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下午,老杨看了看,自强已经把三分之一土地翻了个身,便果断地下了停工的命令:自强,停止翻地,准备回家。..像你这样拼命地干活,累坏了身体,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自强笑笑:杨师傅,你放心,人只有病死的,没有累死的。其实,我并没有使出多大力气,过去,农业社的活儿,比这王法得多。
不管自强怎样辩驳,老杨还是把他赶出了花房,让他早点回家去报到。自强想了想,还是先去德仁家里招呼一声,免得他明天又去送早饭。自强敲了敲房门,家里没人,他正要转身走开,德仁回来了。德仁拉他进去坐一会,自强说啥也不进去,说奉了杨师傅的命令,要早一点回家去向玉娥报到。并且质问德仁,为什么要告诉老杨玉娥叫他晚上回家的事情。德仁说,自强,你好大的忘性,昨晚你一到花房就对老杨说了,明晚我无论如何得回家一趟,要不的话,媳妇要埋怨我哩。自强说,没有,我再傻,也不会说这话呀?德仁说,你还赖账?要不的话,咱们去问问老杨,看他是怎么说的。自强笑着说,你在耍笑我,故意耽误我的时间呢。我是一刻千金,哪有和你磨牙的时间?自强转身就跑,好像德仁会拉住他似的,跑了一段路,后面哪有人影,自个先失声笑了……自强在想,自己活了30多岁,怎么倒越活越年轻了?走起路来也格外地轻松。这个德仁哥用的是什么法子,使人干起活来心情舒畅,不觉得累呢?仔细想来,还是自己对养花技术很感兴趣,才能鼓起劲儿。这就是说,德仁哥宁肯得罪玉娥,得罪中华和雪雪,也要介绍他到花房去帮工。唉,真得感谢德仁哥的良苦用心了。自强想着走着,走着想着,抬头看时已到自家门口,玉娥美丽的笑脸马上就要呈现在他的面前了,他的脑海里突发奇思妙想,对,我就这样跟她说话,看她会有怎样的反应。
玉娥刚才下班,正打开炉子准备做饭,看见自强回来,满心欢喜,不过她还是遵照德仁哥前些年教给她的法则,不过分轻佻,以免引起自强的冲动,影响他晚上的行为。现在,玉娥只是一般性地问道:德仁哥介绍你去见杨师傅,今天上班了吧?
自强高兴地:上班了,我昨晚就上班了,把几十车粪土拉到地里。..
那得多长时间啊?
土地就在院子里,粪土就堆在墙边,不到两个钟头就干完了。
你很长时间没干重活了,要掂量着干。
是,夫人。
嘻嘻,你跟谁学的调皮话?——那你今天干啥活呢?
翻地。我奋战一天,翻了三分之一的土地。
逢c魂回来了,亲热地喊着爸爸,于是一家人一起吃了晚饭。逢c魂说:老师布置的作业太多,我得做作业去,不和你们玩了。
玉娥拿过作业清单一看,喊起来:妈呀,数学题20道,生字抄写10遍,课文抄写3遍,这让我做,也得好长时间哩。现在,当个小学生真苦。
逢c魂说:我老师说了,不吃苦中苦,难得强中强。
玉娥摸摸逢c魂圆圆的脑袋:对,我逢c魂长大了是要做一个强人中的强人。妈妈看你这么辛苦,不过有点同情罢了。
逢c魂慢慢地说着,表达很清楚:我老师说了,同情是个敌人。谁要是接受别人的同情,谁就要打败仗。
逢c魂不再理睬妈妈,埋头做作业了。玉娥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自强拉着玉娥的手,轻轻地:玉娥,咱们出去走走,别在这儿影响孩子学习了。
他们在院子踱着步子,玉娥叹了口气:我就想不通了,同情怎么成了敌人?
自强说:老师早就想到了,布置这么多的作业,家长未必支持,往往是同情孩子。..所以,老师认为,支持老师才是朋友,同情孩子便是敌人。
玉娥叹口气:这也难怪,千军万马抢过独木桥,要考上大学就得从小学抓起,除了多布置作业,又有什么好办法呢?
自强脱口说出:德……得是有人说过,要寓教于乐,首先要培养孩子对学习的兴趣,孩子感觉学习是件快乐的事情,自然就会自觉地学习了。
玉娥疑惑地:这是谁说的话?好像是德仁哥说的。
自强不正面回答玉娥的问题,却说:秀兰姐昨晚给我高高兴兴地装了面粉,早上还给我送来油盐酱醋、油辣子和馒头,她对我真关心。
玉娥不解的:秀兰姐早晨要去食堂上班,还顾上给你送饭?我想,大概是德仁哥给你送去的吧。
自强又转移了话题:那个杨师傅真有意思,到了半后晌,他就非要赶我回家不可……
玉娥生气了,急不可耐地打断了自强的话:自强,你说老实话,德仁哥是不是得罪了你?是不是把你没有伺候周到?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势利小人,德仁哥把你介绍去当花工,你却一点不念及人家的好处……
自强装作莫名其妙的:玉娥,你这是怎么啦,发了这么大的火儿?我并没有埋怨德仁哥,我也没有说德仁哥的坏话嘛。
看着自强恶作剧的样子,玉娥冷静下来,是啊,自强并没有说德仁哥的坏话,不过没有提说他罢了,我为什么要发脾气?分明上了自强这个傻瓜的当了。人们常说爱情是自私的,自强哪能容许自己分心在德仁哥身上。自己的心思已经暴露,怎么办?玉娥一阵脸红耳热,索性以静制动,默默不语,不再张口了。自强照旧说这说那,喜笑颜开,可看到玉娥没有任何反应时,他着急了,他知道自己的奇思妙想已经发生作用,触及了玉娥的心灵。可这又能怎样呢?玉娥是他心爱的妻子,她的所思所想自己都很清楚,为什么还要用这样的法子来测验她,考验她?难道说过去的一次“转让”人家都没有发生还不能证明一切吗?玉娥呆呆的,不说话了,怎么办?他拽住玉娥的手哀求着:玉娥,你说话呀!你骂我,打我,都可以,就是别把话闷在心里。我错了,我不该用这样的办法来试探你,真的,我错了,我向你承认错误还不行吗?
自强拽着玉娥的手,甩着,摇着,许久,许久,玉娥终于长长地舒口气来:自强,你没有错,是我的错,我不该牵挂着他……
自强仍然在唠唠叨叨地检查着自己的错误:我真是一个简单的头脑,男女双方结为夫妻,难道就可以百分之百地占有对方的思想感情?难道不可以让人家在大脑里留下一丁点地方想想自己喜欢的人?过去在农村,一个剧团要是有一个漂亮的小花旦,一些男青年晚上哪怕跑几十里路,也要去看她的演出,完全被她迷住了。你要强迫这些男青年不去想小花旦,只想自己的媳妇,是绝对办不到的。有些事情也许你并不完全清楚,1962年,咱队里来了一个会唱歌的男青年,他的歌声迷住了一些女孩子,在男女青年会议上,在植棉组里,只要他教唱歌曲,女孩子美妙的歌声便传向四方。对他的歌声最入迷的就要数鸳鸯、雪雪……
玉娥早就忍耐不住了:还有我呢!嘻嘻,自强你总算讲出了通情达理的话来。自强,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能说会道、通情达理了呢?
我跟一个人学的。
谁呀?
我不跟你说。
你不说我也知道。
他就是你喜欢的——
不许瞎说,我喜欢的人就是你嘛!
我是说,他是你藏在心底里轻易不肯暴露出来的那个人……
不等自强把话说完,他已经感觉到大腿上好像被虫子叮咬似地疼了一下,自强便把玉娥柔软的小手攥在手心了。不知道在院子呆的时间长短,他们走进屋子的时候,可怜的逢c魂已经做完作业,爬到床里边睡着了。看着孩子写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作业,他们感叹了几声,玉娥工工整整地签上“家长”二字,总算是对孩子刻苦认真学习jing神的一种肯定吧。
这时候,玉娥默默地收拾着屋里紊乱的东西,自强已经急得团团转了,玉娥趴在他的耳旁悄悄地:冷静,沉着冷静。
自强不听玉娥的指挥了,抱起她就轻轻地放在床上,……欣赏是短暂的,啰啰嗦嗦的叙述倒没完没了:杨师傅好幽默,明明是末级陕青茶,却说里面含有一级、二级、三级、特级的碎末,喝上一口末级陕青茶,就能品尝出各级陕青茶的味道……
玉娥插话说:杨师傅说的也有道理,不过真正把各级茶叶混在一起,谁也分辨不出哪一级的味道,可是总体来说,味道还是不错的。正像农村吃哈水(口水)面,只吃面,不喝汤,你的哈水汤,我的哈水汤,全倒在一起,吃起来,各种哈水味道全都有了,所以香。
看你说的脏的。
因为脏,才香。世上的事情,也是这个道理。
今天晚上时间好像很长,很长。
你使用的是注意力转移法,说着人家的事,干着自家的事,所以能够持久。
这个法子好像是德仁哥教给咱们的……
去,我是女人,人家好意思对我讲这。
是德仁哥先教给我,然后由我教给你的。
咳,你倒说清楚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