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以来,无情皆是卧病在榻,睡睡醒醒,昏昏沉沉,十天之后,他才勉强可以下床。
倚靠着床头,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公子着一件白衣,裹一袭貂裘,双眸仿佛定格一般,若有所思。
经过含烟被挟持一事之后,或许有些事不同了,有些事该做决定了,他也知道,他的时间也是不多了。
“无情,这几天你呆在床上,或许不知道,凌公子登基为王了。”含烟一边喂无情喝药,一边绘声绘色地道,猜不到这个不善多言的男子究竟在思虑着什么,虽然仿若无事一般,然而那么凝重的脸色还是泄露了点点的情绪。看来凌公子不简单呐,屡次让无情面有异色。
含烟见无情没有开口的意思,心里暗忖,想必那日他为她去拜访凌公子的时候,已经知晓了吧。
“一切与你所料相差不大。”含烟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呢,这或许是他策划的,只是,为了她,他付出的代价更大,本不想涉足那趟浑水,无奈还是被牵连了,“无情,现在很多人都在打你的注意。”
不无在意地点点头,无情沉吟道:“我知道。”
“幸好那何勇如你所说是急功近利、好大喜功,否则,若将你与无声谷有所联系的消息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无情闻言,微微颔首,却是没有接话。
含烟无奈地叹了口气,端着空碗下去了。
无情望着含烟离去的背影,思绪万千。
有些事,含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到了这个时候,没必要将一些事牵扯到她,因而他沉默无言。
世人皆言:得令者,可号令天下。
然而,众人明察暗访二十年的御宇令,便一直在他的手中。天下只有两人知晓令在何处,一人是他自己,还有一人便是洞悉一切世俗的人。哪怕是缥缈医仙,师父都未曾告知令牌一事,他亦不会。
不为其他,只因御宇令若现世,天下必将陷入一场争夺之战,但凡与令有所沾染的人,必定陷入混乱的阴谋权利之中,无辜受累。
只是,本来在他还没有寻得明主之前,在还不是千钧一发之际,他并不想让御宇令展现在世人面前。
令,终究只是一个象征,而这种象征,已经持续了几百年了,是应该以一种新的象征来替代了。
然而,事态发展,已经不允许他再犹豫不决。
歌月国的人能寻到无声谷,而唯一知道无凡尚在人世的,便只有无声谷的叛徒,那么,他便寻不着的人就一定在歌月国,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可能。
无情心里不由得冷笑,纵然乐訾熠如何的霸气傲然,权倾一方,他也要将他的天下梦毁于一旦。
如今,论实力,悠霜国与歌月国不相上下,但那也是上一任凌王在位的情况,而今,凌风吟登位,悠霜国崛起怕是势不可挡。有这样一个隐忍至此的人引领悠霜国,悠霜国的前途当真让人拭目以待。
不久之后便是轻羽国倾月公主二十岁诞辰,局势风云悸动。
如若歌月国与轻羽国联姻,两国相距最远,中间隔着帝都,联系势必不利。但是舞影国与悠霜国达成盟约,两国也未必有优势,这样四国从四个方向向帝都挺进,未尝不是各为自己。到时哪怕攻下帝都,也是四分五裂,东西一线,南北一路,实在不是最好的决策。
如若舞影国与轻羽国约为婚姻,那么情况又会有所逆转,无论风弄影向悠霜国或者歌月国或者同时进发,悠霜国或者歌月国必定不会袖手旁观,纵然当前两国有隙,一旦有了相同的威胁,便也可以从敌人成为朋友,无论如何,两方相斗,最后输赢还未可知。
若是悠霜国与轻羽国缔结,歌月国与舞影国怕也会有所行动,两方若是按耐不动,又或者将矛头指向帝都,最后胜败也是难以预料。
四国所处位置,均衡实难打破,凌风吟、风弄影、乐子熠都有争霸的雄心,云意然又会如何?天下第一公子生长在兵马骁勇的轻羽国,又会有怎样的抱负?
这仅仅只是从地域上进行分析,真正的情况如何,最后的决定权还在于云倾月。
经此一劫,凌风吟应已起了疑心,乐訾熠不会罢休,无迹想必已猜到无声谷还有一人,过不了多久,无声谷无凡便会为世人所知,无情公子就是无声谷无凡也不可避免地昭然若揭。
御宇令,他们会不择手段地要得到,既然他们迟早要夺,那么他就更不能坐以待毙。与其处于被动之地,不如先发制人。
乐訾熠要明白,他做出什么样的行为便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而他敢动无声谷,打无声谷的注意,就该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从来没有人可以全身而退!
仿佛早已想好一般,更像是下定了决心,无情抬起右手,食指上的玉戒贴于额际满月型玉饰。
极其平常的一个动作,只是右手落下的那刻,两道荼白色的身影悄然而至。枯叶尚且惊起圈圈漪澜,然而这两个人却是落地无声,落地无痕。
看向左侧之人,无情似是带着沉思又似什么也没有:“游龙,你亲自前往独孤世家一趟,让独孤琰前往轻羽国之前安排好一切,等事成之后,你直接回轻羽国。”
“是,主人。”游龙没有任何的疑惑,转身消失不见。
此事一定,便要开始另一件事,接下来发生的事,已经不能置身事外了。
望着房间里另一道还未离去的荼白色身影,无情微微垂首,看不清任何情绪:“惊鸿,当日暮霭可曾发现……”
无情一顿,惊鸿一凛,两人相视一眼,无情颔首示意,惊鸿乍然消失,不见踪影。
含烟推门而入,端着一个托盘,盘中一碗,碗中热气腾腾,素碗白粥。
“含烟,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启程。”
含烟搁下托盘,露出一副不解的模样:“去哪儿?”
“这几日顺风顺水,沿泽凌江直下,转洺江,过宜城回云城。”
含烟蹙了蹙眉,脸色不善地道:“你才刚刚有点起色。”
“无妨,云城之行不得不去。”虽然想过凡事不必亲力亲为,只是有些事,却是不得不亲自动手,这样他才能放心,无后顾之忧。
云意然,天下第一公子,五大公子之首,这是他此行的目的。如若他真的心怀天下,如若他真的谦和温润,如若他真的能建立一个新的王朝,那么,云意然,便是他所寻找的人。
凌风吟深藏不露,但他懂得如何把握人心,他日必定民心所向,只是对于天下,他是真心想得还是只想玩弄,他看不明白,探究不得。
风弄影放荡不羁,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势的深藏不露,以桀骜的心性来掩藏真实的用意,收拢人心,他亦有自己的手段,只是,他真的能担当天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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