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誉又在家里苦候了一个月,这段时日里他每天都到附近的村子打听寻找梅幽儿的下落,询问有没有人见到过一个孤身的丑陋女子,大家见他一个小孩却在找寻一位大人,都颇有些惊奇,细问之下却又感到好笑,一个相貌俊俏的小孩寻找一个容貌丑陋、疯疯颠颠的大老婆,这不能不让人产生一些奇怪的想法。
有好事者更是建议他不要再去寻找,愿意认他做干儿子,保证过两年给他找个漂亮媳妇;还有两个寡妇硬是拉着他不放,非要让他入赘,那两副尊容却把宝誉吓得不轻,立马脚底抹油逃之夭夭,气得寡妇大骂:“你不是要找丑老婆吗?难道我还不够丑?”宝誉气得是哭笑不得,暗道我老婆只是戴着丑面具而已,若是脱了面具那可比天仙还美三分,不过从此宝誉是再也不敢朝向那个方向走了。
附近村子几乎都找了个遍,依旧还是一无所获,宝誉本来也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所以并不十分苦恼,慢慢接受梅幽儿可能永远也不会再回来的现实。只是最近渐渐感觉益发的无聊,特别是夜深人静之时,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中很不舒服。他本来就是小孩心性,耐不得寂寞,以前还能经常到玄素庄去借些书来打发时间,现在玄素庄一烧,所有书都没啦,天天读那些四书五经他可不乐意。而自从与二女有过合体之缘后,心志也渐趋成熟,根本就不屑与村民小孩玩那些儿时的游戏。
这日练过九阳真经后,感觉神清气爽,忽地想起闵柔、花万紫她们这些娇滴滴的大美女都能出外闯荡江湖,梅幽儿大概也与她们差不多,自己一个未来的堂堂男子汉为何不能也出去闯荡闯荡,“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可是读书人一致的心愿,既可增长见识又可游览沿途风光,岂不妙哉?
想到就做,宝誉立即就开始收拾家中所有细软,好在他家本是小康之家,也有十几亩田地,父母去世后就佃给附近村民耕种,几年下来也小有积蓄,宝誉计算一下,节约点用也够他出外游历几年的了。
准备妥当后宝誉担心梅幽儿突然又回来找不到他,修书一封留在堂屋的桌上,拿镇纸压好,告诉她自己出去找寻她了,并让她千万不要再离开,自己不久就会回来。而后再向平日关照自己的邻居村民告别后,宝誉终于踏上离乡之路。
只是他没有想过闵柔花万紫她们都有一身不俗的武功,且是与丈夫或师兄弟们一起上路,危险性自然大大降低,而象他这么孤身一人的小孩行走江湖,又没有一技防身,其凶险程度可想而知,只是他现在早已被满腔满怀的美好憧憬给冲昏了头脑,哪里会去考虑这许多。前面的路上究竟会有什么在等待着他呢?
宝誉把出行的第一站定在杭州城,一来这“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是天下闻名,不去看看实在可惜,二来杭州城离此也不甚远,自然成为首选。一路之上,宝誉虽明知希望渺茫,可仍然不时向路人打听梅幽儿的下落,期盼能有奇迹出现,不过这次他再也不敢称是寻找妻子,只说是一个亲戚,避免以前的尴尬情景又再次出现。
不一日进得杭州城,这历史名都果然名不虚传,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行人如织,户户垂柳处处笙歌,一派盛世繁华的景象。宝誉来到这里也就不再四处打听梅幽儿的下落,只是在城内城外的名胜古迹尽情游玩,也学着那些文人骚客买一把杭州城驰名天下的折扇拿在手里,头束方巾,身披青衫,俨然一位浊世翩翩佳公子。
日落西山,宝誉仍然游兴不减,在客栈内寄存了包裹,就提着个碧纱灯笼,准备夜游西湖。傍晚才下过一场春雨,路上游人并不多,宝誉沿着白堤一路游走,平日的满湖灯火今日却不见,只有星星点点的几只游船还在湖中荡漾,却也别有一番清雅动人的感觉。
不知不觉宝誉越走越远,抬头一望只见前面一座五进大宅,门口一对白石狮子,气象威武,看那门前匾额,上书“龙门镖局”四个大字,原来是一座镖局。再往四周望去,前面已是黑漆漆一片,再也没有什么景致可看,宝誉转身就欲往回走,一回头却吓得一连倒退两步,原来不知何时身后已无声无息地站了位青衣文士,在这夜深人静的阴冷郊外怎不让人心惊。
宝誉不禁气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没事装鬼吓人,好玩么?”那人默默然也不答话,宝誉走近一看,只见那人脸色苍白,玉颊微瘦,秀眉紧蹙,竟是一位相貌极其美丽的女扮男装的妙龄少女,比他也大不了几岁。还来不及细看,那少女却蓦地手一扬,将一柄长剑搁在宝誉的颈项上,沉声道:“走,扶我到前面那艘船上去。”
宝誉看着明晃晃寒幽幽的宝剑,心中暗道,今日莫非又是桃花运到,竟让他碰到一位传说中千载难逢的劫色女淫贼,不过看她样貌秀美,应该不会有此种特殊爱好。松了口气却也不免有些可惜,蓦地闻到一缕淡淡的血腥之气,正是从那宝剑上飘来,随即又疑惑是否遇到个杀人越货的女魔头。
这一下心中益发害怕,禁不住偷偷打量那少女,这才发现她左手的半只袖子已被鲜血染红,恐惧之心未去,怜香惜玉之意又起,关心道:“姑娘这伤可不轻,还是先去找个大夫给看看。”少女手一紧,长剑又向前送了半分,宝誉立时就感到那剑身的寒意,忙道:“姑娘想怎样就怎样吧!”再不敢多言,搀扶着少女就向前走去。
没过多久,果然见到湖岸边泊着一艘小船。宝誉将少女送上船去,不愿在此久留,转身就欲离去,少女却道:“你去后面划船。”宝誉一听,顿时脸露苦相道:“我不会划船。”少女宝剑一抖道:“不会划船就杀了你。”宝誉慌忙放下灯笼,拾起船桨,一番手忙脚乱居然也让他将船划离了湖岸,缓缓向湖心荡去。
少女放下长剑,双手抱膝坐在船头,直望着天边的眉月,竟是一动也不动。寒风拂过,衣袂轻扬,碧波映衬,孤影清寂,竟不似人间凡子,若不是宝誉看到她身旁泛着寒光的宝剑,他一定会以为遇到的是一位瑶池仙子。
宝誉见她背影孤寂,仪态清冷,不觉泛起些微心酸,只盼能与她共同分担那份凄凉,却又怕打扰她的清静,惹她恼怒,早已忘却她利剑威逼时的恶狠模样,只觉她这样为之必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她这时的样子分明是位需人疼惜关爱的无依无助美少女,那还有半分凶神恶煞的女贼模样。
目光落在她的左臂上,看着上面的斑斑血迹,还是忍不住打破沉寂道:“姑娘,还是先寻个大夫给你看看吧!这伤耽误了可不好。”那少女道:“这个伤大夫是治不好的。”宝誉这时畏怯之心稍去,顿觉她的语声清脆娇媚,好听之极,只是语气哀婉悲凉,凄凄怨怨,让人立生悯怜之心。
宝誉放下船桨,来到她身后问道:“你受的是什么伤啊?”少女突地转过头来,两道清澈明亮的目光在他脸上滚了两转,并不答话。在灯笼的映照下,宝誉只见她清丽不可方物,脸色虽仍苍白,可也容光四射,娇俏绝伦,一颗怜爱之心顿时化为倾心爱慕之情,柔声道:“我可以看看你的伤口吗?”
那少女仍是不答,宝誉大着胆子卷起她的左手衣袖,露出白玉般的手臂来,只见上面钉着三枚小小的黑色钢镖,肤白如雪,中镖之处却深黑如墨。钢镖尾部均作梅花状,镖长不过一寸半,却有寸许深入肉里,看得宝誉是一阵心痛,忙问道:“这镖为何呈黑色,你怎么不将它起出来呢?”
少女见他神色间甚是关切,敌意渐去,遂也耐心地答道:“这镖是少林梅花镖 ,喂得有毒,不过我已用药物将毒性逼住,一时不致发散开来,但这镖却不敢贸然起出,只怕镖一拔出,毒性就随血四走。”
宝誉惊道:“怎么这少林还会使毒呀?以后可怎么办呢?”少女恨声道:“以往素闻少林是名门正派,那知也是卑鄙下流无耻,他们用这歹毒的暗器伤我,我今日就杀了他几个门人,不过在他们身上却没有找到解药。”
宝誉又是一惊,颤声道:“你……你杀人了?”虽然先前闻到她剑上的血腥味就觉得有些不妙,但现下亲耳听到她承认杀人还是吃惊不小,那少女睨他一眼,轻蔑地道:“杀几个人算什么,我今日还将龙门镖局上下杀了个精光。”
宝誉只觉得耳中“嗡”地一响,实难相信这个娇媚如花的少女竟是个杀人如麻的魔头,他指着少女愤然道:“他们与你有何仇怨,你要杀他满门。”
那少女恨恨的道:“我先前付了二千两黄金托他们保趟镖,就事先声明若是路上出了半分差池,就杀得他龙门镖局鸡犬不留。那知他们果真在路上犯了错,你说该不该杀?”
宝誉一愣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本是无可厚非,可你也不必心狠手辣地赶尽杀绝呀!要知镖局中人大多都是无辜,他们也许根本就不知道你保镖这回子事哩。”那少女冷笑一声道:“我做对做错还要你来教训吗?”
宝誉这才忆起两人都还置身湖中,跑无可跑,藏无可藏,自己的小命还握在这小女魔的手里,大感心寒,不觉气势就弱了几分,柔声道:“我怎敢编排姑娘的不是,只是不知姑娘所保之镖为何物,竟要二千两黄金。”
那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愧疚,道:“我保的是武当山的俞岱岩俞三侠,我们误伤了他,所以要托人把他送回武当山。”宝誉奇怪地道:“你自己就不能将俞三侠送到武当吗?又何必花那么多金子。”心中却道,你定是金子多啦没地方花,要不送给我帮你花花。不过转念又一想,那龙门镖局为了这二千两黄金落得个鸡犬不留,这钱还是不要碰的好。
那少女瞪他一眼道:“我要是能自己出面送俞三侠回武当,还用得着托镖吗?”宝誉忙应道:“是,是,姑娘说得有理。”少女也许是将这事憋在心里久了,感觉郁闷,今日见了宝誉这个听客,竟源源不断地将事情的经过述说给他听。
“当日我托镖后,就一直乔装打扮跟在镖队的后面,其间有好几起人要对俞三侠不利,都给我暗中打发了,可笑龙门镖局那都大锦还如在梦中,那知到了武当山脚下还是出了岔子。”宝誉这时也来了兴趣,问道:“出了何事?”
少女接着道:“那日到了武当山脚下,见到六个人从武当山上迎下来,都大锦跟他们打招呼,称他们为‘武当六侠’,那六人也是居之不疑。都大锦将俞三侠乘坐的马车交给他们就走了,我却起了疑窦:‘武当七侠是同门师兄弟,情同骨肉,俞三侠身受重伤,他们理应一拥而上察看他的伤势才是,那知只有一人上前望了一眼,余人非但并不理会,还面有喜色,大声呼哨,赶车而去。这可不是人之常情。’”
宝誉点头道:“姑娘心细,所疑甚是。”少女道:“我越想越觉不对,于是纵马追赶上去,骂他们冒充武当弟子,劫持俞三侠存心不良。一言不和就动起手来,六人中出来一个三十余岁的瘦子跟我相斗,另外一个道士在旁掠阵,其他四人却赶着马车走了。那瘦子的身手甚是了得,战了三十余合我也无法胜他,突然那道士左手一扬,我只感左手一麻,就无声无息的中了这三枚梅花镖。我还了他三枚银针这才脱身。”
宝誉道:“难道这些人是少林寺的和尚装扮的?他们为何要劫持俞三侠呢?”那少女道:“这我怎能知晓。俞三侠我是救不回来了,只好修书一封告之武当派事发经过,就急急回转寻找解药。回到江南,有识得这镖的人告诉我这是少林的梅花镖,非得发镖人的本门解药才能祛除毒性。我想这杭州城除了龙门镖局还有哪个是少林派?于是我夜入龙门镖局要逼他们交出解药,岂知他们却已埋伏下人马,我一进门就对我猛下毒手,我这才还击杀了他们。”
这一宗错综复杂、扑朔迷离的事件把宝誉听得是头昏脑胀,心中却怀疑,这小女魔头将整个事情原原本本地讲给自己听,难道就不怕自己泄露出去,莫不是她想杀人灭口,在这全无退路的湖中倒是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好所在。越想越觉心寒,现下只有尽量讨好于她,也许她心一软放过自己也说不定。
打定主意,宝誉一脸讨好地道:“姑娘,你这手臂又流了这么多血,还是尽快找个大夫医治,不如我们先回杭州城吧。”少女却一脸凄苦地道:“刚才厮杀的时候,我妄动真气,将伤口给震裂开,只怕这会儿毒气已蔓延开来,是没法救了。”
宝誉这才明白原来她是情知自己将死,来到这湖中央等死来着,心下大恐,生怕她要自己给她殉葬;同时怜惜之情也大起,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少女若是这样凋零实在是太过可惜,冲动之下握住她的手开解道:“你没试过怎知有救没救,现在说不定还有救,若你一味耽误时间,说不定等会才是真的没救啦。”
少女一抖甩开他的手道:“我有救没救关你何事?要你好心来着。”宝誉心道,我们是在同一条船上怎会不关我的事,若是你等会心意一变想要拉我陪葬,那我不是冤枉死啦。这番话当然不能说出口,只能央求道:“好姐姐,算我求求你,我们还是赶快回杭州城找大夫吧!”
那少女道:“那你还敢骂我不?”原来她自小心高气傲、刁蛮任性,对宝誉先前的责骂一直是耿耿于怀,非要讨还回来不可。宝誉这时哪里还会与她计较,忙道:“不敢,再也不敢啦。”
少女侧着头道:“那你认错了么?”宝誉一愣道:“我认什么错?”那少女道:“你说我心狠手辣,这话说错了。那些少林和尚、都大锦、镖局中人,全都是该杀的。”宝誉一听,书生呆气又冲上来,大是大非面前绝不动摇,摇头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这样胡乱杀人总是于理不合。”
那少女秀眉一扬,道:“你说我杀错了人?难道发镖伤我的不是少林派的?难道龙门镖局不是少林派开的?”宝誉道:“少林派弟子何止千万,姑娘臂上中了三镖,难道便要杀尽少林派所有弟子?”
那少女辩不过他,忽地举起右手,一掌拍落到左臂上,中掌之处正是三枚钢镖所在,这一掌下去,钢镖深入肉里,伤得更加重了。
宝誉料不到她的脾气如此怪诞,一言不合便下重手伤残自己,她对自身尚且如此心狠,出手随便杀人自不在意下,阻挡不及,急道:“你……你何苦如此?”少女咬牙道:“你认错不认?”她的脸色本就苍白,这时娇嗔怯弱更增楚楚可怜之态。
宝誉叹口气道:“算我错了,姑娘杀人没错。”那少女依然不依道:“那不成,错便是错,有什么算不算的,你显然心意不诚。”宝誉只好重新道:“皇天在上,湖仙在下,我张宝誉今日诚心诚意向……”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那少女道:“殷素素。”宝誉道:“嗯!向殷素素小姐认错。”
殷素素大喜,嫣然一笑,左颊上现出浅浅一个梨涡,迷人之极。宝誉又是一阵意乱情迷,刚想来几句口花花,却见她忽地打个寒战,身子微颤。宝誉一惊,道:“可是毒气发着啦?”殷素素点点头道:“胸口有些发闷。”宝誉连忙拾起船桨,倾尽全力向湖岸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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