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教训（三）
观看范氏的闹剧后，张莹知道刺痒粉和喷嚏剂的效应巨大，而万虫香的威力更是惊人。只是那万虫聚集的场景给人的巨大视觉冲突的同时令人作呕，看过之后她觉得自己的胃里翻江倒海。从小到大，她还第一次体验过这种反胃到极点的滋味。
就在这时，海棠端着洗脸水走进来时，看见张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开口问道：“郡主，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病了？”
“谁见了刚才的万虫攒动场面能有好样子？大概我现在的样子还算是好的？”张莹心想。
她勉强挤出个安抚性的笑容：“没事，我只是刚才练功时出了点小差错，内息有些混乱，调息一会就会没事的。”
听了张莹的话，海棠吓了一跳，连忙说道：“那郡主先休息，奴婢稍后再来。”
“好啊，你先退下吧。”
海棠应声退了出去。
张莹坐在床上调息了好一会，胸中那股反胃的感觉才消失掉。而且渐渐的，她身上也有了力气，苍白的脸色也逐渐转向红润。
难过的感觉消失后，张莹脑子里冒出这样一句话：“这万虫香产生的效果还是蛮惊人的。只是那场景看着实在恶心。用这种手段背后捉弄人可以，观看就不必了。往后再使用万虫香教训人，还是让小飞盯着，我再也不要看那种场面。否则，就连我会崩溃。”
惊憾于万虫香的惊人效应，张莹觉得自己的早餐可以省略掉，然后午餐和晚餐也可以省去。
虽然反胃的感觉消失了，张莹还是觉得有些气闷，她站起来推开精美的红漆雕花窗，一股清新、微凉的风里夹杂着馥郁的花香扑面而来，她的精神为之一振。
窗外，旭日东升，翠竹摇曳，黄鹂清鸣，大片大片的月季花开得灿若烟霞，构成一片花的海洋。一道清澈的泉水，绕阶缘流出墙外，。
面前美好的景物，让张莹暂时忘记万虫香的威力带给的她感官冲突。
可此时，“虫见虫爱”的马范氏却陷于强烈的感官冲突之中。
想起自己被叫得上名称以及叫不上名称爬虫、飞虫、毒虫、害虫围追堵截，以及那些虫子贴到皮肤上的感觉时，范氏恶心得大吐特吐了好半天。因为她身上还残存着万虫香的香味，还不断有形态各异、颜色各异的虫子成群结队、前仆后继地爬向她。
马琏忙着指挥下人驱虫、打扫房间，又一叠声地让人去请医生来给范氏看病。
大夫来了，可是，看见面前怪异的情景只说了句，小人医术低劣，瞧不出夫人所患之疾。之后也没收诊金，就一溜烟地就逃出马宅大门。
马琏做官多年，从未被一个星斗市民如此轻慢过，他心中气愤之极，只能拿下人出气。
这马宅一时乌烟瘴气，人仰马翻。
范氏的卧房内聚集的各种虫子还在肆意纵横，而她现在所处的房间内又有新虫聚集，即使是马宅内最低等的下人也没见过这样诡异、恶心的场景，众人一面哭丧着脸清理满地的爬虫，心中一面咒骂着马琏、范氏。
看着灰头土脸、披头散发，衣不蔽体，呕吐、喷嚏不止外加被万虫环绕的范氏，马琏眼中露出极端厌恶的神情。
“老爷，一定是有小人暗中加害妾身。你要给妾身做主。”勉强止住呕吐、喷嚏之余，范氏用力挠着身上的刺痒处，很艰难地说出这样一句话。她的鼻子因为打喷嚏次数太多而变得红肿肥大，连带说话时鼻音严重，那声音听着别提多别扭。
这马琏到湖州后背着范氏又在外面养了个外宅，听到她这样说，不由得心惊，他把袍袖一甩，厌恶的转过脸去，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好了，你现在病成这副模样就别再疑神疑鬼的了。”
“才出了一点意外，你就嫌弃我了……”范氏瞥见马琏眼中那好不掩饰的厌恶之情，不由得悲从中来，说了一句平时吵架时惯用的开场白，就要发飙。
“夫人安心养病吧，本官还有公务需要赶回湖州处理。”马琏心中有鬼，外加范氏现在的样子实在是看着恶心，他扔下一句话后，站起身向外走去。
“没心肝的、杀千刀的……阿嚏……”范氏气得大骂。
折腾了四五个时辰的她早就筋疲力尽，因为骂得太用力，一口气没顺过来又晕了过去。
范氏这一晕不要紧，她原想派马琏的侍卫去杀害她的侍女兼保镖卢晴的事情也忘到脑后。因此那“清理门户”的计划也就暂时搁浅。
而裴耀那规劝张莹放弃作坊经营，同他一起回洛阳城的计划也暂时搁浅。因为连日来他和其他钦差一起忙着督办皇帝交代的事情，这些人同他几乎形影不离，他根本没机会去见张莹。
“原以为设计好图纸交上去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而且我的自由活动时间也会多一些。谁想到，剩下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更牵扯精力。不管怎么说，休沐的时候，我一定要点化张莹那财迷，让她回去继续做她的高贵郡主。”
绘图休息之余，裴耀又想起他的那规劝计划。不知为什么只要一想起这个计划来，他的心跳就加快，同时还有一种莫名的甜甜的感觉涨得他的心慢慢的。
他掰着手指数道：“离休沐还有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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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诋毁张莹，范氏把卜世仁当年的那份奏折上的话又重新翻出来，编出永佳郡主是“千年书妖”，靠着妖术魅惑皇上和皇后娘娘才被封做郡主，她的白砂糖也是用妖术制出的，人吃了会百病缠身……一连串的谣言。
范氏相信重复一千遍谎言也会变成真理，于是，想借着天下人之口把张莹是妖孽的谣言变得现实。然后，张莹或许因为这谣言弄得破产，或者因为这些谣言丧命。她就创造机会把那汇通制糖作坊侵吞下来。
虽然那个罪魁祸首范氏现在还“虫见虫爱”，同时又送了增添了喷嚏、刺痒的毛病。而且这些毛病发作起来非常人能忍耐，不分时间、不分场合、不分地点。她倒是暂时没有采取什么下一步行动对付张莹。
可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卢晴的脚伤还未痊愈，张莹现在也没办法动用她这颗棋子。
而范氏释放出张莹是妖孽的谣言却被传播开。
尽管张莹最初在卢晴最初来作坊装神弄鬼地捣乱的时候，也想到会有人同时诋毁她和她的作坊，也派人出去针对这些不良传闻采取一些扭转措施。
可是，她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人的嘴巴是封不住的，那些扭转措施只对善良的人有用，对于她的行业竞争者以及对她本人羡慕、嫉妒甚至是怀恨在心的人来说，那些谣言正是他们用来攻击她的武器。
数天里，人们把永佳郡主是妖孽这件事情的版本变成很多个。一时间张莹是否是妖孽朝野上下津津乐道的话题。
制糖工人听到这些谣言后都觉得汇通制糖作坊会就此关门大吉。他们一个个开始变得消极怠工，而受谣言的影响，来订货的客商数量也比从前少了。
张莹开始改变管理策略，她恩威并用，赏善罚恶，然后把众人的消极心理一点点剖析开，工人们的态度才又恭顺下来，怠工的现象才被消除。
“只是谣言而已，别为它不开心，想想，一定会有对付它的办法。”张莹开始在心中盘算这件事情的解决办法。
突然灵光忽现，她似乎抓到了什么，可就在这时，海棠的声音响起来：“郡主，夫人来信了。”
见字如见人，看到母亲那熟悉的字迹，张莹心中感到一阵温暖。
原来王婷在洛阳城内听到关于女儿的谣言后，很是担忧，她在好言安慰张莹一通后，让她放弃汇通制糖作坊的经营，回归洛阳去，并且承诺她一定想办法把女儿的名声挽回……
张莹她不在乎那些谣言的困扰，可她最在乎的是自己的家人，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就是母亲伤心，可是，刚才母亲的信里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伤心二字。
“我真是不孝，从小到大总是让娘为我担心。范氏，我一定要让你这个恶妇十倍百倍地偿还现在的一切。”看完母亲的信，一种难以言讲的痛楚在张莹心中慢慢放大。
此刻，她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张莹……”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因为难过，她一时分辨不出是谁叫她。
张莹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如同雕刻般棱角分明、俊美无双的面容，她怔了一下后才反应出来人是裴耀。
这时，裴耀已径自来到张莹面前坐下，正瞪着一双黑亮的眸子看着她。
或许是因为心中难过，张莹觉得裴耀的目光里似有怜悯之色。
平时话多的她，因为情绪低落，却懒得说话。
沉默了一会，就听裴耀说道：“张莹，过些天我就要回洛阳交旨，你同我一起回去可好？”
张莹没说话，只是带着疑问的目光望着他。
“其实有些话我很久之前就想同你说，只是现在才有机会说出来。张莹，你听我一句劝，回洛阳城继续过从前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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