淡定知不知道啊!淡定!神作!
长乐和李秀妍都很快便挥洒写下自己的诗作,苏子佩想了会,也提笔写道。
遣了丫鬟把三首诗给送去,然后便是等待最终的结局。
李承乾只是不甚在意地一瞥,没有看到全部的内容,却看到一手娟秀的小楷,以及一句:“繁华落随东风去,芳尘好护栋梁材。”心中一动,眸色加深,这个丫头……
苏子佩只是安静地端坐着,仿佛没有发觉李承乾投注到自己身上的目光。事实上,她是真的没有发现李承乾在看她,谁让太子爷平时高高在上惯了,连看个人也不是直视人的,只是若有似无地瞟过,是个鬼才知道他在看她呢!我勒个去!
长乐很是兴奋,大眼睛也充满灵光,李秀妍则一直都羞涩地不敢抬头,只是侧着脑袋一直与长乐在说些什么。
最终结果出来,李秀妍拿了个第二,苏子佩拿了个第三,而第一,怎是让那个阎家三小姐摘取了。苏子佩听到这个结果,却也不惊奇,那般骄傲的人,定然是有骄傲的本钱的,不然,就是真的傻子了。
长乐却有些闷闷不乐,李秀妍和苏子佩都拿了名次,她却没有上榜,心中自然有些郁闷。苏子佩与李秀妍对视一眼,齐齐露了个苦笑,今儿还真不是出门的好日子啊!
李承乾自然是看到了郡主妹妹和那个昌容小妹的表情,心下一乐,这俩丫头,还真逗!
又看了看苏瑰有些为难的表情,心里也乐得卖个人情,便故作严肃地对长乐道:“长乐,这回是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回去还好不好跟着师傅学了?”
长乐瘪了嘴,心有不甘却依旧承认道:“是,长乐知道了……以后会跟师傅好好学的……”
苏子佩心里一乐,这长乐公主,还真是可爱~那可怜巴巴的表情,还真是让人忍不住想捏捏~哎哟,怪蜀黍爱萝莉~她这伪萝莉,也喜欢真萝莉啦~
史书上记载,长乐公主,聪慧开朗、柔顺恭谦,加之德行垂范、仁爱孝友,贞观二年,年仅八岁的李丽质成为新朝最早受封的公主之一,她婚配之时,李世民要照妹妹永嘉长公主出嫁时的嫁妆规格翻倍。因魏征以汉明帝分封皇子,只半数于先帝子的先例进谏而作罢。
不过,这些也都能看出长乐公主受宠的程度。不过眼下,她还是一个十三岁的青涩丫头,虽说不上无忧无虑,却也过得算是爹宠娘爱。
日头渐渐向西,李承乾一行人必须回宫。
长乐拉着李秀妍和苏子佩的手不肯放,苦巴巴地皱着脸央求道:“秀妍姐姐,你有空就得进宫看我,不然待你嫁了苏状元,怕是我们姐妹真的见不了几面了~还有子佩,你也要来看我,给我带些小玩意,你答应了的~”
李秀妍和苏子佩齐齐翻白眼,我滴个老娘哎,不许撒娇不许撒娇不许撒娇!
李秀妍面上一红,偷偷看了一眼苏瑰,见他面上没有不耐,这才低声对长乐安慰道:“知道了,姐姐过些日子便去宫里看你。”只是,子佩进宫,怕是不那么容易吧。不过这句话,李秀妍很明智地咽了下去。
长乐很高兴,不过也似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便转头对李承乾道:“太子哥哥,长乐想要子佩进宫来与我说说话,可不可以?”
李承乾微微一笑,道:“这般,你需得与母后去说才是。”
长乐拧眉想了想,又忽而展眉:“是的了,我回去便与母后说去,母后定会答应的。”
李承乾对着长乐笑笑,定睛道:“好了,我们也该回宫了。昌容,思文,那便明日再见了。昌容,你可得负责把孤的堂妹给安全送到家啊。”
李秀妍低着头不语,只是一双素手把个帕子都快给揪烂了,而苏瑰,抬手握拳假意咳嗽一声,面色有些不自然。
李思文笑了一声,高声道:“如此,子佩便由我帮你送回去,你便把弟妹安全送回王府即可。”说着,还假意用胳膊肘轻撞了苏瑰一下,眨了眨眼。
李承乾大笑几声,对着侍从道:“回宫吧。”
长乐对着李秀妍和苏子佩又道了别,这才恋恋不舍地爬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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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
李承乾对长乐道:“长乐今日很开心?”很久没见到长乐像今日这般眉开眼笑了,真的很久了。
长乐敛了敛笑,这才道:“是啊,今儿玩得很开心呢。”她从小长于深宫,母后对他们几个子女教养极严,身边又时刻跟着教养嬷嬷,哪里行得了一步错?就连笑,也时刻有人提醒自己,怎么笑才是淑女,怎么笑才是端庄,怎么笑才是应该的,真的,很累啊……
李承乾看着妹妹的面色有光彩熠熠转眼又变成了平日的娴静,心里也只能长叹一口气,人道皇家子女是天潢贵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又有几个是知道这其中的辛苦和无奈?
想到皇宫里那两个人大心也大的弟弟,李承乾眼睛不由地眯了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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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话,苏瑰骑着马,护送河间郡王家的马车往王府行去。
苏瑰其实没有想过会在这样的场景下见到郡主,与想象中的,差不多吧,苏瑰这样对自己说。
没有盯着人家姑娘脸直看的,就算那是他未来媳妇也不行,粗眼瞥过,只觉得是温婉、和气的人,和子佩倒是能说得到一块去。她们这也是第一次见面吧,没想到倒是投缘,但愿,不是臭味相投就是了……
到了河间郡王府,苏瑰依然一本正经,对着李秀妍拱手道:“如此,瑰便送到这里了,郡主好生休息。”
李秀妍红着脸,温声道:“苏、苏状元,不进去坐一会吗?父王时常说起您呢……”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不恰当,想解释,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脑袋低垂着,纠结得很。
苏瑰看着她低着脑袋,素手揪着帕子,嘴角绽开一个无声的微笑,声音也柔和不少:“不进去了,郡主今日好生歇息吧,待日后,瑰必然上门向郡王请罪。”这样空着手上门,不太适宜。
李秀妍也知道他说得有理,便点了点头,扶着丫鬟小柳的手往里走去,不回头,离他越来越远,心跳却越加快。
苏瑰利落翻身上马,在一片光辉下,往苏府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