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了数日的悠霜国,迎来了一缕久别的暖日。
元德二十五年十一月二十二,众望所归,悠霜国世子凌风吟登位。
登位之日,凌风吟大赦悠霜国,且遵照遗旨,将凌风咏发配边疆林城。
如此行径,既成全了孝名,又得顾念手足之义,悠霜国子民无不颔首称赞,民心归一。
至此,事情本该告一段落,然启程去往林城的前一晚,悠霜国地牢遭人劫狱,幸得暮霭将军及时发现,将众人擒获,才发现竟是歌月国的何勇将军。而凌风咏与歌月国有什么样的关系,大家心知肚明,而何勇这番举动,表明着什么,就留待天下之人忖度了。
只是,在劫牢一事还未传往歌月国之时,歌月国也宣明,几个月前何勇因犯上作乱谋逆之罪被遣出歌月国。
事情如此巧合,谁也没有占了先机。
自此,悠霜国与歌月国有隙。
次日,凌风咏如旧被发配边疆,一路安然至林城。
元德二十五年十二月初,悠霜国东北地区发生地动,虽然动荡不算强烈,然东北几个偏僻的小城池毁于一旦,五公子凌风咏亦死在地动之中。
此事传开,议论纷纷,世人皆言,纵然凌王有心想放过,然上天亦不让此种人逍遥法外,命留人世。
“这个无情公子当真神机妙算,这场天灾,真是一场及时雨。”羽扇纶巾的男子,大快人心地道,纵然不想对那个傲慢孤高的公子大加赞赏,然而却不得不叹一句自愧不如,连林城这般偏僻的地方,他都能预料到,难怪能位居六公子之列,让面前这个华贵雍雅的公子另眼相看。
“谪仙公子锋芒初露,牵动的局面果非寻常。”凌风吟身着流金镶边的黑色王袍,看着手中传递的消息,付诸温雅一笑。
“只是,终究错失了一个机会。”忘尘惋惜地道。
俊雅的公子,抚弄着案牍上的墨兰,闻言,不甚在意:“即便如此,乐訾熠要收拾的摊子,怕是也不简单吧。”
天已大黑,歌月国乐城王宫,乐王批阅奏章的永辉殿中,传出一阵暴怒的声音:“废物,百来人去轻羽国拿件东西,既然有去无回。”
一身着暗红蟒袍身躯伟岸的男子,傲然坐于王座之上,一股凛然的气势,愤怒地看着手中由悠霜国暗人传来的消息:“这何勇,真是有勇无谋,居然辗转到悠霜国丢脸,让我歌月国颜面何存。”
没想到这深居简出不问世事的凌风吟,一出手便是雷厉风行,让人防不胜防。若非知晓何勇好大喜功,仗着王亲国戚招摇不可一世,若非料到何勇迟迟未有音讯,必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便会处于被动状态。自从出现苏潜、向翼、古翎、广离四将,何勇便处处有微词,幸好反击及时,不然失了先机,落下话柄。
“王息怒。”王座之下,站立着一人,整个人笼罩在灰袍之中,一双平常的眼,只是眉梢略微向上吊,在一片阴影中无端添上一股阴狠狡诈,声音隔着灰袍,听着格外低沉和冷漠,仿佛死灰一般,“何将军辗转到悠霜国,想必是发现了什么秘密,只是未曾来得及告知王。”
“当初建议王派遣何勇到无声谷,是我大意了,我本以为越是没有城府没有谋略的人越不能引起人的注意,但是却忽略了无忧还有一个儿子叫无凡,三年前我以为只要幽冥阁出手就会马到功成,没想到偏偏还有一条漏网之鱼。这三年来,一直有人在暗中查我,想必这个无凡还没有死。”
“不知这无忧的儿子,有何能耐?”朗目中透着一丝探究,乐訾熠居高临下地看着裹在灰袍之中的人。
“实不相瞒,至今为止,我还没有见过这无凡。”隔着灰袍,底下人的声音显得压抑而又阴森。
“没见过?你在无声谷呆了两年多,居然没有见过。”乐訾熠浓眉一挑,傲然的脸上显出深不可测的表情,显然有些不相信。
“事实的确如此,根据无忧的亲信所言,这无凡自五岁以后便被无忧不知带到何处拜师学艺,十岁那年回过无声谷,此后都在江湖游荡,唯有其母忌日那天才回来。那一天,众人似乎已经形成习惯,都是闭门不出,因而没有人知道这无凡的真面目。”灰袍裹身之人没有任何语调地道,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件可有可无的事。
“江湖上没有听过有这样的人物,不是无名便是另有别号。”乐訾熠往后一靠,仰视着永辉殿的上方,仿似在喃喃自语。
“无忧除了无凡和我之外,还有六名弟子,死了三人,另有三名早已经出师,只是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如今的身份。无声谷有个规定,一旦离谷,便与无声谷毫无瓜葛,一切后果都由自己承担。而他们彼此之间,也未必认得对方。所以,无忧看似独来独往,实则掩饰了不少的事,或许暗中经营了不少不为人知的势力。”灰袍男子越想越觉得心惊,越说仿佛越能验证自己的话语。
“皇攸敦这贤王与镇国将军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的。”乐訾熠收回往上望的眼神,转而将视线投向灰袍之人,倨傲地问道,“吴先生为何会来我歌月国呢?”
“吴迹相信我王定能创造一番宏图伟业,夺得天下。吴迹愿追随我王,见证我王君临天下。”说罢,灰袍之人单膝跪地,向乐訾熠一俯。
“好一个君临天下。”说罢,乐訾熠挺身而立,那傲然的身姿,那俯视众生的表情,那霸气充斥着的永辉殿,似乎散发着令人耀眼的光华,然而,灰袍裹身的男子,眼中露出一副全然不同的神色,那眼里有鄙夷、有不屑、有冷笑,然而凝视乐訾熠的时候,眼里散去了一切,唯有尊敬。
“吴先生请起。”乐訾熠依然傲立,并没有下去搀扶,享受着居高临下的感觉,“以后还有很多事要请教吴先生。”
“吴迹惶恐。”
“吴先生当之无愧。”充满威势的声音,掩盖一切,八尺有余的身姿,仿佛无人能及,傲视一切,“那么,有劳吴先生准备准备,本王不日将要前往轻羽国。”
待吴迹离开永辉殿,乐訾熠双眸一眯,仿佛寻得猎物一般,朗笑中带着讥讽与危险。
论谋算,连皇攸敦都败在吴迹的手里,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是,吴迹既然能背叛一次,又怎会没有第二次呢?
他不是皇攸敦,岂能被人玩于鼓掌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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