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秋儿离京时岁数不大,又身处内宅,知道的少,听的这林家来头之大,也不禁乍舌:“那他们怎么会在苏州呢?”
“这公候之家哪是那么好当的,在京城中,林家行事一向谦和,即使林海老爷当了皇子伴读,也不曾张扬半分,可惜他林家注定子嗣艰难,年过儿立才得一子,宝贝非常,林侯爷是深谋远虑之人,知道四代侯爵要自他而终,可侯府诺大家业靠林海老爷一人岂能守住,因此早早求了支庶旺盛,四大世家紧密相连的荣国府千金为媳。”
“啊!那不是说现在的林太太是位国公府千金吗?林候爷真是聪明,有国公府当亲家,就算没了侯爵之位,也没人敢动林家家业。”石秋儿拍手道,想通了一点。
精明的赵氏摇摇头:“傻孩子,上头那些人岂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林府要借贾府的势,贾府也是要借林家同皇家的亲近关系,贾家虽为国公府,跟皇家却是走远了,不得当今重视,算了,说那些就远了,我还是跟你说说这林海老爷吧!”
“恩!”石秋儿疑惑不解的点点头。
“这林海老爷没有爵位继承,走的是科举之路,未成年就过了童子试,可惜,未等到会试,老侯爷就过世了,当年林海老爷为老侯爷办完丧事,就带着妻子回祖籍守孝,这一呆就是十几年,不曾附京赶考,只专心打理家业。”赵氏语气带着特别之意道。
石秋儿也察觉了些问题:“守孝不是三年吗?他怎么不在守孝后赶考呢?”
“呵呵,好孩子,你这个问题我也回答不了,大概只有人家自己明白。”赵氏没将自己的猜想说出。
只是接着说道:“这林海老爷也是命苦的,成亲近二十年,姬妾也纳了几个,可就是没个子嗣,好不容易去年二月初嫡妻生了个姐儿,不久又有了身孕,快要临近产期,一家子重视非常,嘱托了几个牙婆,一定要找个身家清白,身体康健、识礼懂事的奶妈,据说,会挑的如此谨慎,是因为大夫判断,这肚子里是个哥儿。”
“这林太太怎么这么不顾身子呢?去年刚生了一个,今年刚到二月又要生一个,她这样身子不是要毁了吗?”石秋儿是刚生产完的人,明白这生产一次可不止创鬼门关那么简单,简直可以说把身子都掏空了。
赵氏叹了口气,用一点不像普通妇人的口气说道:“唉!这大户人家的太太岂是好当的,你看他家姬妾不少,这些年来却没有一个肚子有消息就知道了,这位国公府千金对这事把着紧着呢?她既然不肯让姬妾生出庶子、庶女,那自己自然要拼命生出嫡出的。”
“对不起,娘!让您难过了。”石秋儿以为赵氏想起往事,忙道歉出口。
“呵呵!”赵氏爽快笑了声道:“没事,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点事早想开了,我就想啊!咱们一家五口把日子过的比他们好就完了,没别的念头。”
“是啊!儿媳也要争口气才是,娘!快把您的打算给儿媳讲一下,为何让儿媳去林家?”石秋儿听赵氏这么说,忙岔开话题。
赵氏笑着揽过石氏到身边,低声说道:“你看林家这么多年能安稳呆在这里,家业也不受影响,联姻、联姻连接的姻亲,可这姻亲有了明显强弱之分,那么强的一方不扶植弱方,就会吞并对方,可你看林家,十几年不曾科举,不进朝堂,繁华依旧,谁也不曾动的,可见他家跟皇家的关系不曾中断,奇怪的是林海老爷却十几年不进朝堂之中,估计其中有些蹊跷。”
“林家如此蛰伏,等有了动静必定一鸣惊人,咱们家在这里跟官家是沾不上边了,崎远小聪明有,可上边无人,这仕途肯定难走,但若是跟林家在蛰伏之时,牵上不浅关系,那么等他家鸣动之时,自有咱们家的好处,我看林家对子嗣非常重视,如果......”
赵氏未说完的话,石氏很明白,可她也有顾虑:“娘!林家这根柱子是不细,可去做奶娘,也算的上是仆人身份了,我担心日后崎远会被人拿此事嘲笑。”
“傻话,当年咱们从京里出来,我让崎远学的第一件事就是能屈能伸,当奶娘怎么了,那也要看给谁家当奶娘,就说江南最大的那个甄家,她家太老夫人不就是给当今当了奶娘,才有了如今甄家的飞黄腾达,等林家一鸣惊人之时,你就知道好处了,再说,咱们在苏州小门小户的,有什么值得人嘲笑的,我啊!只是心疼你寄人篱下,委身仆役之流和孩子两月就断奶的委屈。”赵氏神色黯然的道。
石氏一直知道婆婆的精明,她既然拿好主意,那自家就绝对不会有损失,这次舍得自己去伺候人,那好处就肯定不小:“那我听娘的,到时候月丫头就要让您费心照顾了,不知道林府奶娘的月钱有多少?要签几年的契?”
“哎!傻孩子,咱们在这想的好,人家还不一定选上你呢!再说,选中你,你也要坚持自己的说辞,恩!就说给崎远挣些赶考盘缠,只签五年,今年刚到二月,明年就是科举之年,我准备让崎远再考两次,如果还不中,那就回来安心过日子,其它不想也罢。”
话虽如此说,赵氏语气中的黯然却明显可见,想来如果林崎远考不中,赵氏是不止失望那么简单,石氏点点头,认真说道:“我听娘的,再说谁家像儿媳这般人才、品貌的秀才夫人去给他家做奶娘啊!到时候他家一定会选中我的。”
“呵呵!你看你,在外人面前装的再好,还是个疯丫头。”赵氏听石氏这么说,不但没摆出婆婆谱来,还一点生气模样都没有,眉开眼笑的,就仿佛对自己的亲闺女,也许有的家庭,亲闺女都没这样的。
末月不知道这厢发生的事情,她见奶奶把母亲喊去,好一会不见回来,又被父亲逗的不耐烦,干脆嚎了两嗓子,将父亲吓走,这才闭目熟睡,也因此错过了父母二人的重要对话,其实,即使不错过,她一个二月小儿能做什么?什么都干涉不了。
第二天醒来只见母亲眼眶微红,父亲板着脸,一脸不快,哥哥被两人吓的不敢说话,昨晚两人不还是有说有笑,相处甚好吗?今天怎么就闹上别扭了,末月不明真相,不解的看向奶奶,不想,连一向精神的奶奶都面露疲惫之色,一上午沉默不语。
特别的是,家中除了哥哥,每个人看到她都露出怜惜、心疼之色,这样的情况持续几天,让末月几乎抓狂了,听说古代生了女儿,穷人家不愿意养,她以为自己马上要被抛弃了呢!直到二月中旬的一天,母亲收拾的很利索出门后,奶奶抱着她愧疚的念叨。
末月才知道自家母亲竟然是去应征奶娘去了,如果被选上了,她以后就再也喝不到奶了,这话让末月呆住了,她知道家境不好,她知道家里不富裕,可也不至于贫穷到去当奶娘吧?她记的大学时一些历史课程、文学客上会讲些古代小说。
再教授口中,古代奶娘地位虽然比奴婢高一些,可也属于奴婢一流,小门小户还好,到了大户人家,那可是终生职业,奶的孩子是千金就跟着陪嫁,是少爷,等少爷娶了媳妇,也要帮着管事,工作期间,哪怕奶涨出来,也不能给自家孩子吸一口,这是多么刁难人的工作啊!
父亲不是秀才吗?在古代也算一种功名吧?母亲去应征奶娘,他怎么不反对呢?家中有穷到过不下日子的地步吗?这些天母亲做月子时,鸡汤、鸡蛋不断,出了月子,每隔几天都会做个肉菜,奶奶更是给母亲开小灶,每天俩鸡蛋,偶尔还会多煮一个给哥哥。
因为这些饭食,末月认为自家家庭条件虽不富裕,可也不算穷,如今看来,家里根本是勉强挤出来饭菜钱的吧?为了让母亲吃好,让自己喝到有营养的奶,现在钱花光了,弄到让母亲当奶娘的地步了吗?
早知道她就不这么无所事事了,早知道她就早点修炼,打开空间,想办法弄些银钱,也不会让家里闹到这地步......末月难过的想着,粉嫩的小脸上默默流下泪水,紫黑如钻似的眼睛布上一层水雾,让人一看就心疼不已。
自以为是,想象出虚假真相的末月为家人感动、为母亲心疼的落下泪来,却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人家石妈妈去当奶娘,根本不是奔着那点月钱,而是奔着林家列候五代传承的人脉而去的,她今生家人的心根本就没有安分呆在小门小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