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心佩根本没有想到,当她在晚上九点步出公司大门的时候,程敬轩竟然会倚在墙边。
他的手指间,擎着一支烟。
半暗的天幕下,红色的烟头半明半灭,映得他的侧脸,轮廓更加俊美无俦。
额头有一缕黑发,垂在鬓侧,让他看起来,与平时的意气风发,又有所不同。懒
沧桑、颓唐……
似乎怎么也跟他划不上等号。
程敬轩抬起头,烟头很快被掐灭了。
“我来接你。”
他说得这样的自然,仿佛是一个普通的丈夫,来接自己的妻子收工。
方心佩眨巴了一下眼睛,抬眸看他。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她的话,说得有些轻,飘洒在空气里,听不真切。
可是程敬轩却猜得出她的意思,唇畔露出了笑容。
尽管答案并不在他的期待之中,可是他却觉得,自己能够触摸到她的内心,预设到她的反应,仿佛又回到了商场中,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很美妙。
也许方心佩不记得了,他可是商场的常胜将军。
“我接你。”他微笑地看着从电梯口匆匆忙忙出来的男人,一只手已经挽上了她的。
“放开!”方心佩瞪了他一眼,可是手却没有抽动。
虫
也许是花信少女时代对他的屈从,让她养成了习惯。即使反抗,也只是微弱得让人觉不出气势。
于是,程敬轩笑得更愉快了。
“我说过,这一辈子都不会放开的。”他的声音,也带着笑意。
“心佩!”龙海山大步流星地走出她的身边,愕然地看向程敬轩,“哦,这是你朋友?”
“嗯,我朋友。”方心佩无奈地对两人作着介绍,“他姓程,南津人,我的同乡。”
程敬轩的笑容,有点勉强了。
同乡人?
他的她的关系,竟然拉远成了同乡人?就算曾经的上下级,也比这个更亲近些吧?
“程先生,你好。”龙海山还是极有风度的。
“你好,你是?”程敬轩也伸出右手。
“这位是我的上司,公司副总龙海山先生。”方心佩抢在龙海山之前开口,“龙副总,我朋友难得来一次深圳,正等着我做向导呢,就不麻烦副总送我了。”
龙海山爽朗地一笑:“原来你有朋友在这里,行,祝你们玩得开心。”
“谢谢副总。”方心佩的右手,仍然被握在在程敬轩的左手里,急忙应付了两句,就拉着他飞快地走了。
潜意识里,她就是不想让人知道程敬轩的存在。
也许那段过往,她始终觉得屈辱吧?
方怡从小的教导,让她对好与坏的分界,太清楚。
在她的世界里,只有黑与白。
一旦走过了白色的那个分界岭,就是黑色。
“佩佩,我没有这么见不得人吧?反正,我也只是你的同乡,偶尔从南津过来看你的朋友而已。你怎么像是做了坏事被当场捉住,要落荒而逃呢?”程敬轩心里有点憋屈,原因就在方心佩的介绍上。
“是我见不得人。”方心佩闷闷地说,一路低头疾走。
“要去哪里?”程敬轩看她心不在焉,一双脚却像生了风似的,忍不住问。
方心佩抬头一看,自己根本没辨方向,早就错过了她回去的地铁站。
“走错了。”她瓮声瓮气地商咕了一句,就想转身走回头路。
可有人不干了,笑谑着一把搂住她的腰:“没关系,你不认识路,我认识,我带你走吧。”
“我认识!”方心佩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到深圳才多久?我在这里生活了五年,甚至比对南津还熟。”
“走吧,难得你‘加班’,怎么能这么早回去?”程敬轩笑眯眯地说着,拦住了一辆计程车,很霸道地把她塞进了车厢。
“你……要带我去哪里?昊羽和语柔会在家里等我的,我还答应了他们要回去进故事呢!”
“四人世界都过了一天,现在轮到我们过两人世界了。”程敬轩揽住了她的肩,“你加了一个晚上的班,也不觉得累吗?到酒店还有一段距离,你靠在我身上睡一会儿吧!”
方心佩是觉得累,可并不是加班加累的,而是应付他,应付累的!
这人,比方昊羽和方语柔加起来都难缠!
“我要回去。”她静静地开口,“妈妈和孩子们都会等我。”
“放心,我已经打过电话,告诉昊羽你今晚不回去了。”程敬轩老神在在,眼睛里还闪着计谋得逞的光芒。
方心佩有点慌了:“你怎么说的?”
“当然是说,今晚你归我。”程敬轩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那妈妈会怎么想?”方心佩愤怒了,“你能不能有时候尊重一下我的意思?我和妈妈在深圳生活得很平静很快乐,不想再生什么波折。虽然近来妈妈学了太极拳,精神比以前好了一点。可是……我还是担心……”
“你如果担心,就应该回南津。在那里,我可以让她住最好的医院,要最好的护士。”
方心佩苦笑地摇头:“你不明白的,再好的外在条件,也比不上内心的愉快。如果天天住在医院里,哪怕服务和设施再好,也比不上在家里舒坦。”
程敬轩沉默了一会儿:“你妈妈的换肾手术,不是很成功吗?”
“毕竟是一场大手术,再成功也比不上健康人。”方心佩苦涩地笑,想起了上周陪方怡去医院复检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